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一截!
  “也难怪,旧年里隔壁村的屠夫,半点不后悔的卖了屋子,就随了他家亲戚去到了别处。兴许也是他家走亲戚串门时,瞧见了肉价的高低差得太多。要不然还真是……唉!这么着,咱们往后就是只圈了百十只在庄里,好生饲喂着也足够咱们家一年到头的口粮咯!”
  这头自家小儿的一句欢喜声才刚出口,就叫一旁的老佃户大声呵斥道:“你懂个什么哟!单是一年的口粮顶个啥用,你大哥家的小三来年都十三了,你自家的大闺女也快满十岁了,单是闺女们的嫁妆银子,就得早准备起来。”
  抬头又看了一眼,自家早已满目疮痍的破落小院:“还有几个孙儿们的亲事又该怎么着?就咱们家眼下的模样,漫说是娶个好人家的女儿进门了。我看就是媒婆银子都凑不出来!”
  一句大实话,将屋内兄弟俩双双震在当场。可不就是,要不是自家刚好遇上这么一位心善的东家,愿意留下邻近的这三家佃户。又分了不少活计来做,才勉强有了口饱饭吃,只怕就要学会别家一样,流落在外讨生活了。
  今日被爹爹打醒当场,也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来年沙柳上的嫩芽能可用来喂养牲畜了,要不咱们劝了东家再多养上几头。也就是了。再来我们哥俩趁着农闲时,也帮着赶车去别个地界,多买一份银子回来,也是不错。”
  “对。好歹让东家瞧见咱们卖力,多分些差事来家,才能多得工钱,给孩子们留些银子。”听着哥哥说道,忙是补充了起来。
  这会儿,才见老佃户稍稍点了点头:“就该这么着,咱们家本来就是庄户出身,旁的本事没有。可气力活哪里落在人家后头。再则说了。咱们这东家着实好的没话说,能在京畿置下那么一个大宅子,可是大本事哟!”
  抬手比出两根指头来。接着提醒道:“单一个羊肉就贵了咱们甘霖一倍多,就算啥都贵了一倍价钱,你们算算那么大个宅子,得花多少银子才能买来?”顿下片刻,直到对面兄弟俩中有人抬头,才使了眼神:“可是了不得?”
  别看这农户人家,不怎么懂得商户买卖人家的盘算能耐,却也晓得比照着肉价,大致判断出别的物价来。好歹镇子还没败落前,甘霖郊外的农户们,也都有过赶集的经验,不是。
  就在佃户们由秦家兄弟俩的口中,得知了东家实力不凡后,也都一该先前的忧虑之心,变得愈发放松了下来。腊月里,又被住在镇上的吴管事,知会同往镇上集市挑了好些年货回家转,更让这远在郊外的三家,倍感欢喜。
  原来当初秦家兄弟回来,将那包现银与书信交到吴管事手中,却是依照着蔺大管事的吩咐,三缄其口未敢泄露半句。只是自家心中明白的很,这笔现银中除了给各家的工钱外,另有东家特意给了年节采买年货的一份。
  然而,对于他兄弟二人而言,秦家本就因赶车一趟的缘故,又添了一笔不小的进项,已是满意至极。哪里又会太过在意,那份年货的多寡,但对于比他们晚些时日,才随了东家的那三家来讲,必定是格外欢喜,只因初了吃食外,另添了好几尺的花色料子,刚好给家中的孩子们,添件外衣还是足够的。
  想必这般的安排,对于本就为一家子口粮辛苦整年的人家,已算得是额外的惊喜了!看着几家连连道谢再三,才依依不舍的结伴出了镇子,一旁立定街面上的妯娌俩,才点头直叹道:“亏得那会子小娟姑娘提醒的好,要不然单给了好些吃食,终究不及新年里给自家孩子添件新衣裳,才是再好不过的。”
  “如今咱们最先跟着东家的几户,也算是过了那坎,要不然担心全家的口粮还来不及,哪里有别的心思惦记着孩子们的新衣裳哟!”
  听着这旁吴管事直言道破,不觉又是齐齐笑出了声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想当初,秦家兄弟俩尚未随了东家地里忙活之时,也是与郊外的几家一样,只求三餐温饱已是不错,哪里还敢奢望另有结余给孩子们添置新衣的?
  告别了吴管事,妯娌俩才并肩回到了小杂院中,就在秦家赶在腊月十九前,赶回了甘霖后,便是一刻不曾停下。寻人看好了日子,就忙着年前将两家搬在一处住。
  只是,并未想原先计划的那般,非要与自家那个没良心的兄弟仍住对门,却是另找了一处靠近许家的四合院。连带着认了秦家老三做干亲的秦老爹一并,移出了院前那个小院而去。
  此刻安顿停当,这旁的秦家老三才分别给桌上另外两人倒满了酒,又自己添了八分:“真真能舒坦的过个好年咯!原先还想着气他们一气,前次跟着东家一路,又瞧见了京畿那片大宅院来,才晓得犯不着与那般的人家置气,咱们自个儿过好了就成。”
  “如今知道我时时劝你的话了。本来咱们兄弟就与那人断绝了干系,从今往后只当他家是外人就好,万事只当瞧不见就好。”一旁秦家老大,也已是欣然颔首接了自家兄弟一句。
  看得他兄弟皆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旁的秦老爹,也已笑呵呵的直点头道:“这样就是最好,往后咱们好好在庄子上办差事,我老头就不信,还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单是瞧瞧你们这一路上的见识,我老头就敢断定咱们这庄子定是一年强过一年!”
  这旁佃户们各自满意过年,而那边厢远在京城卢府之中的二房夫妻俩,也已是感受到了远亲近邻们的热情非常!
  此刻京城内外都已知晓,原先传得神乎其神的沙地栽树之人,却是户部右侍郎家的二爷。有关这位的一切,大家虽不曾听闻其他,但此人自幼体弱一事还是记忆深刻的。
  然而,这等突如其来的改变,却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直到又有小道消息传来,原来是在四处寻找名医的路途中,得遇隐世高人好心指点,不但得了药方还学成了这门特别的技艺。
  于是乎,再也按捺不住的人们,开始四处寻找前来拜访的借口是蜂拥而至。其中有早已得了消息,又不愿自家孩子受苦去到西北沙漠边界的堂上双亲;也又想求一定收下,自家那必定落榜的子侄;自然也有好事,暗自前来打听那沙漠之事可有盈利可言的生意买卖人。
  几乎到了腊月二十九,仍有那不甘心的还欲托了关系,往卢府门前投送拜贴的管事、长随。
  好在卢家老爷是早有吩咐,但凡为此而来者,一概婉言谢绝了就是,万不可放入一人扰了府里的清静!本来次子得以平安回京,已是欢喜异常之事,却不想外头好些人家也随之得了消息,带着各家相求之事纷纷而至。
  却将原本为准备年节事宜,早已忙碌非常的卢府上下,更添了许多纷乱之象,所以才一概拒之门外,才最为稳妥。按卢家老爷之言授命官员之事,本就不是我儿能帮着提上一句的,与其求到我卢府倒不如直接来年可做得主的,才是正劲!
  “都是些病急乱投医的,此刻寻了我家二爷来是半点无用,索性拼了命好生温习才是要紧。真真是……”送走了今日最后一波,忙不迭又闭实了院门,才欢欢喜喜的往厨房等着领好饭食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闻讯而来(下)

  这一波外人赶着上门来求,算是告一段落,然而余下那些卢氏族人的相求,还未开始。本来三、五载才上京一次的族中长老,却在年底赶到了京城卢府。
  要知道,往年即便子嗣无人亲自去,也会安排好了府里管事,一边收了新鲜的吃食,一边将京里的稀罕物件,送与族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家中。
  而今年,不等管事们物件送到,毅州就有长老们商议妥了同行入京之事。原因无它,皆是为了卢氏一族的兴旺再起,原先卢氏子孙中也不单是卢侍郎这一脉,才在京中安然落下脚来。另有几个旁支也是做过几任不大不小的文职,只是不及卢侍郎家几代仕途不曾断过,到了如今,早已退回到原籍而去了。
  再来,卢氏一门又不擅于经营之事,即便之前曾有过风光,也多半回归到了出仕前的情形,重又做了一方的大小地主罢了。家境强过旁人家些的,便仍然请了先生家中教导着子嗣课业,倘若生活不济者自然也就断了此念。
  若不是,那年起三方合股在外城筹建了大客栈,只怕毅州的族中长老们,也不得而知卢侍郎一脉,如今已重新风光了起来。
  “八月里,都给捎来了二百两银子,让在祠堂祭田旁另置办三亩地,给族里的男丁盖个学堂,就知道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抬眼张望起不远处那好大一片的屋舍来,更不住点头道:“就算明知不是他一家独占的产业,也已算得十分可观咯!”
  顺着为首这位纷纷望去,余下两人俱是附和连连:“比起他家别院来,不知强上多少倍。别看这里只是外城。可到底还是天子脚下的帝都所在,与我们毅州到底不好相提并论的。”
  “那是当然,单就这地价便是毅州的三倍余,更别提还要新建屋舍庭院……。”才刚点头应了一句,就在马车拐过之际,瞧见了另一番令人难忘的美景:“这又是怎么个说道,客栈就客栈为何还独留如此一大片来,单设了个大花园?”
  “七爷爷你是不晓得,堂伯的这家客栈可是占了好大一片。临河道那旁还修了酒肆、茶楼。与街坊们相接的这旁,特意修了这赏玩的院子,就是为了给客栈的贵客们散闷用的。”一旁笑眯眯帮着解释的三十许人,正是此番有幸随了长老们入京而来,且等待来年科举的卢氏子弟。
  听了这句,不觉回头一眼:“前两天,跟着府里的管事外头采买笔墨。只怕是提前来瞧过了吧?”
  “侄孙也是听人提及,一时好奇便跟着看了两眼,哪里来不得细看,也就知晓这院子的用途罢了,至于里头的客栈究竟怎么个模样却是不曾瞧见。”忙不迭摇头接道。
  才见这旁为首的长老,抬手指向远处高出邻近院落的高楼,提高了三分音量,唤了把式一声,让其继续驾了车马。送他们去到那设在河岸旁的茶楼坐上一坐。
  好在此刻已是年节中,原先借用客栈的往来客商,早已赶在腊月前便陆续退了房。如今还在客栈借住的,多半是为来年大比率先赶到京中富家子弟。
  今日又是日头正好,茶楼上倒已坐了不少客人。有特意选定了二层隔出的雅间而坐的;也有那不畏寒气,仍愿意落座大堂临窗一旁的青年学子;另有那带着孩童,看似一家子围坐吃茶品点心的桌面。也是不在少数。
  直到,又一雅间推门而出,才赫然发现难怪步入店门之人,特意选定了二楼雅间就座,原来此一行人中内宅女眷足足占了七、八成之多,余下的也都那尚未成年的男子罢了。
  “这店家倒是会做生意的,比起外头那些酒肆里才隔了半人高的雅间来,这等瞧不见人影的隔间,才能真正逼人耳目。”口中念叨一句,心中更已暗自记下。回头自家开的酒楼里,也学着隔出两间来倒也使得,好歹府城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娘子,必是愿意前来。
  早前卢侍郎家的祭田交到族里,就是由这几位长老家,合力照看着的。旁人家不晓得。可为首的这位大长老家,却是将每年分得的粮米卖了银子,最后在靠近城门口那片,寻了个小门脸儿做起了饭铺。
  别看门脸儿不多,却是占着地理之优,刚好与城中唯一的道观相隔不远。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了不少清早出门进香之人。今日又得了茶楼的启发,哪会不多留心三分,于是对着迎面而来的伙计,抬手便是一指:“我们也寻个安静的所在,便好。”
  起初,身后众人皆是一愣,眼下虽是年节里可在茶楼朝向也算合宜,天空上大好的日头高挂,哪里还需挡风避寒的隔间,也学着大堂里围坐一起吃茶闲聊的客人们那般,也就是了。何必又多花了好些银子,另寻什么清静之处,且不说……。
  这才注意到身后众人眼神犹豫,不觉已是微微一笑道:“你们都忘了咱们此番京里过节,住得又是谁家?”
  闻听这般一提,先前还犹豫不决的,此刻也已是放松了心境,抬脚跟着前头引路的伙计,转上了一旁的雕花木梯。
  才刚在雅间坐定,已有人忍不住惊叹出声:“到底是这京城之中的茶楼所在,单是刚才上来那木梯,就该顶得上别的小镇一间好门脸儿了。再别提这雅间中的座椅、屏风,就是比起一遍的富贵人家的常用的,也是毫不逊色!”
  “那是自然,各位客官若是早几月来咱们店里吃茶,推开了靠河岸的窗户,更是景致怡人,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咯!”一旁的伙计到底本是常年夸口惯了的,遇上新来京城的客人,该怎么好生夸耀一番早已驾轻就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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