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犹有些怔怔的许铁匠方才醒过神来：“都直接领了去见卢家二奶奶了，哪里还能有错，只是放着自家的妈妈不用，怎么让咱们这些个外人领了这管事的名头，倒叫人不敢相信！”看来对于秦家娘子的那句‘好差事’的说辞倒是分外认同，只是不明为何选定了外人领这好大一份管事的活计，不免是暗自思量再三。
　　直到面带喜色的吴氏转回地里来，才在众人的好奇下笑着将刚才面见卢二奶奶的情形，说道了起来。
　　“先前还道这老管事信口一说而已，哪里晓得本就是人家二奶奶首肯的。旁的不说，眼下卢家正打算将那座破石桥好生修上一修，只怕就是为了将这沙柳林地，也照样栽满了对面那片！”
　　纵然熟知此处的许家几人是听得出神，可这回才刚到地界的秦家娘子，不免是探头望向了桥身的另一侧。果然是满目的荒凉，亏得这卢家的院子原就建在这片胡杨林地当间的地方，倘若偏向更靠桥身的那边，定是早就不成样子咯！
　　她却不知，这片看似无人打理的林子，最初之时便是有这二进大院的主家出钱栽下的。要不是眼见着村里的人口是一日少过一日，只怕也不会狠下心来便宜沽出自家的宅院。
　　同样瞥了一眼对面情形的吴氏，此刻已是颔首补了一句道：“原先主人家栽成的这片，面宽足有百余丈，往深了去也是差不了多少。”
　　说着抬手比了比自家先前栽成的那片，成田字型的沙柳地继续往下提醒道：“如今老管事也已是说起了，往后这沙柳地界的面宽就得有千余丈。就是以这座石桥为中……中轴，左右各成五百丈才好！”
　　此时由这新任的‘吴管事’口中，得知了确切的规划，愈发让人安心了下来。哪还用问，许家本就因栽种人数日益添加，而随之有了紧迫之感；而另一旁虽是头回到地界上，却也已是忧心这般好的差事可不能早早就忙活干净！
　　原因无他，在刚才吴氏随了老管事往大院去时，这边之人也都没闲着，索性让兄弟二人先教习起秦家娘仨来了。一看之下。除了起头时落下的深铲需得花些气力外，其余之事反倒是他们家人手多出一个的队伍，才更为快上几分。
　　关键是娘仨原本的默契底是差不去哪里。尤其是自家一直在旁帮手打理厨房家务的闺女，想来更是趁手三分。如此一来，更使得那旁的秦家娘子信心十足，就连身旁的小姊弟俩也已是暗自欢喜，这等活计岂不是容易的很。
　　只是他们娘仨早已想得通透。即便没过多时就能上手单干，今日前面半天的活计，必得回报他许掌柜一家才好。当日自家求上门去的时候，不免叫人家是左右为难，越发容易上手的活计，就越得诚心诚意的好生谢过。可别看这半日的活计。到底让许家觉出不同来，往后人家才会事事想到秦家这两口子，都不是那等见利忘义的。
　　越是这般艰难时刻。就更得与街坊邻里相处的和睦，并不单是为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俗语，更是那得人恩果千年记的为人之本也是秦家兄弟几个，在当年险些被那贪心不足的强占了田产去时，就牢牢记在心中的一句要紧之言。
　　而今不过回报他许家半日的活计。更是不足的很。只是眼下这许家嫂子的身份陡然又有了新变化，愈发让这娘仨干劲十足起来。自家本就是她吴管事手下的头一份人家。怎么说都是好说话些，更何况再添上自己大伯家后，必能让兄弟两家多添进项，往后更是再不必低头路过对面那户的门前咯！
　　只是他四叔一家早些就随了岳家一并搬出镇子，要不然秦家兄弟几家一起忙活这单趁手的差事，才是最好。一想到往后的好日子，那旁正埋头干活的秦家娘子面上便已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再看这头小心包好了花名册，才回到沙地里的‘吴管事’此刻亦是喜色未减：“要说这卢家二奶奶是真有心寻了我去，担这档子差事的，瞧瞧连这佃户们的花名册都给备下了，想来却是一早就想妥的！”
　　“怎么不是哦，别看咱们悄悄来给人家做这栽树的佃户，可咋都不觉着什么？原说咱们家好歹也是手艺人，可如今特意空出了时日来忙活这摊子事，反倒更有使不完的气力！”
　　“那是因为人家给的工钱高呗！”一旁被高声插话的许家二小子这么一嚷嚷，就见顿了一顿的众人中，瞬时爆出了憨实的欢笑之声。
　　“可不就是这么个说道！”此刻等不及，让自家闺女帮着捧好了布包，已在自家牛车上细细清点起工钱的秦老三家的，面上的笑意是始终不曾停过半分，反倒有更为增加了起来。
　　“我的妈呀！还真给了每亩五十个大子的，他爹你倒是猜猜咱们这头回去，就得了多少工钱？”看似毫无顾忌，可车上之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给他卢东家办差就是安心，不说克扣二字，就连中午那顿饭食也是觉得分外的香甜。
　　旁的不提，单是额外另加给几个孩子们的肉糜薄饼，就将两家人感动的直摸眼泪。别看其中不过多加了几勺肉糜，可对于好几个月都没余钱去屠夫铺中，割上一回肥肉的秦老三家而言，更是欣喜不已！
　　更何况，那张张薄饼还是还不吝啬菜油，吃得众人皆是满嘴的油光锃亮。倒是不见一个孩子只顾着护食，反倒是愿意与家人分享每人分得的两张葱油肉糜饼。
　　重新包裹好了手中之物，似乎仍在回味中午的好饭食，不觉压低了嗓音再度开口求道：“吴管事我家大伯的那桩你可是答应了，等做好了饭就让闺女寻了她伯母去！”
　　别看半带玩笑的唤了声吴管事，可落在对方耳中却是受用着哪！
　　哪里还有半个不字，再说了，自己要寻的人家也都得是老实勤快的才好，他秦家老大本就是这镇上出了名的本分人，再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小子，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抬头瞧见快到跟前的破旧土墙，忙不迭点头算是应了对面秦老三家的，却不忘小声提醒一句道：“这帮卢东家栽树的差事可不敢往外头说去，我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到底该另寻了哪几家同去才好，毕竟这般的进项可不是常有的。再则人家卢东家待我们真心不错，可不能叫那些个好吃懒做的坏了卢家的大事！”
　　合计一事自是由许家夫妻俩说了算，本来那卢东家就有意寻了许掌柜的去领差事，如今转到他家娘子身上，也几乎无差。再来随后的那句不敢坏了卢家的大事，更让对面秦老三家的是连连颔首。
　　可不就是这么个说道，人家老管事可是明说了，他们主子早有规划要栽千余丈宽的林带。再往沙漠深处去，少说也得比照着先前许家栽满的那溜百丈距离，想到这算都算不过来的好大一片，更是让秦老三家的乐得合不拢嘴，要不是快入镇子了，定是忍不住面上正不断扩展开来的笑意。
　　晚间在老三家听完了弟媳的细心描述，有见识了一旁两个小侄女、侄儿的帮忙比划起整个栽种流程，更是信心满满道：“咋不能忙这份活计了，要不是一个人拿不了这许多物件，指不定我一个就单干起来了！”
　　也是个十足的憨实性子，跟他们当家的秦老大到底是两口子，就连这直来直去的脾气秉性也是如出一辙。谁料不等这旁秦老三家的应了一句，就听见刚才还卖力比划着动作的小侄子，忙不迭搭话：“大伯娘你是不晓得，单是给我们吃的那顿饭，下回就得赶紧去！”
　　“怎么他们家还给饭吃？”
　　“那可不是。”此刻这旁的秦老三已是一个劲的点头道：“给卢东家干活就两字‘管够！’。”
　　“啥，可以敞开了……。”那个‘吃’字还没来不及出口，这旁已是先一步走上前去的小侄女，已是摊开了手中的布包凑上前去：“大伯娘你问问这可是油花香，还有……。”
　　“这是猪头肉？”
　　“啥猪头肉呀，他们家厨房的妈妈说了，卢东家让早上才割得五花肉打成了肉糜，这不混着面直接摊成了葱油饼子，那是一个香啊！”
　　得了这句，连每亩给的工钱都不及问，那头的夫妻只对了下眼色便双双点起头来，应了这份能吃饱肚子的好差事，临走时还不忘问上了句，那日可是能全家一道去？
　　“要不是怕别人家多心，指不定你兄弟我都想撂下这牛车，跟着一道去才好，可人家吴管事再三交代了，可不敢胡乱传扬出去。大哥大嫂你们也紧着点口风，万万不敢由咱们两家漏出半点口风去！”
　　就见那头正准备推门往外的秦老大，压低他天生的大嗓门：“你哥哥我是憨了点，可也不是那好歹不分的二傻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围作圈

　　想来也是这般，当初之所以被自家兄弟强占了去，也是基于手足之情万事都不好太过，再则周遭众人也都是看得分明，哪能就叫他只手遮天的？与其拳脚相向，倒不如寻了证人来当面对质的好。
　　今日听他这么一句，便知当日大哥夫妇俩并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一母同胞怎好动起手来。然而经历了此桩后，兄弟间的手足之情也已是彻底了断，看着满是欢喜返身而回的大哥大嫂，这旁秦老三家的不免也是言语一句道：“当初大家都没想到把事情做绝了，可我们家这二伯却是太过贪心！”
　　“说来当年让他随了叔公镇上学手艺，也是为了家中的田产不够兄弟几个分，要不然怎么会单留了大哥在家，倒不如直接卖干净了省事。只是爹娘做梦都没料到，这个儿子在镇里站稳了脚跟后，接着就是想法子兄弟几个的后路。”
　　顺手插上了门闩，回到屋里才又接着说道：“逼得大哥寻了村长老爹来主持公道，又请来了二舅做证，最后还是不得不卖掉了那片田地搬进镇里，各自讨生活。”
　　“这会儿细想起来，指不定二伯挑头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分散了你们兄弟三个才是！要不大伯当初说定了，咱们三家各分了一块与他家也是合情合理的很，怎么偏是不肯？”
　　听得娘子这般一提，饶是从未曾将这两桩联系一处的秦老三，此刻也已是低头思量起来。猛然抬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那我家二舅岂不是早就与家商量妥了，才往咱们家去的？”
　　不曾细想一二倒还罢了，可今日这一琢磨却是事有蹊跷，不禁已是后背发凉：“究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来那会子正赶上我家大表弟成亲，算来我家二舅也是拿不出这许多彩礼。才被对面那人说动了心思，啧啧，真真的昧了良心！”
　　一旁秦老三家的也是明白，这昧良心指的自然是对门那个算计自家兄弟的，反倒是二舅家的难处更让人深感情有可原！谁家没了青黄不接的为难之时，何况如今这一片的年成都不是太好，漫说是普通人家了，就是那稍有些闲钱的中等人家，也是能搬的几乎都搬空咯！
　　正准备打了水来清洗碗筷，不想还不及推门而出。就听得身后当家的是一声低呼：“呀！亏得今天为了接你们回来没接那单生意，要不然就得往我二舅家路过一趟，指不定就把咱们这档子差事明明白白地都给说了出来！”
　　被他这般一提。也只觉得后怕不已的这人，也是停了好半响才继续出门忙活完手头的活计。
　　不过他夫妻二人却是分外认真。转过天来就往镇子另一头，大哥家借住的大杂院里去了一趟，自然为了昨日的新发现而去。待听完了自家兄弟的正色分析后，这头的夫妇二人也同样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来：“难怪那会子二舅他……原来还有这么个说道。”
　　想通了其中的环节。自是连连答应，再不敢往外传出丝毫的风声去。原先还有意拉上二舅家一把的兄弟俩，顿时都歇了这份好心。无论当初违心说道秦家兄弟四人分家，是出于何等考虑，在他兄弟二人看来都未免寒了人心。
　　秦家本欲拉上自家亲戚一把的心思没了，反倒是许家这头有了新的人家加入。对于并在镇上亲戚不多的许家而言。与其便宜的别家倒不如直接寻了知根知底的左右邻里，才最为稳妥。
　　比起秦家兄弟俩皆是吃了上顿想下顿的艰难过活，住在这条巷子里的普通良家却是占了七、八成。原先这甘霖镇上还不似眼下这般萧然之际。以赶车为生的秦老三家又哪能住在这一片的，定是还和他家大哥一般，仍旧窝在镇子最北边，围墙早没了半边的苦力聚集之地。
　　也算是机缘巧合，三年前入冬后好心救下了。先前就住在这一片的老把式。说来这老头也是苦命之人，不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伴也在儿子没了的那年病倒后就随着去了。
　　本就看着可怜，又基于平日颇为照顾自家，秦家老三倒是把他看作自家的叔伯，好生照顾了小两个月。再加之爷俩又是同姓，虽不曾连了宗，到底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