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能以沙地养活这许多人口,的确是居功至伟,然,这般奇人异事几位仁兄之前可曾听闻过一二?”不待众人应对,这旁却已耻笑摇头道:“怕是,也唯有那等不入流的志怪小说之中,方有提及才对!”
本就是那同有疑问之辈,叫他如此点到了关键之处,自是连声附和起来:“眼下且安然度过这仲秋时节也是好事一桩。这位‘奇’侍郎还真是胆量过人,就不知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又该如何圆此一说你我还待看好戏一场!”
此人口中不停。还不忘沾了杯中之物,以指作笔徐徐在桌面之上写下那个‘奇人异事’的奇字,分明就是暗喻礼部侍郎的姓氏。于是乎京城官场之上,但凡坐等来年春日好戏的一众官员之中,便将这奇侍郎、奇大人的名头流传了开来。
倒不是。这位当事之人丝毫不察,只因此刻已是覆水难收,想当初一时大喜过望便立马报到了万岁面前,再想后退一二只怕是为时已晚。索性定下心来,悄悄遣人暗地赶往那处问明详实更是不能,一旦落入旁人手中更无意于不打自招。且安心坐定才是唯一之选。
这几日又再反复翻看着,当日那封折子愈发让他喜忧参半。折子里虽有提及那户沙地栽种的情形,却始终不曾明白无误的告知来年能有几成存活发芽。
更为要紧的是。那户卢姓之人的家学如何,又是自哪里得到的妙法也是无从知晓,倘若万岁听闻众人私底下的风言风语,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才好?想到那些明面上一路拱手大赞不已,背后又偷笑连连的同僚。不觉也是忧心忡忡。
他却忽略了一点最为要紧的,此刻正逢万岁兴头之上。哪个敢坏了圣上的欣喜之情,定是乌纱不保。直道同在京中为官的族中堂兄一旁暗示提点,才恍然大悟到的确如此,这半年内各地除了零星有捷报传来,便再无更让人欢欣鼓舞之事发生。
而自己所报达天听的消息,才是足可使人为之一振的那桩。也正是因此,那些只敢在私底下悄悄议论之人,绝然不敢将此事传入宫内那位耳中,好歹大家皆要借由此桩安然过节,哪会自讨没趣。
至于这一切,被礼部这位侍郎大人压在心间,又不敢遣人回头再去详细问了,反倒将原本想以此靠向族亲的齐知府,颇为失落。原以为这般大喜之信报与那位知晓,定当也与自己初闻之时一般,振奋非常。即便不立马来人仔细核实,也必会再回上一封书信,问讯一二。
但这一切都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不免让他失落非常,就是这位身边的经年师爷亦是纳闷万分。按理说,这般鲜见之事,即便不敢全然信以为真,好歹也会回信细问端详才对。莫不是那位压跟不曾得了书信,还是半道之上……。
师爷的另一猜想却被生生打破,有此疑问的隔天晌午才过,那快马送了急信入京之人,便已是风尘仆仆而归。由于赶着往回,并未多留两日得了那位的回信后,再次上路,显然对京城中此时正热议那桩是半点不知。
就这般,一头是为防旁人看出此中端倪,万不敢遣人去探,另一头却只道侍郎大人压根不曾过眼一二,也就此失了年内再报之心。满心等着来年春日里,卢家沙地中栽种的树苗发芽后,再寻了专人前去报知喜讯。
而此刻京城一府邸之中,却是夫妻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老爷可还记得,妾身那时曾请来做客的那位卢家二奶奶,当日说起园艺栽种之事来,她便提议在西边假山石洞之后的浅池中,均匀铺洒些细沙才好。如此一来,既可将秋日里纷纷落下的腐败枝叶截住下来,又可使水流不阻,好似平日熬煮汤药一般,以细纱滤出汤汁。”
听得此句,这旁的尹侍郎略作沉吟后,便已缓缓颔首:“自然是记得,如今花园那几处皆是依法炮制。”
却见身边的夫人王氏,轻轻摇头道:“实则她另有提到一句,有关这沙地植物之事,而今听闻朝中传来的那桩消息,不禁让为妻心头一怔,由不觉忆起了当日之事……。”
“哦,夫人之意,此事与卢家的次子有关!”
想到年头上严阁老门下之人,因一时贪念累及恩师好不无奈,最终只得自求告老而去。幕后帮村众多商户之人,自是再不敢留于原处度日。好在有自己暗中提点,才使得卢家那次子及早上路,去往别处暂避一段,至于这位终究去向如何,却是无人得知。
联想起,此时传来的好消息,与沙地栽种有关,又曾在上书中提到那家姓卢,难怪夫人在吃惊之余,还能将此二者联系一处,果然是契合非常。
试问能与自家夫人侃侃而谈园林造景的妇人之中,只怕除了那卢家的二儿媳妇,再无第三人咯!倒不是,那位也与自家夫人一般本出自工部世家,又得家中父兄影响,自幼就学得这门技艺,反倒是出身世代官宦的闺阁千金,更令人啧啧称奇。
能得自家夫人点头称赞之人,又怎能是那泛泛之辈,想来也是不无道理。略作思量后,便欲开口言道,不想他们夫妻二人却是异口同声道:“且悄悄与那卢大人提上一提,也是无碍。”
相视一眼,皆是点头轻笑起来:“倘若真能以沙地供养人口,岂止是好事一件,而是我朝之大幸!想必那位严阁老再是位高权重,门生遍及朝野,终是动不得卢家次子咯!”
一旁王夫人也是连连颔首:“虽说我朝未曾短缺农耕之地,但沙漠日益肆虐、侵吞向内终令人担忧之事。不提此法能恢复西北大草场数百年前的风貌,至少也得截住狂砂入侵之势,也是当地百姓之福!”
主意已定,自然寻了同在户部的卢家老爷详谈此中细节。待听闻尹大人口中所提这位,极有可能是自家次子,当即便惊得卢侍郎愣神半响!怎么能够,近几日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位治沙异士,竟然是自家避祸在外的次子。
一路急赶回府,不等下人端了茶水来用,便已是抬手拉过了这旁的老妻,直奔内室而去,图留下一脸茫然的丫鬟二人。好歹也是太太王氏身边的老人,自是识趣的很,双双放下手中的物件,齐齐退出正屋之外,小心闭上了门扇,分作两旁垂目而立。
好在此刻正逢仲秋之际,内院的下人们也都各自忙碌着,任谁都不曾留意旁人如何行事,再加之卢府历来的规矩,更不会有哪多事之人探头来瞧。
而此时内室之中,闻听老爷一番言语后,也是同样大吃一惊的太太王氏既是欣喜非常,又不免是感叹连连。好歹也是户部侍郎家的二爷,且这位又是自幼体弱之人,怎不去到南方温润之地,反倒寻了那么一片不毛之地暂避,怎不令她这生身之母心疼不已!
“且莫太过伤心,既然有此大好消息传来,我儿便可安然回京!”
“倘若来年能存活过半,不对,应该能有三成的树苗发芽已是难得一见,只怕我儿就是大功一件,更何况那礼部的齐侍郎又是何许人也,万不会信口胡言,想必也是早有详实情形在手,若非如此又怎么敢报达天听!”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急求证
在老爷这番言语劝说之下,这旁的太太王氏方才稳了稳心神接言一句:“只是不曾得到确实消息,终是由不得让人心悬半空,或许此刻寻人前去问明实情,那严阁老只怕也未必能将这两桩联系一处?”
细细思量片刻,不禁缓缓颔首:“就连自家府内都未曾知晓,他夫妻二人竟然早已有了此等妙法在手,若不是当初与那尹府的夫人相谈营建园林之事,只怕更是无人得知其中细节,这般说来倒是无碍!”
显然,尹府那位夫人也是昨日闻听此桩,才与前次那桩巧合之事联系一处。若非这位任谁都不能想到,自家次子还在沙地种植上有此妙法,指不定当初被迫避祸他处时,已是有了确实的打算,继而才直奔西北那方去。
仅此一项,倒是与当初为何选了西北荒芜之境,有三分近似。只是卢临渊夫妻俩,还曾考虑到南方叶氏娘家所在,自是不能前往,以免被自家这桩累及一二。方才商议后,选了人烟稀少的西北之地,既能避过人群,又便于混乱紧随其后之人的视线。想来此等官宦子弟怎能如同常人一般,去到那等荒凉地界安定下来。
只是随后发生的转变,就连他们夫妻俩也未曾料到,当看到不远处的漫漫黄沙后,自然有了片刻的迟疑。却在静心回忆时,想起了解决之道,还记得前世就有能人在短短十余年间,改变了沙漠中一成不变的戈壁景象。
此时所用工具虽不能与之相比,却也不是全无可能。再想及山庄之事尚不能实言相告,不如借此奇迹将二房的财力之源,陆续袒露一二也不失为绝妙之法。更是因为此世有明文所提,但凡开垦五年以上的土地,便可归入主人名下。
如此一来。越发是兴趣十足。毕竟在此偏僻之境,一来无人问津自是少有人争;二来懂得这门技艺之人,怕是除了自家也无一人敢轻易尝试,好歹叶氏前世之中还曾听闻过真实案例,更是信心十足。
想来,也惟有一条不曾想到,那就是此刻卢府老夫妻正反复确定之事,倘若真有此妙法在手,任他严阁老再是权势庞大,也断断不敢再度出手暗害与他们一家。
毕竟此事早已得了当今圣上的认同。即便是他二朝老臣,只怕也要三思而后行,方才使得。既然定下对策。晚间又与长子详细商议好了明面之上的旁敲侧击,为次子此后回京面圣铺好道路,还需不少必要的举措,只是万事放缓,莫要让人看出端倪来才好。
这头父子俩才商议好了铺垫一事。两日后以出京采买年节用度之名迂回向甘霖而去的二管事,已然轻装上路了。本就是为探确实消息而去,又恐严阁老那方的尾随而来,自要有所防备才好。
也不知真是时过境迁,还是此刻早已失了兴趣,一路之上再无尾随之人出现。越是如此。前头缓缓而行的二管事便越不敢松懈一二。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谁都不是那省油的灯,即便安宁如常也足足等待了一旬时日。才调转了方向直奔那方而去。
当赶到这名为甘霖的小镇之后,二管事惊讶万分。此地虽定名甘霖,一眼望去却是久旱的不毛之境。再加之,已是深秋时节连稀疏栽种院落内外的树木,也都显露出一片死寂般地灰白之色。
再打听到此地可有姓卢的人家时。更被街道旁摊主们的诧异眼色莫名惊到。略有迟疑后,还欲再问一遍刚才所提。却听得此间铺面的掌柜已是抬手直指了个方向:“出了镇子后,沿着最西边的小道一路走上半个时辰后,瞧见三棵大树并排在井台边,再转了往北一直走就能瞧见他们家的大院了。”
这头话音才落,又听得另一边铺面里探出头来:“老丈也是听说了他们家能在沙地里栽树,特意来学的?”
“如今已有人赶去他家拜师了不成?”谁知一旁的二管事不曾应答刚才一问,却被自己身后急步赶了过来的中年妇人,一口抢了先机连连发问起来:“哪怎么成,好歹也是咱们甘霖镇上的人家,断是不能叫外人先偷学了去!说来也是那日太爷来巡了后,才引得外人一个劲的往咱们这头来探听消息……。”
随后之言,二管事已无须再听,也可顺势猜到几分,必是因为礼部那位大人的一折上书,才有了众人的瞩目。忙使了个眼色给随行三人,于是这四人快马直接绕开了,此刻已在陆续聚集中的人群,沿着方才那掌柜的描述,寻了过去。
果然如刚才镇中听闻,郊外种种荒凉景象更引人侧目,漫说此刻若叫府内老爷、太太见着了,必是心痛不已,就连他这个底下之人亦忍不住是暗暗吃惊!
自家二爷原说也是被一路娇养着,怎能忍受得住在这般的凄苦境地安居下来,何况还是一并带了妻儿?更为令人震惊的是,此刻停下之处,居然能够远远眺望见一片茫茫戈壁所在,怎不让这从未得以亲眼所见此番景象之人,大为吃惊!
饶是常常在各地办差的几人,此刻得见寻常难得一见的戈壁景象也都暗道一声‘何止荒凉,更是令人绝望至极!’,莫不是今日得以亲眼所见,定是无法想象面前惟有黄沙一片的景象,是如此地震撼人心!
一阵北风袭来,只怕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想到之前种种猜想,更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直到在一座八成新的大宅院门前,纷纷落下马来,才顿觉此时的景色差异在何处。
河岸两旁皆有清理河道之人,不停忙碌;对岸上一片略显生机的胡杨树林,更是前所未见的景象,再看石桥周遭陆续有马车运送着各色建材,也是繁忙异常。
只听得二管事一声高呼:“蔺老哥,许久未见可是别来无恙?”
这才引得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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