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一家亲

　　强压下了心中的杂念，他翻身下床，轻轻地打开房门，然后闪身而出，悄悄地跟上了前面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还是低估了南宫清……
　　
　　
　　
　　此时，在另一间房间。
　　原本早就睡下的南宫清，竟不知何时已起身了。他站在窗前，遥望着天边那渐露的晨光，神思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在梦里，他再次看见了绛雪那温柔美丽的笑容，她告诉他，她回来了，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
　　但他还来不及开心，下一刻，绛雪手中的短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本能地出手反击。
　　一击重掌，直接击中了绛雪的胸膛。
　　她原本可以躲得开。
　　可她并没有躲。
　　那一掌，直接震断了她的心脉。
　　倒下去的那一刻，她那苍白的脸上再度绽放出了平日里那抹温柔的微笑。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笑。
　　原来，她是抱着必死之心。
　　原来，她是想跟着他一起死的。
　　可他，却还活着。
　　一个人孤伶伶地活着。
　　其实，这并不是梦。
　　这是五年前发生的最真实的一幕。
　　这一幕，已经成为了伴随他一生的梦魇，永远也无法抹灭。
　　轻轻合上了眼帘，他的唇角牵起了一抹冷而嘲讽的笑。
　　他怎能就这死去？
　　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个人，让他最爱的人来杀他，然后，又让他最爱的人死在了他的掌下……他，又怎能就这样死去？
　　不甘心的。
　　他怎甘心？
　　他要将这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愤恨，数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地还给那个人。
　　可那个人死得太早了，死得太过舒服，让他的怨恨无从发泄。
　　于是，这一点点的怨恨只能在心底慢慢地积累，慢慢地扩大，慢慢地生根发芽……原本以为，总有一天，他会被这股怨与恨硬生生地吞噬，硬生生地逼疯，可上苍竟又赐给了他另一个绛雪。
　　这算是上天垂怜么？
　　“秦瑶，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失忆，我都会让你完完全全变成绛雪。”
　　再也不准离开。
　　若有阻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唇角那抹温柔的笑，一分分变得冷凝，一分分变得嗜血，这一刻，他就仿若地狱爬中的修罗，誓要毁灭这世间的一切，纵然玉石俱焚也甘愿。
　　“王爷。”
　　屋外有人影闪进。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那人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随即退后。
　　他低低地笑了：“果然如此么？南宫凌，南宫嘉，还有……段紫谦……我差一点，就相信你们了。只差一点啊。”
　　人影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南宫清展袖一挥，屋里的烛火顿时熄灭。
　　“迷心么？”南宫清轻笑，幽沉的眼底闪烁着某种复杂的异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很想见秦瑶。
　　他想要马上见到。
　　走出房间，他快步朝秦瑶所住的方向走去，却没有发现，在另一个黑暗的角落，有一道苍白瘦削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赫然就是段紫谦。
　　
　　…
　　
　　秦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宁尘心给她的纸条早已烧毁了，可纸条里所写的话，却让她难以入眠。
　　宁尘心说她给自己和南宫清下了迷心之毒。
　　唯一的解法，就是两个人结合。在毒解时的那一个时辰，趁着南宫清神智昏沉，套出所有想知道的事。
　　这是完成任务的最快途径。
　　秦瑶很早就知道，一旦进入隐音门，就得随时准备牺牲一切。
　　宁尘心对自己的同门下毒虽然过于歹毒，但做为隐音门的一份子，一切皆以完成任务为先，性命都可以抛却，更何况是贞洁？
　　而且……南宫清很有可能会知道林琴玉的真正死因……
　　秦瑶犹豫了。
　　那时与段紫谦洞房，她想尽办法骗段紫谦喝酒，只是想给自己尽最后一丝努力。不过，那时段紫谦也只是跟自己演戏吧？他根本就不会碰自己。
　　可这一次，这一次直接关系隐音门的存亡，直接关系着紫谦的母亲……秦瑶轻轻合上眼帘。
　　若牺牲了她一人，换来众人安宁，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只是……紫谦……
　　秦瑶的心底掠过了段紫谦的身影。
　　他的笑，他的伤，他背负着的那把沉重的枷锁……秦瑶轻轻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他还没告诉她，究竟为何对自己怀有如此地执念？
　　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秦瑶再也无法躺下去，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走出了房间。
　　打开门的那一刻，有轻风徐徐吹来，带来了一阵寒意。
　　此刻，天边已经微露晨光，原来竟快要天亮了么？
　　秦瑶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然而，刚刚走出几步，她忽然看见晨光下站着一道俊雅出尘的身影，淡淡的晨辉笼罩在他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人生出几分恍惚。
　　那道人影，正对着她微笑。
　　“王爷？”
　　秦瑶意外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南宫清。
　　“绛雪，你忘记了该叫我什么了么？”南宫清轻轻地笑着，那笑容温柔得仿佛连晨光都失去了颜色。
　　“清。”秦瑶迎上那双幽沉不见底的眼眸，“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突然很想见见你，于是就来了。”南宫清走上前，抓起了秦瑶的手，紧紧地握住，“走，陪我看看日出，好么？”
　　那样的温柔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更何况，秦瑶也不想拒绝。
　　早在看到南宫清的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下了最后的决定。
　　“走吧！我们去后山。”
　　南宫清拉着她的手，朝别院的后山走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晨光下，出现了另一道身影，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汗，第三更奉上。。本想多更些滴，可惜没能如愿。。得爬去睡觉了我。。
明天，呃不是，应该是今天继续。。




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

　　淡淡的曙光穿透了弥漫在山林间的云气，在朝旭未露面之前，那青蓝色的光芒走遍了山林的各个角落，安静地等待着朝日的来临。
　　秦瑶坐在山边的巨石上，迎着风，遥望着东方那一片瑰丽的淡红色，慢慢地、一点点地向四周扩展延伸。那既将初生的朝阳正在努力地扫荡着最后的阻力，试图跳出那厚重的云层，好让光芒临照大地。
　　秦瑶静默地看着，微微失了神。
　　“好看么？“
　　身旁传来了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紧接着，肩上一暖，秦瑶低头一看，只见身上已多了一件外衣。
　　“你不冷么？”
　　秦瑶看了眼仅着内袍的南宫清。
　　此时已是深秋，山顶的秋风更是带着萧瑟的寒意。即使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南宫清的衣物，还是觉得有些发冷。
　　南宫清轻摇了摇头，将目光转投向了天边那抹如罗纱般的橙红。
　　“以前我们经常这样一起看日出。”南宫清温柔地笑着，然后伸手揽住了秦瑶的肩膀，让她轻靠着自己。
　　秦瑶轻轻合上了眼帘。
　　“绛雪，你可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秦瑶半睁眼眸，“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宫清似怔了怔，随即又笑了，“是啊，我总是忘记，你已经什么都忘记了。”微微一顿，他的眸光里浮现出了一抹似喜又似悲的神色，“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完今后几十年的每一个日出，直到我们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秦瑶沉默。
　　她感受得到，南宫清对绛雪的感情。
　　那种感情，早已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怕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抹灭。
　　忽然间，秦瑶有些同情起南宫清。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绛雪，面对这样浓烈炽热的感情，她根本无法承受。
　　若此刻，真正的绛雪在此，他们应该是这世间很幸福的一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了段紫谦的身影。
　　秦瑶甚至产生了一种念头。
　　若是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段紫谦，他又是否愿意和她一起看完这今后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每一个日出，然后，陪着她，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那一刹那间，似有什么情感在胸腔里发酵膨胀。
　　她忽然很想再见段紫谦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可此时此刻，这已成为了一种奢望了吧？
　　此时，一抹奇异的光彩，终于揭去了满天的睡意，唤醒了四方的朝霞。紧接着，雀屏似的璀璨光芒，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跃出了云背，照亮了整片山林。
　　秦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那金色的光芒之中。
　　“清，虽然我忘记了。不过，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了。”秦瑶微微抬眸，望进了南宫清那幽沉的黑眸里，“既然我曾经许诺过，我就一定会遵守我的诺言。”
　　南宫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绛雪——”他一把将秦瑶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就仿佛要钳入骨血里一般，“你这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了我么？”
　　“嗯。”秦瑶在他怀里轻点了点头。
　　“好。”那些金色的晨光照亮了南宫清的脸庞，让原本温文俊雅的五官更为出色醉人，“那我们明天就准备大婚。”
　　秦瑶轻轻地闭上眼睛，“好。”
　　秋风吹拂而来，虽然此时阳光普照，早已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可这一刻，秦瑶却觉得冷。
　　透心的冷。
　　
　　
　　
　　走道的树旁挂满了红色的稠布，举目望去，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直延伸直不知名的远方。到处都在张灯结彩，为了迎接晚上那场婚礼，别院里的丫环仆人们早已忙得不可开交，来去匆忙，
　　墨羽站在树下，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这是喜事，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啊。
　　少夫人又不是真的绛雪。
　　可现在少夫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几日他曾从少夫人身边擦肩而过，可少夫人只是朝他淡漠生疏地笑了笑。
　　那笑容看起来，真是让他心酸。
　　其实，他应该替少夫人感到高兴的。
　　少爷毕竟已经不在人世了，少夫人若能得到幸福，少爷应该会替少夫人感到开心吧？
　　可是……墨羽再度叹了口气。
　　耸拉着脑袋，墨羽无精打采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了，他也无力挽回些什么，而且也不应该挽回。
　　终于走到了房间门口，墨羽推开了房门，如游魂般地飘了进去，刚刚关上房门，正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却突然发现，床头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羽脸色发白，瞪大了眼睛，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床头坐着的那个人，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羽，好久不见了。”
　　当那个人朝他微微一笑，当那个人的唇角露出了那两枚浅而熟悉的梨涡时，墨羽的眼角滑下了两行热泪。
　　“少爷——”
　　
　　
　　
　　这是秦瑶第二次披上嫁衣。
　　鲜红的嫁衫终于让秦瑶这几日原本苍白的脸颊，衬出了几分血色。
　　南宫清昨日说要举行大婚，竟只用了短短一日的时间，便将这座别院焕然一新，到处都是艳丽的喜庆色。
　　那红色，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秦瑶恍惚间想起，那日嫁进段府时，段府里也是这样一片喜庆之色。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段府那时宾客满堂，而南宫的别院里，并没有什么宾客。
　　南宫清告诉她，参加这个婚礼的，除了他们这对新郎新娘，就只有五个人——陈敬师徒三人、墨羽，还有一个他视若长辈，却又如同朋友一般的人。
　　秦瑶心底清楚，那人必是段元昭——那个她“曾经的公公”。
　　夜幕已经降临了，等时辰一到，自会有丫环仆人接她到喜堂。
　　宁尘心并没有再来找她，日间的诊脉也是陈敬一人前来，像往常一样，例行搭了搭脉搏，然后问了一些大夫应该询问病患的问题。
　　秦瑶原本猜测，陈敬也是隐音门的人，还想让陈敬带话，可眼见他白日里神色自若，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今夜洞房过后，宁尘心应该会出现。
　　不过，即使宁尘心不出现，她也会尽其所能套出所有的情报。
　　
　　
　　
　　秦瑶被人掺扶进了喜堂。
　　盖着红色的盖头，秦瑶几乎什么也瞧不见，只能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依稀辩路。
　　没有喧闹的唢呐锣鼓声，也没有满堂宾客的道贺声。
　　这是一场很安静的婚礼，没有人说话，秦瑶甚至能听见红烛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响。
　　秦瑶不由想起了那时与段紫谦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