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忠覆奸
风肆想,她当初一开始捉弄舅舅的时候,还不是没什么不大对的地方,可后来。
后来,后来什么?
风肆每回想到这个地方便会发愣,因为,后来究竟是什么呢?
不能再想下去了,风肆的理智告诉她,再想下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头了。
“啪!”头上忽然被重重敲了一下,风肆愤怒地抬眼,看见冷茜气呼呼地双手叉腰,瞪着她,开口就数落:“我说少主,你能动下你那快散掉的身子骨吗?真是的,大清早我们给你收拾行李,你就在这儿发呆是吧!”
对了,这里是风府。
风肆摸着自己的头发现自己又神游太虚了,自从舅舅和谈长舟走了之后,她最近老是发呆,眼皮也跳,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似的。
冷葵看了风肆一眼,将一包点心塞进风肆的行李里,漫不经心地问:“少主,你听说没,天山十二部最近可热闹着呢!”
风肆坐在床上,冷茜、冷葵正在收拾行李,阿陵不知道哪儿闲逛去了。风肆眨眨眼,问:“我说,你又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冷葵翻了风肆一白眼,也不急着理论,说:“昨年天山十二部的头儿不是忽然神秘失踪了吗?闹了个沸沸扬扬!没想到,就今年,这两个月的事情吧,他们大师兄也失踪了!”
风肆立刻精神了,从床上蹦下来,三两步蹿到冷葵身边,问:“哪儿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冷茜插嘴,一脸奚落,道:“少主,你当官当傻了吧!这个消息可不新鲜了!”
风肆撇撇嘴,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了,我现在要是闲着的话,绝对去凑个热闹!”
一个巨大的包袱带着“呼呼”的风声被丢向风肆,冷茜冷葵“啐”了风肆一口,齐声道:“得了,少主,您少给主子他们惹点麻烦吧!”
风肆将大包袱一抱,笑嘻嘻地说:“我走了啊!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可不许调戏阿陵!”
“呸!”冷茜响亮的呸了一声。
“重色轻友!”冷葵一脸鄙视地说。
…我是岁祭的分割线…
岁祭的地点在京外盛安山上的盛安寺,离帝都不远,路程撑死了走上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烁帝坐在龙辇里,看着骑着马在走前轿前的风肆的背影,有些发呆。
当然,并不是看着风肆发呆,烁帝每年岁祭的时候,只要一个人独处,就会发呆。
发呆的原因却也模糊了,好像总是在回忆什么事,又好像,在拼命怀念一个人。
但有些可笑的是,他这么用心去想要记住的人,却在他的记忆里变的模糊了。都说帝王无情,皇家凉薄,似乎,也就是如此。
山路崎岖,长长的行队慢慢地行着,风肆僵直着身子早就坐的不耐烦了,烁帝坐在龙辇里发呆,君无笑厚着脸皮在后面和坐轿子的越玥公主聊天,越玥公主倒也答理他,太后老大爷坐在辇里闭目养神。
从高处望去,行队就像是一列小蚂蚁,一个挤着一个爬着一条小破路。
站在局外的人,往往都可以看的最清楚。
一个时辰的路,走了两个时辰。
盛安寺从一开始看到的小黑点也成了眼前这座庄严宝刹。
真的,好大好大啊!虽然,没有皇宫和天音阁大。风肆偷偷揉了揉自己的小蛮腰,闲得没事的想。
方丈和一大堆弟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人到了,立刻迎了上来,领着自己身后一干小弟子就跪下了,山呼万岁。
龙辇落下,顺德拉起帘子,烁帝微一弯腰,出了轿子,竟然也主动迎了上去,一音方丈是烁帝他父皇的出家替身,论辈分还高烁帝一层,烁帝也不好怠慢,面上带着笑容,将一音方丈虚扶一把,口中道:“方丈多礼了!这几日,还要讨扰方丈,嘈杂了这佛门清净地,罪过。”
一音今天七十几了,年岁虽然大了,可精明却不减年少,心里再明白不过烁帝是个什么人的,唬的直道:“陛下折杀小僧了!托先帝鸿福,小寺才有幸主持岁祭,陛下如此说,小僧诚惶诚恐!”
风肆下马,立在那儿,自己闷着打哈欠翻白眼。
太后老大爷也出来了,一身白色的素衣,绣着些简朴却庄重的暗黑色花纹,一头银发用白玉冠束好,虽说姿容较绝色的女孩子更胜上三分,一身气度却是极为超然,怎么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是先帝的男后?这样的人,应当在江南的烟雨湖上乘着画舫抚七弦古琴才配;或是立在高山之巅俯瞰闲云才好;就算不幸为了朝廷中人,却也该是那白衣雅相、运筹帷幄之辈。
风肆看着太后老大爷,心里再度浮上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有相似的味道。
一音方丈神色莫名恭谨了几分,上前欲要行礼,口中已道:“太后金安。”竟是不愿多说几个俗气的字,似乎生怕染了太后的耳。
太后眸光淡淡,神色也是素来的自然冷漠,道:“不必多礼,下手安排吧!”
一音方丈急忙道了:“是。”便退下按照大礼安排了烁帝一干人等,然后慢慢排布今后几天的岁祭。
风肆糊里糊涂,本来是司正卫,按理说该跟在烁帝身旁,不知怎地,竟分到太后那一处。别人倒还不理论,就是越玥喜欢的不行,天天扭着风肆玩,倒把君无笑扔在一旁,让那小侯爷肚里对风肆憋着一股不忿之气。
风肆唯有苦笑,那个,自己魅力无穷呗!唉!
深感山上的风景不错,越玥被君无笑拐带去完玩了,太后老大爷一天到晚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也用不上风肆什么,风肆想了想,吃了好几天斋,自己的点心也消耗光了,干脆去烁帝那里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寻摸到什么好东西,打打牙祭也好。
风肆从太后娘娘的专院出来,向烁帝的的专院踱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寺院里,古木参天,正是午后,夏日的日头虽然毒辣,却也只能从密密的树叶缝隙中投下一些斑驳的碎影。禅房素雅,周围是一圈优雅的花木。
甬道的边缘生着一些青苔,绿油油的,让风肆在这个夏时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夏天来了啊!话说,萧府里那荷花池里的荷花,是不是也该开了?
路的那边也慢慢踱过来一个穿侍卫服的少年来,戴着帽子,帽檐压的低低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风肆没在意,估计也是偷闲的,当看不见也便罢了。
可是,那少年走到风肆身边时,那错身而过的一点瞬间,少年忽然正了正帽子,露出一张脸来,倒是说不出的精致秀气来,容貌胜好女,可是一身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爽利帅气,一点也不女儿。少年看着风肆,微微一笑,八颗牙在阳光亮的晃人眼,少年低低道了一句:“小四,好久不见。”
风肆的下巴砸到了脚背上,一双墨眸愣是瞪成了牛眼,傻兮兮地看着少年,嘴唇动了半天,终于喊出了一个名字:“扆,扆,扆,扆霖轩!”
扆霖轩笑容灿烂,竟然好似模糊掉了阳光,只剩下了那耀眼的笑靥,扆霖轩自自然然地将右手揽上风肆的肩,快活地说:“小四,经年不见,很是挂念!”
岁祭完
盛安山上什么都不少,尤其是树最多。
风肆和扆霖轩并排坐在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上,一人怀里隔着一盘风肆厚着脸皮去烁帝那儿要来的上贡冰镇鲜果,一起很幼稚在空中的荡着脚丫子啃水果。
阳光明媚的午后,浑身暖洋洋的,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和很好的朋友吃着冰镇鲜果,真的,很快乐。就算是在日后,风肆和扆霖轩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时,她们第一个想起的,也是这个美丽的午后。
真的,很快乐。
“小轩师姐,你来干什么啊?”
“拍死你!说了叫我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
“切,小 轩 师 哥,您老人家不是家去一段时间了吗?怎么忽然想起来大允了?”
“有点事要做,顺便,替阁主帮你带句话。”
“阁主有什么话?”
扆霖轩微微一笑,一双眼眯成缝,倒也很是阳光帅气,愣是看不出是个女子,笑的贼兮兮地说:“想知道?讨好我啊!”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风肆盘子里的水果。
风肆立刻双手护住盘子,“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有本事你就不要告诉我!”
扆霖轩挫败地摸摸鼻子,无奈地说:“你厉害!阁主说,让你快点,还有,让你闲事少管!一定记得,把自己的事情做了是正经,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许多管闲事!”
风肆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扆霖轩靠着大树干,耸耸肩,抬起眼,看向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了些的艳阳,微微眯起眼,很是疏懒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阁主反正没有细说!”
风肆眨眨眼,也不计较了,也自向身后的大树一靠,笑着说:“反正总会知道的,凭我的聪明智慧,要不了多久,就会明白的。”
扆霖轩接过话头,附和着说:“嗯嗯,没什么难得到我们天音阁的!”
风肆哈皮无比地说:“就是,就是,我们天音阁的人绝对不会不会被比下去的!”
扆霖轩微笑着说:“谁要是敢把我们比下去,我们就灭他满门!”
风肆笑的阴惨惨地说:“嘿嘿,绝对不能让谁比我们优秀!”
……
这两个人,抽风抽的,很哈皮。
忽然,扆霖轩对风肆摇了摇头,做了个静音的动作,然后看向树下,风肆会意,闭嘴不言,也看树下看去。
前方,君无笑和越玥正一前一后地向这棵树走来,说说笑笑。
扆霖轩饶有趣味地挑挑眉,低声自念了一句:“君无笑!”
风肆诧异地小声问道:“小轩,你认识他?”
扆霖轩眨眨眼,笑着说:“你忘了,我是朝国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位君小侯爷?”
风肆想了想,对了,小轩是朝国人啊!
越玥穿着一身较为轻便的衣裙,跟在君无笑的身后,笑容里总是喜欢掺着些骄傲的味道,可是却带着些新鲜与少年的欣喜好奇,君无笑时不时回头对越玥温顺地笑着说些什么,反而将素来的锐气与傲气掩去,颇有一种温良少年的气场。
扆霖轩皱着眉,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问:“君无笑怎么成这样了?”
风肆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道:“情之一字,古来最是玄妙神奇!”
扆霖轩一愣,一丝浅笑漫上眼角,带着一点促狭,专心看下面。
越玥与君无笑恰好走到风肆与扆霖轩藏匿的大树下,越玥不走了,站着,不高兴地问:“君无笑,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我们叫上风肆一起去玩!”
君无笑站着,微微垂着头,风肆和扆霖轩藏身与树上,从上至下看,正好看见君无笑微微发红的耳根。风肆暗恨:差别待遇啊,这娃对着我的时候可恨不得把我皮扒了,一看见越玥,立刻化身纯情温良美少年!扆霖轩更是看的饶有兴味。
君无笑将头抬起一点,竟是面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越玥看的稀奇,“啧啧”两声,惊讶道:“君无笑,你皮肤本来就白,再一脸红,真真是那个,那是什么人面桃花!”
君无笑被越玥一夸,脸更红了两分,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干脆把心一横,闭上眼,豁出去了,语气带着骄傲与羞涩,大声说:“越玥,我君无笑喜欢你!唉哟!”
一句整话刚刚说完,却从树上掉下一个鸭梨来,正砸在君无笑的头上!
风肆一愣,低头一看,自己怀中装水果的青花瓷盘倾斜了,鸭梨就滚了下去,刚巧砸到了君无笑!
尴尬复尴尬,尴尬何其多!
越玥一愣,随即满面绯红,又看见风肆和一个帅气少年一起坐在树上,显然偷听多时,又羞又恼,愤愤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君无笑悔的肠子都青了!欲要追了越玥去,却又怕旁人看见了不好说!风肆又在树上多嘴:“君无笑,你傻啊,还不去追!”
一股无名业火“蹭蹭蹭”就窜了起来,君无笑狠狠向树上瞪去,还未开口骂风肆,双眸便对上了风肆身旁的扆霖轩。
脸色瞬间变的惨白,眼神由愤转为惊讶、愕然、慌张。
扆霖轩笑的没心没肺,可是,眼神里却带着一点威胁。
君无笑忽然转身就走。
风肆莫名其妙,推了推身边的扆霖轩,问:“那孩子咋了?小轩师姐?”
扆霖轩一脸无辜地说:“我怎么知道。”语调一转,扆霖轩笑容可掬,看着风肆,问:“小四,你要我说几遍?我是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
风肆捂着耳朵,觉得自己聋了。
扆霖轩最后总算说了点有用的,给风肆送了个情报:这次岁祭,有人混了进来,意图行刺烁帝。风肆听了,觉得有些费解,毕竟,要是想混进岁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