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 作者:微雨细细(晋江2014.02.19完结)
魏忠贤愕然:“安神的香啊,万岁睡不着就点这个,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柳湘连忙摆手,干笑两声,“我还以为……”
她尴尬,说不下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魏忠贤再次催促:“进去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柳湘扬起头,大无畏地踏进去,帘子在她身后落下,她觉得自己从光明走向了黑暗。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皇上穿着白色中单,在床上屈膝坐着,两只脚踩在松软的被子上,姿态很秀气。他对着灯光雕刻着什么,听见她进来,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柳湘现在倒不怎么紧张了,皇上看起来是如此无害,像个小孩子。她走过去,跪在床下,开口打破一室沉寂:“奴婢柳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天启一双眼睛不离木雕,淡淡道:“起来。”
“谢皇上。”柳湘说完,翻起眼皮偷瞄他,见他仍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禁感到失望,缓缓站起身来。
皇上根本不理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索性站成一棵树,与旁边的高架宫灯并肩而立。不过也怪无聊的,趁此机会,她大胆地抬眼,肆无忌惮地打量天启。反正他视她为无物,也不会被她打扰。
以她来看,皇上未免太瘦了,男人还是孔武有力些好,那张脸也太孩子气了,她总是忍不住想上去揉一揉,就像揉她三四岁的弟弟一样。不过他的嘴巴长得很迷人,天生往上翘着,红润润的,不知道亲起来……
她正咬唇幻想着,忽见皇上把头抬了起来,寒星般的眸子直射入她眼睛。
柳湘骇了一跳,立即垂下头,跪地低呼:“奴婢该死!”
天启怔了怔,和言道:“下雨了,去把窗户关上。”
原来他没有发现,柳湘心有余悸地起身,走过去关窗。这下她发现,原来真的下雨了,点点滴滴的春雨敲击在白玉石板上,像奏乐一样,很动听。
她关上窗户,再回来时,皇帝已经不创作了,目光盯住虚空,在发怔。须臾,他缓缓开了口:“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晚上……”
他的语调有些伤感,其中又蕴含着甜蜜。柳湘被勾起了兴趣,正听着,那边忽然又没音了。她抬起头,见皇帝微微含笑,双眼迷蒙。他回味的神情让她推测,那天晚上他应该是和皇后一起度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一声,抱住了身子,好像很冷似的。柳湘便道:“陛下冷吗?”
天启不吭声,一会儿后,颇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会跳舞吗?”
惊讶大过喜悦,柳湘一愣,点头道:“会。”
天启习惯性地拿手支起脑袋,眯起眼睛,懒懒地说:“给我跳一支。”
柳湘穿的衣服很薄,很透,也很飘逸,外面白色,里面却是鲜艳的红,白里透红,很诱人。她是个爱表现爱出风头的女孩,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总忍不住卖弄风情。可她又没有风情,在真正有品位的人眼里,就未免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不知道是对皇帝的专情绝望,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失望,受过打击后,她纯朴许多。皇帝让她跳舞,她就老老实实跳舞。毕竟是一个人的舞台,观众也只有皇帝一人,她有些紧张了,身体很僵硬,动作很笨拙,跳得像个木偶。
天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别跳了别跳了,太难看了。”
柳湘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圈慢慢红起来。多好的机会,被她搞砸了。
天启笑着笑着就不笑了,默默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柔声道:“过来。”
柳湘揉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她听懂了皇帝的召唤,但她觉得委屈,女孩的矜持也让她不会立刻就迎上去。
天启像唤猫一样,冲她招手。
柳湘知道不能再摆谱了,便向他走过去。皇上幽深的目光一直跟随她走动的身影,但又好像没在看她。不过这种瞩目挺让人煎熬的,离床还有两三步远时,她一咬牙,闭上眼睛,猛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双手攀上他的背。
天启反应倒快,两只手臂环住了她柔软娇小的身子,才免得被她压倒。
他被她大胆的举动逗乐,笑道:“你倒像只小老虎。”
柳湘稍稍离开他颈窝,抬头凝视着这咫尺之隔的容颜,羞涩地吐出两个字:“陛下。”
两人呼吸相闻,肌肤的触碰只隔着薄薄的衣服。天启凝视了她一会儿,翻身压倒她,亲吻着她脸颊笑说:“一个人睡太寂寞,今天晚上就你了。”
☆、调和
雨势愈急,暖阁里春情无限。与皇帝曾经历过的所有女人相比,柳湘热辣大胆地多。她是野地里蓬勃生长的野草,只随生命原始冲动摇摆,书本上对女人情。欲的扼杀她只当笑话看。初始的羞涩过后,就主动迎合他、撩拨他,用她的手、嘴唇和双腿。折腾到筋疲力尽,两个人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柳湘醒来,往窗外看去,雨已停,风呼呼地吹,是个凉爽的阴天。皇帝的呼吸轻轻飘散在她腮旁。她转身对着他,凝视他熟睡的面庞,想着她美妙的未来。越想越觉得对皇帝爱得深沉,不知道昨夜过去,她能在他心中占几分分量。
“嫣儿,嫣儿……”皇上翻了个身,咕哝道。
柳湘怔了半晌,看向窗外,那天仿佛更阴了。她真怕天启跟他祖父一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不一会儿,皇帝醒了过来,支着脑袋看她,“你这么小一个人,昨晚上跟个小老虎似的。还疼吗?”
柳湘乖巧地摇摇头,“能伺候陛下是我的荣幸,如今我也算是得偿所愿。”
天启有些发怔,“为什么我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他看向窗外,见是阴天,心头更凝重了,“不知这天什么时候才能变晴?”
柳湘的恐慌渐渐变成真的,那天过后,皇帝再也没召幸过她,虽然她天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有时会召幸那些相貌清秀的根本不认识的,都不召幸她,她确定她比那些人更讨皇帝喜欢。后来她明白,皇帝是利用她报复皇后。留她一次,就是往皇后心口戳上一刀。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她渐渐绝望,一天终于忍不住,找到魏忠贤哭诉:“就因为我是你们的人,皇上以后都不会再碰我了。你让我出宫吧,我不要在这里耽误青春。”
魏忠贤也不由得愁眉苦脸,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好说歹说安慰住了柳湘,暗中思谋着法子。
下午,他去了镇抚司,询问许显纯审讯情况。许显纯只是给汪文言盖了板子,夹了手指,审讯得出某某官员是花了多少银子谋得现在这个职位。魏忠贤一听,都是无关人员,没有钓出大鱼,不由得皱眉。许显纯察言观色,心中愧疚,觉得辜负了义父的栽培。魏忠贤走后,他逼迫汪文言招引东林诸人,汪文言不肯。许显纯无计可施,想以当年移宫一事治罪杨涟等人。大理寺丞徐大化听了,觉得不可,对魏忠贤说:“只罪以移宫一事还不行,若说他们接受熊廷弼的贿赂,则封疆事重,杀之可以名正言顺。”
魏忠贤一听有谱,命令许显纯接着审讯。
许显纯吩咐手下,酷刑日夜轮流上,一定要汪文言供出东林党人。汪文言实在熬不住了,躺在地上直视着许显纯说:“我的嘴终究不能合你的心意,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承认就是了。”
许显纯便扳着指头,一个一个地向东林党人身上安排受贿数目。当说到杨涟时,汪文言猝然坐起,大呼道:“世上岂有贪脏杨大洪哉!”
他死活不肯诬招杨涟等人,许显纯无法,伪造一份口供,将赵南星、杨涟、左光斗等等二十余人牵连进去,并且声称,主张移宫者想立名求官,整顿京察者为偏听揽权,替熊廷弼说话者是希求贿赂。
汪文言被打得奄奄一息,仍昂起头指着许显纯大叫:“你不要乱写,到时候我要和你当面对质!”
许显纯被这一声呐喊慑住,越想越怕,索性杀了汪文言。
口供到了魏忠贤手里,他十分满意,晚上回到宅子后,拿给客氏看,并问她要主意,后宫那档子事,该怎么办?
客氏笑道:“现在正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你若依我说的做了,管保皇上跟皇后情分断绝。”
魏忠贤喜道:“真的?”
“那当然。”客氏笃定道。
魏忠贤搓着手道:“你说说看。”
四月大好晴光,柳湘穿过哕鸾宫紫藤花缠绕的连廊,一口气走到书房。书房宁谧清凉,墨香扑鼻,柳湘环顾四周,目光定在窗下靠在摇摆椅上睡觉的人。
那人脸上盖着一本《道德经》,不过柳湘知道她是谁。柳湘走过去,揭开她脸上的书。徽媞睁开那双灵秀的眼睛,目光如水波一样掠过她脸面,拿走了书,闲闲翻看。
柳湘靠在书架上,摇头叹道:“又在看书,小时候就这样,一点都没变。”
徽媞道:“不然岂不是跟你一样无知了。”
柳湘对她的书生气很不屑,沉默一会儿,唇角翘起,颇有些炫耀地说:“知道吗?我被你皇兄宠幸了。”
徽媞翻书的动作停住,眼皮抬起,锐利目光盯着她洋洋得意的面孔。
“就在不久之前。”柳湘挑衅地看着她。
徽媞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然后你就被他抛弃了?”
柳湘完美的笑容生生僵住,愣愣看她半晌,别开了脸,像是吃饭时遇到苍蝇,神情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但凡你自尊自爱一点,都不会为这种事沾沾自喜。”徽媞嘲讽地看着她。
柳湘拔脚就想走,可还是忍不住站住了,连珠炮似的恨声道:“之前你不是说,你皇兄不会喜欢我吗?那他为什么还是宠幸了我呢?”
徽媞失笑:“美人谁不喜欢。”她上下打量柳湘,目光带着侵略的意味,“何况是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柳湘脸一红,拍着她娇嗔:“你这蛇蝎,损人能损死人,夸人时候又要把人腻死!”
徽媞任她拍打,纤弱身躯陷在高大宽敞的椅子里,闲适看书。
柳湘受不了她对她的无视,因此迫不及待地挑起话题:“知道皇上最近为什么不理皇后吗?”
徽媞愕然,漫声道:“皇上不理皇后?为什么不理皇后?”
窗外的梧桐树上,已经开始有知了叫了,时不时伴有几声黄莺的欢唱,愈加显出紫禁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沉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听完后,徽媞垂下眼皮,笑道,“你希望我说给皇嫂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吗?”
柳湘底气不足地开口:“闲得无聊,跟你说着玩……”
“皇兄别扭几个月,这事就过去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徽媞以完全置之事外的冷漠口吻警告。
柳湘伤心地看着她,轻轻道:“你从来不帮我。”
徽媞一本正经地说:“柳湘,你做的这事不地道。没听说一句话吗?义不容情。你图谋不轨,我怎么能帮你?”
柳湘睁大眼睛:“我图谋什么啦?”
徽媞嗤笑了两声。
柳湘愣愣看她一会儿,拔脚走了。她都不明白,在后宫这种地方,还要讲什么道义?那不是只存在于男人之间的玩意吗?果真是个书呆子。
徽媞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放下书,在下午的春光里,踱到坤宁宫。
今天是几个小内侍出宫的日子,张嫣坐在窗边,忙着给他们开列书单。徽媞暗暗打量,见她一切如常,只是精神有些低落。
她不禁觉得张嫣可怜,被丈夫冷落,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就剩她们两人时,徽媞没好气道:“皇兄是不是又犯病了?”
张嫣茫然:“犯什么病?”
徽媞瞪大眼睛看着她:“犯疯病啊。无缘无故不理人,这不是有病吗?”
张嫣被她的口无遮拦逗笑了,温言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皇兄。”
徽媞不为所动,重重道:“我看他就是有病。每次生气都闹别扭,跟个姑娘似的,一点都不男人。不知道圣母皇太后当年是怎么养的?不过也不能怪皇太后,这温吞的性子跟先帝如出一辙……”
张嫣死活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小姑子说话真是尖酸刻薄,不过够爽辣。
徽媞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末了道:“这种发疯病的人,皇嫂不要跟他计较,让他一个别扭去,反正受苦的是他。我看,他可能是怕皇嫂过问前朝的事,才故意疏离的。”
张嫣只笑不语,心情好了许多。
徽媞从坤宁宫出来,直接走到乾清宫。暖阁里没人,问宫女后得知在二楼。徽媞不由讶异,自打天启大婚后,就没再上过二楼。皇嫂住在坤宁宫西暖阁,皇兄便搬进了乾清宫西暖阁,遥遥相望。
她忽地想起客氏曾住在两宫之间的交泰殿监视两人,不由觉得好玩。这让她想起一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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