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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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死招,任何招式都不可能没有破绽之处,没有破解之法。
 
  这“绝命钩”无可避也不可接,那么就只有不接不避,以不变应万变,用暗器取胜。而这暗器必须细小才能突破那钓丝划出的网,那速度才能令淮安王猝不及防,一击便中。他为自已想出了这么个绝妙的法子而自豪、骄傲。现在他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之极。他随意漫步到冷香小筑,欣赏月光下那美得朦胧的五颜六色的花。有侍女送上一盏“雪蕊莲子香”,他接过惬意地呷了一口。
 
  夜空中,月光下,有一条人影夜鹰般掠了过来。落在月几圆面前,却脚一沾地便摔在了地上。来人却是月凌峰。月几圆大吃一惊,手中茶盏“啪”地落摔得粉碎:“峰儿!”他连忙扶起儿子,急切地道:“峰儿,你受伤了?”
 
  月凌峰大口喘着气,摇摇头。月几圆道:“这么说你是累了?”月凌峰点点头,仍不能言,只是大口喘气,待喘息稍平,道:“爹,我们完……完了!”
 
  月几圆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完了?”月凌峰飞快地道:“师叔事情败露,皇上下旨削了他的爵位,夺了他的兵权,而且他已被白无迹杀了;我们这一年来得到的密报全是假消息,武林形势在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变化,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如今冷香宫率领武林各帮派,在埋伏在会里的三十六死士的接应下,已攻入了聚雄山庄,只有我逃了出来……”
 
  月几圆急道:“那你妹妹呢?”月凌峰道:“不知道,我们走散了!”月几圆手一松,跌坐在栏杆上,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月凌峰道:“原来梅九龄就是冷香宫三十六死士中的第一死士,是他坏了师叔的大事。而那假唐玄机早已被花溅泪识破,我们中了他们的计了!”
 
  月几圆脸色惨白,血色全无,呆呆地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月凌峰道:“如今他们已调集了江湖上各门各派、各帮会的人手,马上就要来夺回梅谷。爹,咱们大势已去,你快想个办法呀。”
 
  月几圆呆坐良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恶毒的凶光,站起声来厉声道:“不,鹿死谁手还不一不定期。我们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只要你师祖胜了,杀了花溅泪,废了萧雨飞,咱们还有扭转局势的胜算。”
 
   月凌峰低声道:“可若师祖失败了呢?”月几圆大声道:“不,那不可能!你师祖是不会败的,绝不会败的!”他冷笑道:“何况我们手里还扣着梅如雪、李思聊、梅月娇三个人质呢!”月凌峰道:“可是梅九龄既然是他们的奸细,那他必定与李夫人早已商量好了——”月几圆神情一震,失声道:“糟了!快,快赶去‘摘星楼’!”
 
  已经迟了。两人赶到摘星楼,只见那几个看守之人均已被点了穴道,而李夫人他们早已不见了。月几圆的脸色顿时煞白。他本一向沉得住气,但此时也已乱了方寸。现在,他们的希望已全部系在了宋如玉身上。那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泰山绝顶,形势突变。
 
  萧雨飞脸色惨变,已顾不得那架在颈上的冰冷的剑锋,“扑”地跪倒在地,抱起花溅泪,连声唤她。宋如玉疯狂般仰天大笑:“哈哈哈,一只蚊子坏了我的大事,上苍却又马上给我成倍的补偿……这真是天意啊!看来老天也不忍辜负我这一辈子的苦心哪!”
 
  他大笑了一阵,蓦地止住笑,狠狠地低头看着萧雨飞:“萧雨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我宋家唯一的独根苗了,只要你肯认我这个曾祖,我不但马上可以抢救你的心上人,从此传给她‘洗髓经’与‘易筋经’,治好她的隐疾,将来还可传位给你,让你继承我的王位,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与一切命运。何去何从,你自已选择。”
 
  萧雨飞紧咬嘴唇,已咬出血来。花溅泪吃力地睁开眼,断续地道:“不,不要……云飘,你不能……答应他!”萧雨飞紧抱着她,低声道:“我明白,你放心!”
 
  宋如玉厉声道:“住口!萧雨飞,你要想清楚了!我虽不会杀你,但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会废了你的武功,并将你带回聚雄山庄,将你终生囚禁在那地牢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生不见天日。而且,她这一次隐疾发作不比以前,她武功越高,五脏负荷越重,现在她的心脏随时都可能破裂!蓬莱岛主手中只有一部洗髓经,易筋经还在我的手中,现在,只有我才能救她!”
 
  萧雨飞充耳不闻,只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儿,此时又有什么能让他移开他的目光?宋如玉剑锋轻轻一划,已有鲜血自他颈上流下,顺着剑锋滴落在花溅泪雪白的衣裳上,呈现出一副凄艳的图案。他却仍一动不动,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此时又有什么声音能比得上他心爱的人的呼吸?
 
  花溅泪的呼吸已很艰难,弱如游丝。她凄然一笑:“云飘,我对不起你,我又要离开你了!”
 
  “可我能得到你全部的真心与真情,做为一个女子,我已很满足。我惟一遗憾的便是……未能除掉这个祸害……我,我,我死不瞑目!”她的确不甘心,但她的眼睛却一下子合上了,色如死灰。
 
  萧雨飞呆呆地沉默着,连呼吸声也未发出,只有血丝自嘴角流出。这突然其来的变故与打击已超过他所能承受的痛苦的极限,他的理智几乎已完全崩溃!
 
  他忽然大吼一声,右手闪电般地一回腕,那清粼粼的断肠剑已向自已颈上划去!
 
  本来,他有许多美好的希翼,待除害之后,他便要与她成亲,在梅谷住下,幸福地生活。他甚至还在心中偷偷地打算将来一定要一个象他的她一样聪慧的女儿……
 
  可现在,他的一切的希翼,一切的美好的希翼都已成空。他也就对生命毫无留恋。忽然,一朵野花闪电般飞来,将他手中的断肠剑击落。 宋如玉本来正得意狂笑,此时笑意忽然凝结在了脸上——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的玄衣道姑正向她走来——蓬莱岛主!
 
  她正缓缓向他走来。宋如玉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冷汗已涔涔而下。李啸天等人扑地跪下:“祖师!”
 
  蓬莱岛主摆摆手,示意大家起身。目光却一直凝注在宋如玉脸上,平静地道:“四十年了,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么?”
 
  宋如玉道:“四十年了,你还是要来阻止我么?我们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却为何要反目成仇?我要得天下,你却用绝情酒来害我;我组建了聚雄会,你就夺了武林盟主之位、创立了冷香宫来对抗我;我盗得了经书,你却又给我设下四十年的期限想困住我。你一生都在和我作对。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当年你若肯助我,这天下早就是我们的了——”
 
  蓬莱岛主叹道:“人生际遇,各有定数。这天子岂是人人当得?朝代更替,也是一朝气数已尽,先自内乱了,外力才可趁虚而入,现今太平盛世,百姓安乐,你却偏要挑起事端,以一已之私欲而至天下苍生于不顾。我又岂能遂你之愿?”
 
  宋如玉冷笑道:“我如今神功已成,你却已将一生内力修为大半渡于几个后生晚辈,纵然你来了,我再也无须怕你。你若阻止我,休怪我不念旧情。”
 
  蓬莱岛主淡淡笑道:“若论武功,现在的我的确已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自以为你的神功真的练成了么?你聪明一世,就没有想过当年嵩山之夜,我为何会任你盗了易筋经离去?你练那经上神功,为何会这般艰难,以致耗费了四十年之力?”
 
  宋如玉脸色一脸数变:“你,你此话何意?”
 
  蓬莱岛主道:“当年少林寺洗髓经一失窃,我便知是你所为。早就和智慧商量过了,藏经阁中的重要经书我已全部换过。你第二次前往盗取的易筋经,是我字斟句酌更改过的伪本。虽有七八成内容是真,却在关键处做了改动。所以你练起功来才会这般艰难。否则,要练这绝顶的佛门神功虽然不易,但以你的资质基础,也不需四十年之久。你现在自觉七经八脉尽通,内息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不知之正是走火入魔的先兆!现在你每运功一次,你的病症便加重一分。你随时都可能走火入魔,沦为废人。我之所以给你四十年的期限,原是想让你知难而退,能最终醒悟,放弃那荒唐之念。未料你竟这般执迷不悟。我一片苦心,尽皆白费。唉!”她一直不动声色地缓缓道来,声音平和,至此方幽幽一叹。
 
  宋如玉心神大乱,握剑的手已在颤抖。萧雨飞悄悄拾起断肠剑,头一侧让过那架在颈上的青锋,运起全身功力奋力一剑挥出!宋如玉手中的相思剑顿时脱手飞出。欧阳俊生闪电般跃出,将那剑抢在了手中。萧雨飞抱着花溅泪就地一滚,脱离了宋如玉的控制。
 
  宋如玉正想追上,蓬莱岛主身形一闪,已挡在了他面前。他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静静对峙。
 
  月华如水。天地之间,一片静谧。时光,正在倒流。数十年恩怨情仇,就在两人的目光中无声回放,无声交织—— 
                  尾声 空留梅花说旧事
  花溅泪缓缓睁开了眼,发觉自已又躺在了马车上,萧雨飞正深情地凝注着自已。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我,我这是在哪里?云飘,我没死么?”
 
  “你当然没死!”萧雨飞含笑道:“虽然红颜天妒,但你太顽皮了,阎王爷怕头疼,不肯收留你。”
 
  花溅泪怔怔地道:“我,我这莫不是在梦中?”萧雨飞柔声道:“不,这不是梦!你看,我这不是就在你的身边么?”
 
  花溅泪茫然地道:“我那天……”萧雨飞微笑道:“那天蓬莱岛主及时赶来了!她对我说,她在蓬莱岛上教你练的那种内功便是洗髓经,你的隐疾已渐有起色,但你天生嬴弱,受损的五脏要恢复得象常人一般健康,非一两年可凑效。加之那天你耗费精力过多,心脏不堪负荷才会晕倒。以后,你只要继续修习洗髓经,习成之后再慢慢修习易筋经,隐疾就会不治而愈。”
 
  花溅泪道:“那……宋如玉呢?”萧雨飞将当时情形讲了一遍,道:“后来我们便避开了,至于他是生、是死就看蓬莱岛主如何处理了。”花溅泪没有再追问。他究竟是被蓬莱岛主杀了,还是随蓬莱岛主去了蓬莱岛,抑或是自杀了,都无关紧要。他会得到他应有的结果。
 
  花溅泪伸手掀开布帘,侧头看那窗外的景色,窗外暮色苍茫,晚霞褪尽。萧雨飞道:“你还记得去年我们从黄山回来时你说过的话么?你说怕被太阳晒成了黑炭头,要我陪你白天住店,晚上赶路。这几天秋阳甚烈,我们也来个昼伏夜行吧!”
 
  花溅泪笑道:“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不然我若晒成个黑炭头,你就有理由嫌弃我了。”萧雨飞正色道:“是极是极,不然日后咱们行走江湖,不免被人笑话,怎么这玉面书生竟会娶了个黑面罗刹?”花溅泪伸手拧了他耳朵一下,两人一起大笑起来。只觉心情从未有如此之乐。
 
  花溅泪道:“爹爹,师叔他们呢?”萧雨飞道:“他们已先回去了。”花溅泪轻轻“哦”了一声,情绪有些低落。萧雨飞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沉默不语。此时梅谷正是一场混战,该如何处置月几圆等人?
 
  赶回梅谷,恰恰又是一个黄昏。
 
  在谷口小道上,远远便见有人在等。走近一看,却是小红。萧雨飞便想起了与花溅泪初次相遇时的情景,低声笑道:“喂,快瞧,你的同谋来了!说吧,又要敲诈我多少银子?”
 
  花溅泪也不禁莞尔:“不用银子也不用马了,将你当在这梅谷吧!”萧雨飞失笑道:“什么?一顿五钱银子的饭菜换回一个可任你打骂的大活人,你这算盘可精得很。你若去做生意,要不了多久定会同南宫掌门一样富。”
 
  小红飞快地迎了上来,雀儿吵架似的叽叽喳喳地道:“宫主,你回来了?老爷他们正等着你呢!”花溅泪敛去笑容,低声道:“情况怎样?”
 
  小红道:“不太好,不过也不算坏。昨下午我们就已夺回了梅谷,风残云让老爷给杀了,聚雄会的余党大多都被生擒,但月几圆、月凌峰与程傲然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