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 作者:龙筱雨(晋江vip2012-07-23完结-女强文)





  赵铭月心说奇怪了,刚才你不也跟着笑得不可开交吗?现在到护起短来了。便存心闹他一闹,问道:“信中写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做什么?”张山立马防备道。
  “都是兄弟,如此防范不就见外了。”她打哈哈。
  “切,与尔何干,闲事少管。”
  她也不恼,幽幽地拍着他肩头那看不见的灰尘,“也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张山却更加警惕,他可不信这丫头能如此知书达礼,果不然,只听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在我看来荣贞夫人的家信不过是满腔关怀,哪里称得上家丑,外人不过心有羡妒罢了。倒是某七尺男儿于臀上长了个桃红心形胎迹,这要传了出去恐怕才是要落人笑柄。”亏她还说得严肃至极,张山脸上刷地爆红,气结之下指着她半天才出口骂道:“好你个赵铭月,还道是个姑娘家,怎的这般不知羞。”
  
  要说这张山打小冲闯,爹是武将不说,府上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荣贞夫人,臭小子和哥弟几个一样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唯一的短处便是那娘胎里带来一个胎记,要换了是个乱七八糟的别样任它什么模样什么色都算了,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偏偏生就那么巧,居然是个心形,还是个带红色的。娘的,活了那么久了他还没听说过那个大男人屁股墩上长个胎记红扑扑还是桃心一样。丢人啊!丢大人啊!于是他藏着掖着,无论如何不愿示人。却不料守了快小半辈子的英明被这个丫头片子给撞见了……
  那日交战,不幸挂了彩,后腰偏下被人一剑划破,不算重伤,稍作打理抹点药的事。可他不愿在大帐里脱了衣裳抹啊,瞅了空挡跑去他老子的军帐里,刚把衣服一掀裤子半褪被坐着准备上药呢,就听身后一女声短促的惊叫,他吓得赶紧去拉衣裳,却重重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扯了被子赶紧捂上张口就先道:“赵铭月你给老子进来!”
  赵铭月本欲转身而逃,被他一叫又见他脸色铁青满头冒汗,红着块脸的往里蹭,“你干什么?”
  “刚才你看到的,不准说出去!”
  看到什么呀?她刚才两眼一花只怪不该误闯看到男子衣衫不整还露了……哪里看得到什么。直言不讳:“不准说出去什么?”
  “我屁股上的胎记,那个红色的心形胎记,你不准说出去!”结果不明真相的人就这么不打自招了。
  
  横竖还是女儿家,被他这一说也还是有些挂不住,她略显尴尬:“反正传了出去看看谁比谁羞。”
  “你……”
  “要我保密也行,你就告诉我你娘信里怎么说了?”一招得逞,赵铭月趾高气昂。
  张山无奈,叹口气横她一眼,“我大娘信里说让他保着老命回去看看孙子,还说让他把我全须全尾的带回去,要是我回不去,他也就不用回去了,就算回去也要被她打死。”
  “就这样?”
  “就这样!”
  “原话怎么说的?你别乱编排。”
  “这就是原话!我大娘的信我看一眼就能记住,她说话那口气就这样的。”张山郁结的说。
  
  赵铭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捧腹弯腰,“荣贞夫人写信就这般说?!难怪、难怪张叔要被众人耻笑。”
  张山被她惹得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好半晌她才算停下,擦了擦沁出的眼泪,又没心没肺的问道:“你管荣贞夫人叫大娘,她不是生你娘亲啊?”
  




☆、庇佑

  “不是亲娘怎么了?我大娘待我们从来都一样。”
  “怎么真急了,我不就随口问问吗。”
  “随口问问也不行,谁要敢说我大娘半句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铭月讪讪地闭了嘴,心道这荣贞夫人果真不是一般世俗女子,嫡庶之间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让张山这个愣头青都如此袒护,实属不易。
  “你俩干嘛呢?让你们过来问一声怎么现在回不去?”两人回头,高寅已缓缓而至。
  “小虎哥哥,我们刚才……”
  “走走走,吃饭吃饭!”张山以为她要说漏嘴,一巴掌拍在她后背,忙不迭的掐断话头。
  
  另一厢,赵浩义等得无聊已经就着花生米小口啜清酒,见他们一到,赶忙招手让坐下,“快点快点,吃完了我一会还要回去,跑哪去了硬是让等半天。”以往过年均是这样,大人们一屋,他们几个小的就在这边,时间一长往昔的小儿郎们一个个都已长大带兵却也还是习惯了如此安排。今年赵沛明没捞着回来,家里却是又多了两个,张山和墨鸾。
  “又是一年了,哥哥们是不是该给点压岁钱?”赵铭月贼兮兮的发问,手已经伸了出去,摊在赵浩义和高寅面前来回索要。
  赵浩义用筷柄在她手上一敲,“还要什么压岁钱,翻过年就及笄了,不该给了。”
  “二哥不也说了得翻过年么,那就是明年嘛,那我今年还能要你怎能就给舍了呢?大丈夫不拘小节,这点小钱哥哥不给要留着娶嫂嫂啊?”在座的都是平辈,说起话来便毫不拘束了。
  
  高寅先就败下风,掏出准备好的红纸包放在她手心,赵铭月笑眯眯打开往里瞧,也不在乎多少,说了吉祥话乐呵的收了起来。赵浩义摇头叹气,认命掏出自己准备的那份,递到一半她刚要接便又收了回来,“你这丫头倒是太识时务,不拿到好处还不说吉祥话了。”
  赵铭月顽皮的一吐舌头,绕过高寅跑到他身边,矮身福了一福,“小妹给二哥拜年,愿二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早日寻一位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贴心嫂嫂好为赵家开枝散叶。”话毕她眼疾手快趁赵浩义不备从他手中夺下了纸包。
  “你学的那点诗词倒是全用在这了!”赵浩义半嗔半怜训道,被她以笑蒙混。
  
  墨鸾向来话不多,此刻食而不语,更是专心吃着盘中食物,赵铭月端看了会怕他一人孤寂,和张山换了位置,坐到他旁边。
  赵浩义、高寅看在眼里一言未发,自顾吃着聊着,唯有张山这个二杆子脾气耿直又存心报复,不讳道:“干嘛挨着人家坐?想给人当媳妇儿啊?”
  这话一出,赵铭月立时红了脸,顿时语塞。墨鸾瞥了身边人一眼,面上虽冷淡处之,但俊脸也有些发热。赵浩义憋着笑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使得周围气氛益发让两人难安。
  
  高寅给墨鸾夹了一筷菜,“萧鸾莫要拘谨,吃什么自行做主就是,当做在自家一样。”
  赵浩义:“铭月倒还真懂些事了,会顾客便好,也不枉我那点压岁钱。不白给!就为这个,明年再多给一年。”
  好在张山好糊弄,二人各自一句便轻易化解了尴尬。
  
  高寅岔开话题:“说到开枝散叶,战前就听说大嫂有了,翻过年不消几月怕是就要生了吧?”
  赵浩义点点头,想起些什么便问赵铭月:“都说大嫂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何,同大哥般配吗?”赵颖永去年年头成的亲,当时赵劲只带了她这最小的回去,他们三人至此都无缘一见家中长嫂。
  高寅用手拐碰了碰他,赵浩义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呃了两声,赵铭月倒好像并不在意这事,说:“大嫂当然漂亮了,与大哥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话毕好像还担心他们多虑,又俏皮的补充:“不过爹说,还是觉得我这样的好看。”
  “那是,我妹子最好看!”赵浩义附议。
  
  张山吃着东西听到这里冷哼一声,被赵铭月一脚跺在脚背上,疼得他嗷嗷叫,“怎么?有意见?你放眼那军营,找得出比我好看的吗?”
  “那军营里倒是除了你有第二个女的吗?你也好意思!”
  墨鸾始终犹如局外人,不加入他们的话题也不挑起话头,只自顾自细嚼慢咽着,只是那双灵动的黑眸已悄无声息将一切尽收眼底。
  
  饭后,赵浩义连同几员将士便回了军营,剩余几位已喝得意兴阑珊,正揪着彼此大谈往事。张贵也喝了不少,死活不顾就要拉着陈伯比试,晕乎乎的手刚探去就被陈伯借力打力推了回来,几经动辄一股酒气上涌,趴旁边吐了一地,任张山一脸嫌弃的扶去休息。
  
  赵铭月困意上来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回房,就见墨鸾站在先前烤羊腿架起的火堆边,信步上前,“不去休息吗?”
  墨鸾恩了一声,火光映得他眉目生辉。
  “想家了?”她蹲□子,捡了根木棍往火堆里挑了一下,黑夜里橘红色的热源跳跃几下燃得更大了些。“第一次离开家过年吧?没事,往后就习惯了。你爹你娘肯定也和你一样,正挂记着你呢,你就更不能让他们担心了。”
  他们会挂记吗?他爹……父皇眼里只有太子,从小便是如此,抱他、带他玩、为了哄他吃药抱在膝上亲自喂。可他呢,连御花园内猜个灯谜知道了答案都得忍着让那太子先答。北萧王吗?不过就是个皇家的庶子罢了,庶子,永远是庶子。
  
  “你大哥成亲的时候你怎么了?”
  她还蹲着取暖,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诧异的抬头看他。墨鸾望见她傻乎乎蹲在脚边,也不急于追问,倒是一撩衣摆坐到了一旁的草地上,“你大哥成亲的时候你是不是惹什么祸让他不开心了?”
  赵铭月听到这明白过来了;随即变得怏怏不乐,低喃:“连你都知道了。”
  “说吧,你做什么了!”没承想还真让他猜中了,他也不解释,顺着她的话说。
  
  原来去年初赵家长子迎娶新妇,长媳进门头等大事,莫说顶着开国之誉的赵家,就是女方娘家那也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大户,何其隆重可想而知。结果眼看轿子已在院中落定已经向前一斜待新人出来了,前方摆的好好的火盆突然就被打翻,烧得红火的炭块咕噜噜的滚到脚边,还不等喜娘发现已是烧着了垂下的轿帘虾须。幸得轿旁的新郎官眼疾手快,一把扯下燃着火苗的轿帘扔开,否则这大喜之日还不定要铸何大错呢。等惊魂未定的新娘被搀出来,头上的喜帕也落了地,绝美的容颜雪腮嫣红肌肤如玉,波光流转的明眸满是惊恐寻向英气逼人凤眼生威的夫婿。只见他双目清冷直睨前方,众人随着看去,才见那散落的火盆边一个少女咬唇而立,紧张又心虚,两手牢牢攥在了一起……
  
  “……我不是故意的,若不是看到那个孩子冲了出去,我也不会奔出去。我只是想把他拉回来,怕挡了路,结果……却一个不留神撞翻了火盆。”她垂首叹息,面上苦涩尤可让人感受到当日的窘迫与无助,她咬唇,像是快哭了,“大哥那晚就没许我出门。”
  墨鸾眉心微皱,“外面人声鼎沸庆贺大喜,你就独自关在屋里?”
  她点点头,“闯了那么大的祸我也没脸再出去,只是可惜没能再见见嫂嫂,我本想和她多亲近亲近……后来便直接跟着爹回来了。”
  “怨不得别人,谁让你如此鲁莽,婚嫁大事一生一次,倒被你冲撞了吉礼。”
  他故意板着脸如是说,话毕瞥见她委屈低头的模样又心觉不忍,暗骂那赵家长子太过苛责。他放软了话语,“你虽有错,可不是存心使坏,算不得大过。只是以后行事记得仔细些。过了的就过了,不开心的还是忘了的好。”
  
  赵铭月低头抱膝好一阵,又抬起来时已是恢复了笑靥,重重的点头,“恩,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理会得。”若不仔细,还真不易发觉她眼眶微红稍有湿润,“这次四国之战你立了战功,都已经升为副营主了。如何?”
  墨鸾静静看她两秒,才挑眉道:“何事如何?”
  赵铭月往他这边挪了过来,靠近了些,“感受如何?一都二百人,一营十都,那就是两千,如今你也算是带领两千兵马的人了,作何感受?”她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飘进鼻间,似是一只撩人的小手顺着抓住了人心,他忙猛咳一声,却吓了身边人一跳,“吓我一跳,才当上小官就开始端上了啊?!”她打趣。
  
  幸好火光掩住了稍稍发红的脸色,墨鸾正色,“什么小官不小官,还不是一样,那是副营主受伤殉国,否则我怎可能如此轻易坐上此职。”
  她这也才觉得问的欠妥,双手合十眼观天际,拜道:“亡者莫怪,铭月无心冒犯,还望海涵。尔等英雄豪杰在天上定要保佑我赵家军各兄弟,护我们周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墨鸾失笑,“你这堆东西到底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可别蛊惑军心,小心治罪!”
  她不予理会,依旧看着寒凉的夜空,“有人同我说过,死了的人都会到天上,他们都看着我们,会保佑我们,就像我娘在天上保佑着我,保佑着爹和哥哥们。战亡的将士们也一样,他们也在天上看着我们,会保佑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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