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金戈 作者:醉酒微酣(晋江vip2012-09-23正文完结,女强)
孟之豫拿着换洗衣裳过来,闻言登时脚步一滞。
华雪颜直言不讳:“是。我差点因为这一刀死了,足足昏睡了十日才醒。”
“哦,”铃铛鼻腔发酸,都快哭出来了,“小姐真可怜,在边关遭了那么多罪,本以为来了上京什么都会好,谁知又受姑爷牵连入狱……小姐,我不喜欢姑爷,一点也不喜欢。”
香汤热气熏得华雪颜脸颊泛粉,她笑道:“哈!小气的丫头,与你斗嘴你就恨他了。”
铃铛急忙否认:“才不是!我是觉得姑爷配不上你,油嘴滑舌的花心大萝卜,出了事还要小姐你去担,真不像男人。”
“嗯,那你觉什么男人才像男人?”
铃铛想了想,脸蛋红扑扑的有些羞赧,合手笑言:“我觉得男人该像纪大将军那样,驰骋沙场英勇善战,他是我们东晋的英雄。”
“英雄?英雄也有胆怯懦弱的一面,只是你没看见。”华雪颜往后一靠,双臂搭在桶沿上,幽幽道:“铃铛给我加点热水,有些凉了。”
“诶。”铃铛应了声提着空桶就出门去,外面的孟之豫赶紧一闪躲进了屏风背后,没让小丫头瞧见。
他捧着柔软的绮罗,手掌越收越紧,把这团富贵紧紧攥在掌心。
他抓着的仿佛是自己的生命,空有绚丽的外表,缺失内在的坚韧。轻飘飘的绮罗,一撕就碎,他的人生大抵如此,甚至不能为心爱女子撑起遮挡。
别人看不起他他不在乎,可是他害怕华雪颜也看不起他。
孟之豫眼眶发涩,不觉吸了吸鼻子。华雪颜听到动静,出声道:“谁在那里?铃铛?”
“是我。”
孟之豫走了出来,漂亮的桃花眼隐隐发红,他笑得不大自然:“我替你拿了衣裳过来。”
华雪颜下巴支在手背上,歪头俏皮看他,打趣道:“真的只是送衣裳?恐怕孟郎你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咯。”
“呵呵,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
孟之豫在浴桶前蹲下,与她面面相对,中间隔着腾腾热气的熏绕,迷得他眼睛里雾气蒙蒙。
他伸手抚上华雪颜的脸颊,花眼里带着怅惘迷茫,问:“雪颜你为什么肯嫁给我?我不明白……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
第四八章 贪欢一场
堪堪白雾下;一双桃花眼写满迷惘。孟之豫的神情三分迫切七分忐忑。
他不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值得别人喜欢的优点。
“孟郎……”
华雪颜趴在浴桶边沿;蹭起身伸手抚他,水波点点映入眼帘;显得有些恍惚闪烁。
她用额抵着他的下颔;温柔呢喃道:“你很好;对我很好,很好……”
湿漉漉的长发缠上手腕;冰冰凉凉。孟之豫莫名难受,他木然僵着;道:“我忽然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这么快就娶了你,以前是高兴;现在却是没来由心慌……我好像有很多事还没弄明白,你好像也有很多事没告诉我……我只是喜欢你,可好似一点也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种抓不住的惶恐,扰得孟之豫心神不宁。仿佛他只是暂时拥有了这份美好,也许只需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就消失无踪了。
华雪颜仰头吻上他的脸颊,磨蹭厮缠道:“我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你,孟郎,我想的是你。”
她主动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噬咬,眼眸生媚地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的好,我还在想我上辈子所作的福孽……怎么就遇见了你,怎么偏偏是你……”
换一个人,她就不会沉浸在这片柔情蜜意当中。
换一个人,她就不会心软不舍下不了手。
换一个人,她绝无此时的负罪愧疚之感。
怎么偏偏是孟之豫?她前世积了多少德才遇见了他,她前世做了多少孽才遇见了他!
孟之豫的满腔疑心如今只化作一汪春心。唇皮微麻,舔到的是她独有的香甜。舌尖相抵的一瞬,她灵巧的舌头就勾住了他,带进檀口纠缠。
是谁教会了她这些?她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
孟之豫的思绪刚刚开叉,理智很快又淹没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情当中。他神魂渺渺意乱心迷,甚至都记不清两人是怎么回了寝房。
“你脸红什么?”
玲珑榻上,华雪颜春衫半解,懒懒平躺。孟之豫撑臂在她上方,痴痴望着她。他眸底有些发红,脸也如烧火般红彤彤的,惹得华雪颜发笑。她拾起一缕青丝往他唇上一扫,妩笑又问:“孟郎为何脸红?你羞什么?”
“我……”孟之豫喉咙滚动一下,俯身下去亲她,“我才没有害羞,我是想……想你……”
华雪颜抬掌一遮拦住他落下的吻,挑挑眉梢,故意逗他:“未见之时你说想我我信,可我如今明明就在你眼前,你怎么还说想?你到底想的是什么?嗯?”
孟之豫窘迫得脸颊更红了几分,他低头不语,径直去撩她的裙子,又被她一掌按住。
“说了我便让你看,不然……”华雪颜戏弄起人来可谓不依不饶,舔舔红唇有意诱他,戏谑道:“不然今晚上你就和铃铛换一换,她过来陪我,你去隔壁守夜。”
“我不!”孟之豫逼急了,埋头在她肩头轻轻啃了一口,鼓足勇气要行色急之事,临到头却吞吞吐吐:“我想你,想那个……”
华雪颜春面含笑:“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你知道的,你故意整我!”
华雪颜柔软的手臂缠上他脖子,仰头朝他轻轻呵了一口气,芳韵如兰:“孟郎,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你说出来。”
孟之豫双手握住她纤软的腰肢往怀里搂了搂,靠在她耳畔小声说话,粗重的喘息落下,热气洒在颈窝痒酥酥的。
“雪颜,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分开,一直在一起。”
纵使情|欲来袭,他还是这般温柔,不见一丝强夺的狠戾。春雪消融的暖煦,大抵成为了华雪颜现在唯一的心情。
她绽放一抹笑容,抱紧他道:“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松衣解带一番,孟之豫殷殷款款而入。他念着上一回华雪颜的痛楚,更怕粗鲁弄伤了她,于是便一点点送进些许,徐徐缓缓,之后暂时未动,停下来重重喘气。
他轻轻在笑,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有些窃喜:“呵呵,在一起了,我在你里面。”
华雪颜轻哼一声,媚眼如丝,说话都透着股妖娆劲儿,挑逗道:“上次被你折腾得不轻,今儿个我要全部讨回来。”
说罢她抬起双腿环上他的腰盘住,接着小腹暗暗夹绞用力,顺带还一脸挑衅得意地望着孟之豫。
“啊啊,别夹别夹!”
孟之豫突然叫了起来,连吸了好几口冷气,蹙眉眯眼,痛楚又舒坦地求道:“你、你……我受不了了……”
“喜欢么孟郎?”
她在他耳畔出言引诱,稍微扭了扭腰,引得孟之豫又是一阵颤栗。
“嘶嘶……别动了别动了!雪颜你停下……我会忍不住的……”
她的指尖沿着他脊柱跳跃抚摸,仿佛蜻蜓点水。她仰起身子去衔他的唇,一边吮吸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忍不住就不忍了,来呀……”
热浪从两人的契合之处传遍全身,孟之豫被小巧的莲瓣含着,莲露点点清润,莲蕊中香径狭小,仿佛白蚕吐丝般把他紧紧裹住,带来一种将要窒息的快感。他的理智如流沙慢慢丧失,对爱欲的狂热超越了一切,只见他猛然按住华雪颜,耸|腰狠狠一顶。
“呃!”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低吼,华雪颜眉心微蹙,素手却更加抓紧了孟之豫的肩头。
孟之豫喉咙发出野兽饕餮的呜咽声,凶悍地不停闯入退出,霎时便有百余次。华雪颜直被弄得咬牙合眼,遍体软乏,身子如风中杨柳般东摇西摆。
其实有点疼。他顶得太急太深,她难免吃痛。不过正是在这样的痛感提醒之下,她才在无涯欲海中保持了一点清醒。她需要在浪卷而来的淋漓畅快中稳住心神,告诫自己切莫忘记孟之豫的身份,切莫忘记她背负的所有仇恨苦难。
其实大可把这情|事看做一场雨露贪欢。欢过了乐过了,雨消露散,一切终将倾覆。
“雪颜……雪颜……”
孟之豫情兴勃勃,遏制不住身体里的渴望,尽情摆弄她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唤她,声声带情。
华雪颜热情地回应着他,百般婉转娇啼,香汗漓漓妩透秀眉。汗水沿着鬓发落下,掉在睫毛上迷了她的眼睛,昏花一片。
二人相交酣畅之时,华雪颜突然哭了,继而说起了胡话:“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孟之豫只道她乐极了在胡言乱语,故而没放在心上,低头笑道:“用你还,把你给我,从心到人全都给我。”
寂月皎皎。夜半三更,贪欢缠绵的二人方才恋恋不舍分开,交颈而眠。
孟之豫拥着心爱之人只觉特别踏实安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鼻端响起累极的鼾声。
华雪颜依偎在他身侧,看似也睡得香甜,可没一会儿却忽然睁开眼睛,小声唤道:“孟郎?孟郎?”
孟之豫睡得太沉没听见。于是她掀开被子悄然起身,下床穿衣,然后无声地出了房门。
偌大的宅子静得渗人,廊下两盏竹灯随风摇曳,灯影煌煌有如鬼魅。华雪颜轻车熟路出了含清斋,直直朝着宅子最边角的花园走去。
她来到一方水亭,池上踏石做成荷叶模样的那处,那日她和孟之豫就是在这里躲雨。墙角桃花已谢,结出了零零散散的几个青桃,还只有梅子大小,约莫是吃不得的。不过路边一尺雪的芍药开得正好,她随手捋下几朵,结在一起用草杆子扎了,一股脑儿扔出外墙。
此事做罢,华雪颜在亭中坐了下来,背靠石柱上素手支头,懒懒抬头望月,梨白广袖流飒,宛似月上嫦娥仙。
墙边树影婆娑,沉步落地,亟亟而来。纪玄微走近的时候,正看见她一脸怅然抬眼对月,有几分凡人渴望升天的痴迷疯癫,又有几分仙妖思家的理所当然。
“给。”
他把一尺雪的芍药递到她眼前,淡淡说道:“搁在瓶里用水养着,还能看个两三日。”
一尺雪乃芍药异种,纯瓣如雪,无须萼无檀心,更无猩红紫艳,细如鹤翮,结楼吐舌,雪腴丰白。花朵极大胜似芙蓉,枝干却弱,力不可支,往往需要支架扶助。
华雪颜接过一尺雪,手指头拨弄着密密白瓣,敛眉道:“记得才回来的时候,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春芍药,是你罢。”
纪玄微在她身旁坐下,承认道:“是。可惜都被你扔了,花瓣还洒了我一身。”
“呵……”华雪颜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芍药?叶子给你说的?”
“不是。我以前见你衣裳上绣的都是芍药,没见过其他花样。”
纪玄微见她鬓发落下,下意识想伸手去给她别在耳后。华雪颜此刻却把花放在膝头,垂眼叹道:“是啊,以前都很喜欢,不过现在不喜欢了。自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芍药。”
他醉酒的那晚,用来塞她嘴的肚兜上,正绣了几朵娇艳芍药。
他伸到半空中的手顿时僵住。
华雪颜装作没有察觉他的动作,扬手把一尺雪扔进池里,道:“其实这儿原来是我家的园子,只是后来严家败了,孟府便把此地收了去,改成他家的花园。这个池子我小时候就有,荷叶形的踏石也是因为我喜欢,我爹特意叫工匠做的。还有池边的芍药,是我娘为我栽的……好多年了,石板被磨平,芍药也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季一季,不再是我记忆里新簇的模样,反而四处老旧斑斑。”
“物是人非罢了,你也不必……”纪玄微见她落寞想出口安慰,又觉得此举太过可笑。她的痛楚有一半是来源于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安抚人的空话?于是他转移话题,另问道:“肖延怎么死的?”
“自尽。”手指拂过鼻端,华雪颜依旧嗅到一尺雪残留的余味,久久萦绕指尖不散。
纪玄微皱眉:“他会受你威胁?这……”
华雪颜幽幽道:“你真当肖延是阎王?他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而已。只要是人,就必然有软肋有弱点。他的弱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他的独子。他以为他把我查得清清楚楚,我又何尝不是对他了若指掌?他不出门不见客,心想着这样就能躲过仇家的报复。可是他忘了居安思危这句话,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觉得最安全的刑部大狱,恰恰成为了他的葬身之所。”
纪玄微沉声道:“你太冒险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肖延不受你威胁,你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会的,因为他不敢。”华雪颜勾起唇角,骄傲的声音却让人怜惜心痛,“反正我一无所有,他拿不到我的把柄。我既然选择回来,他就知道我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我敢不要命,他却不敢拿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