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 作者:微雨细细(晋江2014.02.19完结)





凳裁矗谒缤罚艚粲底∷?br />   混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危害极大。乾清宫的一位内侍被砸中脑袋,脑浆迸裂。三大殿盖房的工人纷纷被震了下来,摔成肉酱。事后得知,是王恭厂爆炸,整个京师都陷入混乱,走在街上的行人直接被剧风吹裂衣衫,裸体示人,有的被刮走,掉落河里。
  皇帝受此惊吓,脸色惨白,伏在皇后怀里剧烈喘气。
  张嫣吩咐道:“到各宫清点,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正说着,一个面生的宫女急冲冲地跑进来,跪下泣道:“陛下,娘娘,不好了,我们娘娘受惊晕倒,恐怕要难产了。”
  张嫣骇然变色,“你是容妃宫里的?”
  “是。”宫女惶惶泣道。
  张嫣连忙低头安慰天启:“陛下不要担心,我去看看。”
  天启黯然道:“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张嫣起身快步出去,一面吩咐内侍,“叫李清和来。”
  容妃已经不行了,汗湿的手拉着奶娘,气喘吁吁地说:“去看看,八公主来了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奶娘点头道:“就来了。”
  徽媞是一路跑过来的,如风一样冲进暖阁,冲到床前,怔怔看着她。
  柳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费力地举起手,“你没事就好。”
  “柳湘。”徽媞低低喊了一声,一把握住她的手。
  柳湘依依难舍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笑说:“我很庆幸,交了你这个朋友。”
  徽媞心弦震动,惭愧地红了眼眶。
  柳湘痴迷地看着虚空,缓缓道:“宫妃死后,都是葬在皇家陵寝附近。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卿卿,你把我送回夕照街吧。还记得我们坐在街头的高岗上一块唱歌,一块看夕阳吗?那附近是一大片坟地,我爹就埋在那里,将来我娘和我弟弟也要埋在那里,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徽媞点头:“我知道,将来我也去陪你。”
  柳湘道:“你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不要忘了我。”
  “永远都不会忘记。”徽媞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柳湘颤颤地伸出手,指着床头柜子,“我攒了些钱,你替我交给我娘,我弟弟该娶亲了。”
  徽媞哽咽,连连点头。
  柳湘胸口起伏,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要不要叫皇兄来?”徽媞轻声道。
  “不需要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闭上眼睛,阖然长逝。
  宫女齐声啜泣起来。
  徽媞捂住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朦胧间有人拉她袖子,余光看见是皇后,皇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皇嫂。”徽媞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话语断断续续,“我对不起她,自她进宫,从没说过一句好话,从来没安慰过她。她唯一认识的就是我啊,为什么我那么狠心对她?”
  张嫣环住她,默默地看着这凄凉的一切,无语凝咽。
  容妃的死断了魏忠贤最后一份念想,他加快了寻找田柳儿的步伐。柳儿两天后回到京城,大清早入宫。
  暖阁里人不少,皇后王爷公主都在,太监魏忠贤在旁侍立,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仪表非凡的年轻人,看见她如看见空气,很是傲气。
  田柳儿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神医李清和了。
  “柳儿,你来看看。”皇后站起身,和颜悦色地说。
  田柳儿福了一福,“是,娘娘。”
  内侍搬来凳子放在床前,田柳儿坐下,先不号脉,细细打量皇帝。对于现在的状况,她并不意外,那天面见皇帝时,她就在他脸上看见了死亡之相。即便没有这场病,他也翻不过四十岁去。
  这副身子已然破败,需大换血才行。不然就是好了,也是一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生病吃药,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去。
  田柳儿号完脉,抬头对皇后说:“陛下的病也不是不能治。”
  李清和比皇后更快地发问:“要怎么治?”
  田柳儿头也不回,依旧看着皇后,“陛下身上毒素横行……”
  除了李清和,其余人顿时神色大变,张嫣更是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说他中了毒?”
  田柳儿微微一笑:“娘娘,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毒,病从口入,您又不是没听说过。陛下虽然年轻,五脏却已衰竭,这是毒素堆积所致。要治的话,当然能治,不过,需冒大风险。”
  李清和道:“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怎么治。”
  “很简单,”田柳儿站起身,目光在王爷公主脸上打转,“找个人换血就成。”
  徽媞和由检对视一眼,结结巴巴道:“换血,怎么换?”
  柳儿笑看着她:“就是把你健康的血液换到你皇兄身上,把他身上有毒的血透析到你身上来。”
  由检打定主意,道:“你做过吗?”
  “做过。”柳儿淡淡道,“给一对母子羊。”
  由检脸色黯淡下来,低头沉吟。
  “什么结果?”徽媞立即追问。
  柳儿轻快地说:“都活下来了啊。”
  张嫣垂目看着天启,叹道:“那毕竟是两头羊。”
  “这个我也想过。”李清和缓缓道,“不过正如田姑娘所说,十分凶险,有可能……都活不成。”
  田柳儿点头:“老实说,是这样。不过,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不是吗?”
  室内一片静寂,每个人都没有迎视她的目光。
  “如果能活下来,我皇兄能活多少年?”徽媞抬起头,微弱的声音响起。
  “这要看他以后保养得好不好了,如果保养得当,活到古稀也不算奇事。”田柳儿怜悯地望着她,轻轻道,“不过另外一个人就不一定了,有可能立即死,即便活下来,也是疾病缠身。像公主这样底子弱的,不瞒您说,最多十年光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尾声(一)
  徽媞一时没有言语,垂下了头,接着又抬起,看向床上躺着的天启。张嫣无可奈何的背影映入她眼帘,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
  “你何必盯着她?”由检看着田柳儿,语气不悦,“我也可以。”
  柳儿道:“说这些为时过早,谁的血跟陛下溶合得最快,就用谁的,不然换血的结果可要大打折扣。不是还有两位公主吗?”
  徽媞点点头,无力开口:“五姐已经怀孕……”
  “那不行。”柳儿决然摇头。
  “六姐好事将近。”徽媞低低地说。
  柳儿道:“那就看三位了。”
  徽媞的直觉超乎一般人的强,没有发生而即将发生的事情,她通常都会嗅到苗头。好比田柳儿和李清和,两人未碰面前,她就预感到,柳儿会对李清和这种桀骜不驯的人生出强烈的征服意。而发生在她身上的大事情,上天都会给她强烈的心理暗示。
  她知道,三兄妹中,一定是她和天启的血溶合得最快。
  傍晚时分,她和田柳儿从乾清宫出来,漫步在空荡荡的平台上。不想走了,她抱住一个石柱趴到上面,遥望远方的天空,神情沉静。
  田柳儿道:“明天空腹一天,后天就可以做了。
  徽媞点点头。
  田柳儿既好奇又怜惜地看着她,轻轻道:“有没有想见的人?”
  徽媞一下子笑出声:“不要这样。”
  田柳儿却不笑,神情凝重。
  徽媞也缓缓地收了笑容,脸上残留一点涩涩的笑意,摇了摇头:“没有。”
  柳儿叹一声,好言规劝:“你可要想清楚。”
  “没有。”徽媞没有丝毫犹豫地再次摇头,自信又笃定地说,“我不会死的,柳儿。”
  田柳儿逼着自己残忍地开口:“我不敢保证。”
  徽媞笑道:“我不会死的,我能感受到,上天的善意。”
  “公主,你真奇怪。”田柳儿禁不住道。
  徽媞心里空灵,不作他想,笑道:“有时候你抱定一个信念,任凭谁说也不动摇,那么你所想的就会实现。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坚信。”
  “我喜欢你的性格。”柳儿道。
  徽媞沉默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尝试,哪怕我活不下来。只要能换来皇兄一天,让他看看他的儿子。”
  柳儿叹一声,上前抚住她的肩膀,“公主,你是个善良的人,上天不会亏待你的。”
  徽媞动容:“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死并不可怕。仅仅因为别人的一句“善良”,让她觉得,她是如此高贵地活着。
  两天后,田柳儿在两人身上插了羊皮管子,换了血。不过可惜,皇帝没有醒来,从清晨等到晚上,皇帝依然没有醒来。
  徽媞像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被抬回哕鸾宫休养。
  田柳儿委婉表示,她已尽力,可以准备后事了。
  张嫣一颗心向无边深渊坠去,希望落空的感觉大抵如此。原来只是觉得悲伤,现在四肢百骸都喧嚣着绝望。
  她没有勇气再看病床上的人一眼,回了坤宁宫。她想,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宣泄被命运捉弄的愤恨。
  第二天一早,她头一次在坤宁宫召见了魏忠贤,说,现在皇帝生死未卜,国家又内忧外患,他们两人更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合作,稳定国体。
  接着表示,解除客氏的监。禁,魏忠贤你把她领出宫去。
  魏忠贤回到值房,问王体乾,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王体乾沉思了那么一会儿,道,皇后怕厂公发难,便率先提出了和解。
  魏忠贤不相信:“她恨我恨得要死呢。”
  王体乾道:“不如我先试探?”
  于是,他向皇后递出辞呈,请求辞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世人都知道,他是魏忠贤的股肱。没了他,魏忠贤等于断了一只臂膀。
  魏忠贤犹豫很久,才准他做出这一举动。
  接着,便是忐忑的等待。
  出乎意料,皇后坚决不允,还好言激劝:“卿是朝廷重臣,国事未定,怎能轻言离开呢?”
  魏忠贤暂时放了心,把客氏接出宫外,每天照旧到司礼监报到,同时思索着全身而退的法子。
  接下来半个月,陆续有两三个人上书,痛斥阉党几人不守孝道,直接提名的就是崔呈秀,父亲死了,你这畜生怎么不回家守灵?
  对魏忠贤,是一字未提。
  张嫣让人查了查,上书的几个都是阉党分子。
  “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由检。
  对付魏忠贤的事,她都是找信王商量。她已想过,如果皇帝真的不再醒来,无论她怀男还是怀女,这个江山都让信王来接任。
  朱由检今年十七岁,脑子已能转好几个弯,阴谋诡计这些,他天生拿手。他认为,这些阉党中的小虾小蟹,对政局走向并无把握,因此两边都为自己铺路。弹劾崔呈秀,给皇后留下不是阉党的好印象,同时也不触犯魏忠贤的霉头。
  对这些奏折,张嫣按他的建议,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等到大鱼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由检道。
  下旬,御史杨维垣上书,弹劾崔呈秀贪权弄私,十恶不赦。
  杨维垣是阉党中的骨干分子。大家都不傻。
  崔呈秀已成众矢之的,对于张嫣来说,这是断掉魏忠贤另一只臂膀的大好机会。然而朱由检说:“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张嫣讶然。
  由检沉吟道:“无论如何,都要沉得住气。要等到一个敢于弹劾魏忠贤的人。”
  张嫣便依他所说,严厉地斥责了杨维垣,让他不要轻言。
  几天后,杨维垣再次顶风而上,弹劾崔呈秀,同时大肆称颂魏忠贤。在奏折中,他把清算东林的责任全部推到崔呈秀身上,同时声称,很多事魏公公本不想做,都是崔呈秀出的主意。
  这下张嫣明白了,杨维垣的背后,站着魏忠贤。
  连续几次弹劾给了魏忠贤启示,要想全身而退,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天下做出一个交代。
  所以他指使杨维垣上书,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崔呈秀。
  从六月到九月,陆续又有人上书痛骂崔呈秀,以及魏忠贤。反击的时刻到了,一道圣旨,崔呈秀落马。
  魏忠贤平安无事,但他仍觉得憋闷。虽然皇帝一日不死,皇后就不会要他的命,但反过来说,他也不敢把皇后怎样。
  他已错过最好的机会,当时不该听信王体乾一家之言,放了皇后和信王。
  如今为时晚矣。
  张嫣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大了,行动困难。为防人算计,她一直待在坤宁宫,每天傍晚时到乾清宫看看皇帝。
  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希望。这希望是如此渺小细微,不是日夜厮磨的人,完全察觉不出来。
  “在你醒来之前,”她摩挲着他的眉头,轻声呢喃,“我一定要把他赶出朝廷,不然你又舍不得动手了。”
  她曾经想过,能不能如皇帝所愿,与客魏二人和解。已经不可能了,困难时期,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