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若不是怕那方再度起疑,夫妻俩定是要在外多停留一段。然而年底不在自家庄上度过,确实说不过去。只盼他们三家能通力协作,早一日将临行前吩咐的几桩,顺利办妥。
“如今离回甘霖时日还长,若想不让后面的烦人尾巴,丝毫不起怀疑,必得假中有真才最合适。”
“三分假七分真,之前已也带他们拐了好大一圈,不如再往下一处适当给与些帮村,才好让他们也学着之前那处一般。合众家之力将来年的治沙一事。即可安排下去。”这旁的二奶奶,也已将手中最后一件折叠齐整的衣物,放入衣箱内颔首应到一句来。
第二日早起,蔺管事也已悄悄知会了自家把式,改道向西直奔官道方向。得了确实的消息,自是心领神会,本就在那日离庄时。便被告知此行只怕一去数月之久,再则也如前次那般,多走好几处地界。
其实在主家已有些年头,虽说不是卢府的家生子,却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倘若哪日离了主家,必是难寻同样的一家来做。能善心待佃农的庄主,可是鲜见的很。更别提自家跟随多年,单是手中陆续存下的金银。已是足够赎了一家子出庄,再略略置办上薄田几亩。养上几头牲畜,耕种度日了。
真若这般简单,只怕此刻无论是以茶出名的渌水山庄,还是如今因治沙成功而名声在外的甘霖那处,皆有相求离去的。然而,自始至终都不见有过一家,曾经动过此念的。
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本来在外头谋求生计并非容易之事,更何况渌水那头的佃户多半都是,原先逃难而出的灾民。那些最先入得庄内的,俱是从前二奶奶屋里大小丫鬟的远近亲戚,越加是毫无此种可能。
再看甘霖这方,虽说未必是东家有那般深的干系,然而这周遭的艰苦境地,更让人不敢轻易弃了庄子而去。毕竟在外各自为阵,远不如庄内一切被规划齐整,来得安心许多。
还有庄主好歹也曾做过朝廷命官,这般和善的东家又要往哪里去寻?想到出庄后的种种麻烦,必是再无哪家愿意尝试一二,何况如今十四家佃户,皆有崭新瓦房小院住着,试问还有谁户会这般真心善待每日只懂埋头耕作的佃农?
正因如此,卢家二房所有的两处山庄,皆是不会出现这等情形。
只是此番去到的小城镇,却未见着之前那地的同样情景,愿意在来年随着投入沙漠治理的人家,少之又少。经由再三确定后,比之预计之数少得太过,五日过去都不满起初设定的四成。
得了这般的情形,即在夫妻二人的意料之外,但与之前最坏的预计也是相差无几。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录,就连原本听了同窗来信的县丞,此刻也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起初的斗志已是荡然无存。
原本还以为,所在之地沙漠侵蚀情形更为乐观,再加之农耕之人也为数更多,自是无需担忧。只是他忘了一桩其中的关键,那便是本地不曾经历过胡乱砍伐之苦,又有哪家会对此事太过看中。
不似那方地界上的农户,对他们而言,此番治理正好可恢复昔日的农耕所在。而就本地农人来讲,顶多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更何况还需迁移去好几里,问津者了了也并不出奇!
就连县衙中另外一正一佐两位官员,也是兴趣全无,更是难以吸引城中的那些富户。即便那些愿意跟着前去的,也都是实在无法承受地主家的过分压榨,再听闻春日里起便先给分发两月的口粮,这才冒险试上一试罢了。
真要引来普通农户,自圈一处落户沙漠之侧的,恐需再等上几载时日,确实瞧见了县丞家的沙地果真与传闻中一般,产出不少之时他们才会随之求上门来。
“这也是无奈的很,但终究好过无人应和,毕竟不曾受过沙漠入侵之苦,感触不深也是寻常。只是你家在此孤军奋战,手头不免艰难了些,改日我便再遣了人来多借度些米粮、树苗与你,也就是了。”
才听得先生一句提醒,那旁之人已是深深一礼道:“卢先生这般待我等,却不知何以为报!”
“真若想着回报一事,又怎会亲自走这一遭,你只当是此前一年学有所长便可。再则,治理沙漠远非一朝一夕,就可见奇效。眼下农户们虽难以置信,想来无需多久便可叫他们回心转意!”
说道此处,已是点了点手边的那份案卷,转而坦然一笑道:“此处虽不及其余几地,备受黄沙漫天之苦,却因沙土之质故而产量一直在低处徘徊。实则农户们并不知道,这一情形本身就是沙漠入侵的表现之一,只是变化缓慢才让人未曾察觉。”
“先生所言极是,想甘霖已能让众多佃户过上那般的日子,何况本地这番情形,只怕更能尽快改作真正的农耕所在!”想到比之别处定能更早一步,将之转化为农耕之地,此时面上也是一改刚才的苦涩不堪,反倒略显一丝洋洋得意之色来。
告辞而去,却见那旁的老管事摇头叹了一声:“只盼着余下几处莫要再如此地一般,难以成事了。”
“只怕能成事的已是所剩无几了,毕竟我们连着走了两处,那方即便远在京城,恐是再不出半月时日便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就算再多添一月的口粮与佃户们,也是无人问津。”撇了一眼,京城方向无奈摇了摇头:“如此一来,与我家本就毫无则损可言,就是对那方而言也都不过只是零碎小钱罢了。”
就听见内室的二奶奶,挑帘步出:“然而就此转移了那方的注意才是目的所在,多为甘霖留出时日悄悄将余下逐项一一到位,才能为来年庄上,多添一份不菲的进项!”
早在当日得了消息之后,夫妻俩当即便改变了原先之计,既然无人应和,便索性放手与那方出钱劝阻一二,也是不错之选。至少让那些本就贫寒交加的农人们,添了一份意外之财,也权当好事一件了。
只是不知,那方此刻的应对之策,是否与自己预料之中一般,也是为了百般阻挠,不惜舍了些散碎小钱与当地的农户。真若以势压人也就不是如今乌有官职在身的卢临渊,可以插手一二的了。
“想必这等小事,未必有人愿意舍了自己的名头,出面将其强行压下。依我官场数年经历来看,顶多也只是再三告诫民众,朝廷如今也已下令停了此项,劝导他们自行放手,便是。”
☆、第三百一十章 走走停停
经相公这般一提,那旁的二奶奶也是缓缓颔首:“到底算不上大事,无论借了何种名头出面相阻,都是不智的。何况他们那方也是多年官场老人,更不会因小失大,将西北这桩闹大!”
这才是他们夫妻不曾太过忧虑的关键所在,若说京中煽动了众人联名停了治沙一项,与严阁老在朝中的势力而言,易如反掌。但终究人命关天也并非小事一桩,真因彻底断了自愿栽种的农户,求得出路一条必会因此失了民心。
如今,只将衙门中原本该倡导之事停了,顺势让主管此项的几位候补官员,也同时被冷落一旁,更似狠狠打了卢府次子一巴掌。只是他们并非西北境内之人,又怎能明白治沙一事对于本地农户们而言却是重要至极的。
“终究还是漏算了好几处,皆因连年风沙之害,已使得多少农户因此无奈而去。世代居住的家园不保,又被紧追在后的沙漠,逼得无路可走,怎能不动心思彻底截住了沙漠行径的道理,再度安定下来!”
收妥了桌上的地图,又看了眼此行最后一站的县衙所在,不觉又是含笑点头道:“九个县衙虽说最终只得三处的全力配合,也已好过咱们的预期。毕竟那方此番也算是卖力的很,竟然同时奔走随后的几地,先行买通了那几位官员。才使得我们近乎‘全盘皆输’,然而就在他们回京庆功之际,甘霖庄上的后续事宜,只怕也有七成到位咯!”
此话出口,那旁的叶氏怎不配合着点了点头:“正因咱们这一所费不菲的‘障眼法’,才能将那方的视线彻底吸引了过来。倘若只是四处劝导一番,却是半毛不拔,哪能见此奇效?”
本来上路之前,就准备了现银不少,又给了几处亲笔书信。让其来年春日里甘霖取粮。也是因为这一项,随后却不能直接回转自家庄子,还需赶在秋粮收获之季多添补些入库才好。到底应下了每地各借度两月的口粮,单这一项便不是小数。
特意分作两股,向西北产来重镇采办此项而去。一来,也恐那方趁火打劫,与自家抢购米粮,想以此胁迫自家不得不放手那几处的治沙之事。
然而两地皆是乌有异动出现,看来好似全然不成有了这般的盘算,听着张把式的回禀。夫妻俩不禁对视了一眼。想着那方远道而来就只为了一件事,却为何不在此桩上加以阻挠?
“或许正是想着困住我们的现银,不至外流才出此手段,粗略估算下来来年之际。单是这笔银两支出,也已能在京城置办一处两进的宅子了!”听得身边娘子之言,这旁的卢临渊显然也已得出了同样的推断,点了点头又顺手拿过那叠契约,翻看了一遍。
片刻后,才又自嘲一句:“想来他们早已将我家庄子看‘透’。估算出就这几年的产出而言,只怕仅此番路上应承下来的春季口粮,便能轻易将咱们压垮,即便不再出手打击一二。也已是稳坐钓鱼台!”
转而又瞥了一眼,墙角处的数个箱笼摇头叹道:“只是怎么也不曾料到,咱们这几年的所获并非只有明面上的那些罢了;再加之连年茶叶价格一路上行,更是今非昔比;如今甘霖那一整片,又是蜜源充沛无比,即便不能直接摆去铺面售卖,也能在此地蜜灸成药。”
“还有他们满以为,不过是顺手采买的皮靴百数。也并非那般简单的买卖。庄内牧草日益茂盛。才是前后多停留几日的另一重要目的所在,只等来年再度开建两片圈养棚舍,这一项就能随即而成了。”
原来。当日故意多停留那处,并非单是为了与梁掌柜见上一面告知消息,其中也有另一层打算。就是为日后,庄内的众多牛羊皮毛另寻一条,更为增值的去处。
将其制成手工精致的皮靴、皮裙,终究比之先前的整皮出售,更为有利可图,也能为常年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所喜。即便卖了去别处试试也不是全无可能,至少在雨水丰沛之地的冬日里,必然颇受众人的欢迎。
再添上些独特的点缀装饰,或许另行制上几双与远在京城府内的老爷送去,也可免得往后雨天里湿透了鞋面。想着几年后庄内牛羊数量暴涨的情形,自然是要提前规划一番,才好安心回去毅州。
而经由此事,也已看出即便京中那家对此仍旧无法释怀,却未存赶尽杀绝之心,只是念叨着尽力打压自己,以致无法再度被朝廷授予官职罢了!
然而,这一条道理本就并非自己所愿,无论是否有人借故排挤、打压,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只是那方定是不曾想到,自己的心思始终不在仕途一桩上,而并非是因害怕他严府势力庞大,不得不避去那偏远之境。整日除了待在自家庄上,传授栽种一事,要不就是与那出身商户之人混迹一处。
只怕他们此番一路跟随在后的两人,早已得了出确实的答案。这卢侍郎家的二爷,除了奇遇高人指点学了些栽培之法外,也就最爱与铺面里的商贾,对坐叙话攀谈了。至于前后因此做成的几笔大小生意,与他们而言却是兴趣缺缺。
那两人本就是一直的京中行走,又是阁老门下当差,眼光自是高过一般之人。而今无奈西北一行,却是颇不甘心,又因卢临渊一队人马前后,不断变化着行进的目的,早已让紧随其后者耐心全失。
原本还会留下一人殿后,回去将那铺面的掌柜寻来套话,然而随着几次试探后,所获的消息一次次让他们失望而归,便开始变得放松起来。以致于半程过后,卢家主仆二人再与途经城镇上的商户,做些顺手买卖,也就只是瞥上一眼,便再无半分关切之意了!
关键还是在于,前头那月余时日内,无论是卢家采买的物件有多贵重,也仅是浅尝即止而已,压根都是些不过百两之数的小宗生意罢了,哪有应当一一回禀主家的必要。指不定事无巨细,更会适得其反也是未尝可知的,毕竟严府门下有多少可派之人,两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很,怎敢没事找事。索性小事化无,自行忽略不计便好。
看出了身后之人的松懈之心,卢家主仆自是暗喜在胸,只是依旧如故,每到一处便会采办些当地特产,然而更令人不曾想到的是,此后看上的物件皆是些价值一般的普通之物。
只是他们不曾仔细算过,这一行下来卢家的两辆大车上,从未出现过承载不下的尴尬之情。事实上,每到一处先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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