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烟云荣华碎





连馨宁不由心中颤颤的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刚过门事那段你恩我爱的日子中一般,待回过神来时更加浑身一个机灵,眼中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荣少楼见状更心中后悔,不该这么急着纳妾,可这悔意还不曾来得及从心里到达眼底,青鸾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又怯生生的近在眼前,当下只得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罢了。

  敬过太太的茶,接着自然便是给大爷和大少奶奶敬茶了。

  荣少楼见青鸾由莲儿扶着气喘吁吁弱不胜衣的样子哪里还舍得难为她,她手中的茶盅才刚伸出也不待她举起,便忙一把接了,口中笑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还来这些虚礼,你是有身子的人,快起来吧。”

  言下之意,倒是要随口便把这小老婆给大老婆敬茶的茬儿给免了?

  青鸾自然乐得顺着他的意思,谁知一直懒洋洋地坐在边上把玩着腰间玉坠的荣少谦却不答应了,不紧不慢地插嘴道:“大哥哥你莫不是给胭脂粉头蒙住了心连祖宗规矩都忘了吧?当初秋容和惠如收房是怎么做的?如今你给青姨娘改了规矩,莫不是说她与她们不同,比她们高一层儿?”

  一句话半点也不曾提起青鸾对连馨宁不敬,却只拿着和她一样的另外两个姨娘比较,荣少楼当场愣住了,而早就不满青鸾在外头争宠的惠如却忍不住了,拉着秋容的一脸讥诮地说道:“若论模样身段儿,咱们粗粗笨笨的自然比不上名满京城的青鸾姑娘,可若说她就此比咱们高一层儿,惠如不服。别说咱们进府比她早伺候的时候比她长,而且咱们可是货真价实就只伺候过爷一个男人的!”

  秋容一听她这话说得不像,忙拉着她的衣袖不叫她再胡说,谁知越拉她越起劲,干脆挣开了她的手跑到连馨宁跟前噗通一跪。

  “奴婢是奶奶的人,如今奴婢被人欺到了头上,还求奶奶给奴婢做主!”

  连馨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出闹剧,正想着如何应付,却听荣沐华一边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一边叹道:“傻姐姐,嫂子自己都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没地方诉苦去,如何还能替你做主?”

  荣少楼听她说得尖酸,虽心下有点发虚,但还是梗着脖子沉声道:“三丫头别没规矩,在这家里谁敢欺负你大嫂子?”

  谁知荣沐华根本不把他警告的眼神放在眼里,反而大大方方迎上来杏眼圆睁义正词严地怒道:“夫君是娘子的天,如今大哥哥帮着个偏房踩在她头上,叫她到哪里诉冤去?见过谁家侧室进门能不给正房奶奶敬茶的?这事竟出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这话说出去,岂不笑掉那些寒门小户的大牙!”

  “恩,三丫头说的是,老大你这上头可不能偏心,宠妾灭妻,这可是晦气,是要败家的!”

  荣太太沉着脸将手里的茶盅子敲得山响,荣少楼见众人无不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只得讪笑着朝向连馨宁道:“我不过看她身上不好白说说罢了,哪里真是那个意思,奶奶可千万不要见怪。”

  谁知连馨宁瞥了青鸾一眼却也真不生气,反而娇嗔着瞪了荣少楼一眼道:“叫你下次还敢多事,我原想着免了她的礼,这话我说得,爷却说不得,只可惜爷如今有了心坎上的人,就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说罢便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座坐下,荣少楼一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想拉住她安慰几句表白表白自己并非心里没她,但碍着青鸾的面,又拉不下这个脸,再看青鸾憋着小嘴忍着泪上前敬茶,倒好像都是他给给她找来的委屈似的,越发也不敢造次了。

  一圈人敬了下来倒也没人难为她,荣太太还要去庙里进香便赶着出门,荣少楼这才搂过青鸾想好好同她回房温存温存,却听荣太太走到门边了还折回来道:“青鸾才进门什么都不懂,这几天让严嬷嬷么好好教教她规矩,还是让惠如伺候你吧。”

  青鸾哪里肯依,只等荣太太出了门,便倒在荣少楼怀中呜咽了起来,只说腹中隐隐坠痛,心里好生害怕。

  荣少楼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连馨宁,却见她和气地笑了笑。

  “那今日先不忙学规矩吧,你先歇几天,来日方长嘛。”

  说罢便甩下他们同着荣沐华和云姨娘笑吟吟地出了门,荣少楼自然是满意的,可青鸾假做虚弱地伏在他的怀中,却觉得连馨宁那“来日方长”四个字格外刺耳。

  第 45 章

  晚间秋容和惠如在连馨宁屋里陪着坐了一会儿,荣少楼自午后一直在青鸾屋里待着不曾不出来,她们两个自然也不敢指望,见连馨宁面露倦意便乖乖各自回屋,两个小丫头上来收拾茶盏杯碟,丝竹也过来劝着连馨宁早些安置。

  虽说早知荣少楼是怎么一个人,但当真见他把小老婆领到面前来,纵是涵养再好,只怕心里也要不痛快的,只怕晚上她又要辗转反侧着睡不着了吧。

  谁知连馨宁却笑着朝她摆了摆手道:“你去叫小厨房预备点宵夜过来,做得精致可口些,再烫壶好酒,要烈烈的白酒。”

  丝竹闻言一脸茫然,这大半夜的,莫非奶奶还要宴客?

  连馨宁见她愣着不动便轻推了她一把小声催促:“快去吧,大爷就要过来了。”

  “奶奶如何知道?”

  “这倒不难,他既把那女子当成个宝,又怎么忍心她在府中遭人白眼任人排挤?今晚不管他愿不愿意,总都是要过来做做样子应酬应酬咱们。”

  丝竹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有气,大爷为那CHANG妇想得倒周全,只是苦了她们奶奶,虽不乐意,但看连馨宁一脸沉静的样子,心下倒也安下了一半,起码她已经不为那人琵琶别抱而伤心了不是?

  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荣少楼果然带着秋吟和两个小丫头踏进了院门,惠如倚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进了连馨宁的屋子,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还当她是真贤良呢,还不是暗地里骚得□想着法子勾着大爷到她屋里去。”

  燕儿在边上见她生气,忙凑上去讨好地说道:“要不姨奶奶去给爷请请安?反正时辰还早,头先看丝竹吩咐她们炒菜呢,自然不会这么早歇着,论规矩爷来了姨奶奶也是应该过去伺候的。”

  惠如一听这话正合了心思,忙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想想还不够又在脸上抹了点胭脂,这才兴兴头头地带着燕儿出了门,才走出了几步想想这大晚上的到别人房里去抢男人的事到底不大光彩,更何况那个别人是她的主子,家里的大奶奶?

  心里不由一阵发虚,正好经过秋容门前,便隔着窗子喊道:“秋容,爷来了,还不过去给爷请安?”

  不多会儿秋容便掀开了帘子,却只站在门边并不出来,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家常袍子,头发披着,一副临睡前的模样。

  “我今儿有点头晕,就不过去了,你是常伺候爷的,有你在边上我去不去有什么打紧?”

  惠如被她一句话说得心下颇为得意,也不磨蹭了,只瞅着秋容冷笑了一声随口说了句,那你好好歇着吧,便扶着燕儿的手风风火火朝主屋奔去。

  这里蕊儿出来扶秋容进了屋,口中却忍不住嗔道:“姨奶奶何不趁势过去坐坐?你总这么躲在她们后头也不是办法,爷几时才能想起还有一个你来?这天长日久的,等那新来的生下孩子,大奶奶和惠如只怕也不甘落后,你娘家本就无人,在这屋里还怎么过?”

  谁知秋容却豁达一笑,抽出手来搂住了那蕊儿的肩膀:“好妹妹,知道你心疼我,可这争宠也不是这么个争法,大爷的心思我自问这世上除了他自己,第二个最知晓的人便是我。今晚明明是他同那BIAO子的好日子,他却巴巴地来寻大奶奶,自然是心里都想好了呢,又岂是我们过去请个安讨个好就能拉得动的?”

  “那这么说,惠姨奶奶岂不是要讨个没脸了?”

  “呵,那可是她自找的,自己先存了不良的心思,那碰个一鼻子灰又有什么?”

  主仆俩说笑着歇下,才刚关了灯,果然听见惠如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荣少楼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看着玉凤和丝竹在不紧不慢地摆桌子,上的都是他爱吃的小菜,连馨宁泡了杯茶放入他的手中,却被他一把拖住搂了过去,一个不稳便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奶奶好好说说做什么费这么多事?你若想留我在此,只消说一句话,为夫一切照办就是,何必大半夜地劳动两位姐姐不得睡觉。”

  连馨宁笑着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从他怀中退了出去,待在他身边坐定,这才柔声应道:“因见你晚上在太太面前也没好生吃饭,你知道你这脾胃最是饿不得的,原想着吩咐她们做好了就给青姨娘那边送去,实没想到爷竟过来了,叫馨宁怎么说呢?”

  一番话说得荣少楼心里受用极了,新娶了最喜欢的女人做小妾,还有些情义的大老婆不但没给脸子瞧反而夜里做汤做水的送过去伺候,这般齐人之福,倒有几个男人能当真享得到?

  当下大笑着说道:“奶奶也太狠心了,把我撂在边上这么些日子不理会,难道今儿还想赶我去别处么?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说最后一句话时荣少楼柔软的唇几乎紧紧贴上了连馨宁的脸,任谁都能猜到他想干什么,连馨宁却轻笑着起身躲了过去,还推了他一把佯怒道:“别闹,丫头们跟前儿呢!”

  说完便自顾自去桌边从玉凤手中接过酒壶亲自斟了满满两杯酒,两个丫头默契地退下,荣少楼早就等不及了,笑嘻嘻地蹭到桌边坐下,一把接住了连馨宁递过的酒杯。

  “有劳奶奶。”

  “不敢。只求爷有了新人笑也莫要旧人哭,屋里还有两位姨娘呢,一碗水多少别端得太偏叫人心寒就成。惠如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秋容虽老实却也是个有脾气的,爷若安心只宠着青姨娘,她们自然不敢到你跟前儿去放肆,只是馨宁这耳根子怕是有得不清净了。”

  荣少楼想起方才惠如借故过来赖着不走的事知道连馨宁倒也并不曾诓他,这些天为了青鸾进门的事这后院里确实怨气重了些,可两个小老婆吃醋,难道她这个大老婆就完全不为所动?

  一有了这么个想头,荣少楼立刻蹙起了眉头。眯着眼看了看正为他布菜的连馨宁,见她笑得毫无城府果然不见有什么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更加不悦。

  这男人哪,老婆善妒惹他不快,严重了还要给休回娘家,可若这老婆气量太大太不妒,他又要觉得她心里没他,怎么着都不高兴了。

  连馨宁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想头,却不说破,只轻手轻脚地给他夹了一块子火腿豆腐,一面轻声道:“爷尝尝这个,徐嬷嬷跟着一品楼的黄老板偷师的呢,前儿做了些孝敬太太,太太吃着说很好,我想着你也爱吃这个,就叫她备了些。”

  谁知荣少楼将碗往怀里一藏,却别有用意地笑着张开了嘴朝连馨宁面前凑了凑,连馨宁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乖乖将菜送到荣少楼的口中。

  “奶奶别尽说那两个蠢材,她们本就是咱们的奴才,伺候好了是本分,伺候得不好就撵出去,哪里有她们嚼舌根的地方?我倒要问问奶奶,青鸾这一进了门,奶奶当真不生气?”

  荣少楼一把扣著连馨宁的手腕半真半假地问道,谁知连馨宁却瞅着他冷哼了一声道:“馨宁敢么?但凡惹得爷和新姨奶奶不高兴了,这大嘴巴子也不是没吃过的。”

  说着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面颊上刮了刮,荣少楼这才想起那一晚为了青鸾曾打过她的事,难免又想起那个掉了的孩子,不由心生愧疚,手上也松了几分力道。

  “你呀,不是说好了那件事就从此揭过不提么,也有我的不好,再怎么不该对你动手,以后决不会了,只要你好好替我掌着这个家,我心里最敬的总还是你,也叫青鸾好好伺候你,可好?”

  好好伺候我?是伺候你才对吧?

  连馨宁心中鄙夷,面上却笑得幽怨凄婉。

  “爷可不许诓我,有你这句话,馨宁总静心在这屋里守着便是。”

  说罢又举起一杯酒送到荣少楼嘴边,荣少楼就着她的手一气喝尽了,当下也心满意足起来。

  听连馨宁的口气是已知道怕了,断不敢再与青鸾犯难,如今将她好好哄住对自己也无甚坏处,看老二帮着她那副样子,只怕她日后对他还大有用处。

  当下胸中大快,连馨宁又依在他身边柔言软语不住地劝酒,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很快便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

  玉凤和丝竹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到床上,才要到外间的榻上为连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