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 作者:龙筱雨(晋江vip2012-07-23完结-女强文)





  “你闪开,我要杀了这歹人。”
  
  赵铭月忍着肩头疼痛,忙道:“这位师父,柔真与我大瑞多年征战,边疆百姓受苦连连,铭月俱都知晓。如今两方皆有和谈之意,不瞒您说,此人正是柔真的二王子尉迟焘,你若杀了这人,致使战事拖延,不知又要死多少兄弟又要让多少无辜的乡亲受难。”
  “柔真的王子?”老道牙关紧要,眼睑微微触动,“别废话了,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和这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不让我杀他。闪开,狗贼,纳命来!”
  
  “放肆,岂容你胡言乱语!”赵铭月怒喝:“枉你身穿道袍,没想到竟是道貌昏庸之辈,我不管你与柔真人有何种深仇大恨,可如今国家动荡天下百姓的安危却是比你私仇大得多,你若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好!我倒瞧瞧你怎么对我不客气!”老道说完左手再次抓来,这次狠厉的一招直接朝赵铭月袭去,尉迟焘忙一把扣住她肩头,将她往后带离,“你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也得打,你的命丢不得。”她抛下这句话又接了老道一招,他的话不错,这老道功夫太深,若是她长枪在手恐怕还能拼个一二,可如今一把小匕首丝毫不起任何作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住手!”浑厚的一声低吼使得老道的身手慢了半拍,赵铭月瞅准了机会以手指关节猛地击向对方穴道,瞬间,老道半个身子麻痹开来,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铭月快住手!”又一声唤来,赵铭月倏地睁大了双眼,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找去。随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清晰,赵铭月的视线却渐渐模糊开来,她颤抖着右手捂住了口鼻,眼泪刷的一下就大颗大颗滚落出来,砸在手背,却烫得心疼。
  
  尉迟焘见她突然连腿脚都软了忙一把将人搂住在怀中,“赵铭月,你怎么了?”她的眼泪掉得让他心头一紧。
  她却无心回答问题,呆立在原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到面前的暮年男人。她破碎的哭声冲出了口中,轻轻挣开他的臂膀后扑进对方怀抱,“陈伯~”
  
  陈伯不敢想自己这辈子还有再见到这丫头的可能,当年赵家一事举国震惊,当前来查封陌北赵府及捉拿他们这些家丁老奴时,他抵死不从,与官兵一场恶斗后身负重伤逃了出来。也是命不该绝,就在他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继续前行之际,误打误撞就入了此地。
  
  半山的小庙宇中,几人相坐听着陈伯道出当年往事,他指了指那老道:“多亏曲老弟与弟妹的救命之恩,否则我这条老命怕就是活不到如今再见五小姐了。”
  赵铭月双眼通红,抓着面前人粗粝的大手,“陈伯,爹、爹和哥哥们都……我以为你也不在了。幸好,幸好你活了下来。真好陈伯,真好!”
  已是白发苍苍的陈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只可惜那一次重伤令我元气大伤,前两年连走都不太成。”他叹口气,“我日日想着替大将军报仇,无奈却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我对不起上将啊!”
  
  赵铭月摇着头,“不,陈伯万不可这么想,铭月已经将仇报了,那墨哲昭是我亲手杀的。我替爹替哥哥们也替陈伯你报仇了。”说着她胡乱擦了擦眼泪转头对一旁的老道道:“多谢曲前辈救我陈伯一命,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道长受铭月一拜,不予计较。”她即要起身,一直板着脸的曲平山这才连忙说道:“不敢当,方才在下也是出手伤将军在先,还望将军莫怪便是。”他顿了顿,复道:“方才见你是一女子,又听你自称将军,我还纳闷我大瑞怎的会有女将,没承想竟然就是陈兄常年提及的赵家之后。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只不过……”他恨恨地瞪了她身旁的尉迟焘一眼,“只不过不该如此护着这狼心狗肺的柔真贼人,就该让老朽一爪掏出他的黑心肝来!”
                          




☆、兵辩

  赵铭月抢在尉迟焘的怒气前缓言道:“前辈;容铭月问一句,究竟为何您这般恨他入骨?”
  曲新安狠狠道:“若不是他们,素娥如何会与我阴阳相隔。”
  “就是曲夫人。”陈伯续道:“说来也是为了救我!当初曲老弟与弟妹为了躲避战乱早就入了这谷中与世隔绝,无奈救了我之后因药物短缺无法保命;弟妹便出谷寻药;不料遇上了打谷草的柔真兵……弟妹身负重伤返回谷中;拖了几日还是去了。”
  
  “要不是素娥临终前让我立誓在这谷中为她修行念诵;我早就杀出去要了你们这些柔真人的狗命了!”曲新安猩红的双眼死瞪着尉迟焘;面部肌肉因紧要的牙关而绷得死紧。
  赵铭月心下凄惶;想来这曲夫人不过是怕夫君一心替她报仇而丧命才于临终前留下如此遗愿。爱之深;纵是自己命丧;也不愿让他丢了性命!
  “哼;贪生怕死罢了!”尉迟焘轻蔑地道。
  
  曲新安腾地一下站起身,赵铭月只觉一股疾风由脸侧袭来,就听尉迟焘一声闷哼,脖颈已被他扣住。她吓坏了,急忙挡在中间两手掰上曲新安的手腕及虎口,无奈她怎么使劲对方却纹丝不动,眼看尉迟焘面上渐渐憋得通红,她忙道:“他被我封去了内力,前辈此刻要他性命不是趁人之危么!”
  “趁人之危?!”他下手更用力了,“英雄好汉才配跟我曲某人同一而论!”
  
  “前辈不得胡来,一旦他死,两国死的人会更多!”赵铭月额头冒汗,连忙朝陈伯望去,对方这才上前道:“曲老弟,放开他吧,今日你若是将他杀了,就算报了仇你却也要因挑起战事而背上个不忠不义的罪名,这让九泉下的弟妹如何安息?说到底总是两国之争坑害了百姓。老弟,放手吧!”
  曲新安咬牙切齿手上又用了一分劲后才缓缓松开,赵铭月连忙托住久咳不止的尉迟焘,待他脸色微微恢复,便向陈伯道了一声带着他立即转到屋外让他不再与曲新安共处。
  
  半山腰的小庙前,赵铭月将清水递给尉迟焘,被他烦躁地一把推开后,她又递了一次过去,“喝点吧!”
  尉迟焘一说话嗓子就犯疼,此时粗哑着道:“少装好人。”结果,等了半天,她果真就一句话都不说了,他更恼,回头瞪去,冷笑道:“赵铭月,我堂堂柔真王子,却在你的地界遭受此等侮辱,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水壶,又抬头看他,眼波平静,“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柔真人骁勇善战俘获你们的人从来不在少数,可我们要杀就是干净利落给你们一刀,从不曾让你们的将领收过这般折辱。用你们的话这叫‘士可杀不可辱’,可你呢?这么对我,不怕将来天下人耻笑?宵小之风!”
  本以为这话一出按照她的性子又免不了暴怒,结果却听她不疾不徐开口道:“我也未曾料到会有如此一出,让你受辱实非本意,抱歉。”
  
  他有些惊讶,却还是道:“这样就完了?”
  “不然呢?难道你想我杀了曲前辈以平你怒怨?”她语气平平,“别忘了,他夫人的命就丧在你们手里,说到底,是你欠着他。”
  尉迟焘哼了一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少拿这些来与我说。”话毕,她却又沉默,等不来回应,他气焰又大了起来,“这鬼地方我们到底要困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很快就能出去了。”她又把手中的水壶递了出去,这次他接了,等他喝了一口后,便听她道:“尉迟焘,你想好没有,撤不撤兵?”
  “你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我想不想好有必要吗?”
  “当然有!我虽然有把握迫得你们这次退兵,却不敢保证今后的事如何。”她叹出口气,“尉迟焘,你难道不害怕打仗不害怕死人吗?看着那些天天和你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你不会难受吗?”
  
  他满是不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她不怒反笑,那柔和的模样竟一时让尉迟焘挪不开眼,就听她道:“随你怎么说吧,我只知道我这辈子想要的就是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从出生就听着我爹摆兵布阵,懂事就和陌北的战场打上了交到。我爹我哥哥为了保家卫国而受伤流血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他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我大瑞的百姓苍生能过个安稳日子吗?”
  
  “你们占着地大物博的好资源,自然想尽了法子守住。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你们就国富民强我们就得挨饿受冻,若是我们也和你们一样,我们也不争不抢!”
  “难道就不能以更好的方式实现这些么?偏要打?”她皱眉望他,“正如我之前所说,用你们的牛羊马匹换我们的盐铁,我们各自都有对方所缺的,如此和平共处难道不好吗?”
  “妇人之见!”尉迟焘有些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冷嘲道:“就你说的这些,你问问你们的皇帝,他又是否做得到?当初若不是你们一再进犯,我们会举兵相拼吗?”
  
  赵铭月叹息,“所以我们今时今日才想和谈退兵,才想与你共商邦交往来之事。”
  “你口口声声为了自己的族人,最后不过都是在为了满足自己滔天的野心。天下苍生都一样,我们的百姓也只是想过安稳的好日子,女人们都不愿自家男人自家儿子死在战场上!可你们看得见吗?你们又真的愿意替他们想吗?”她摇了摇头,“算了,尉迟焘,今后我什么都不会再说,咱们就当一辈子的敌人吧,我不会让你抢走大瑞一分一毫的土地!但有你这样的君王,你确定你的族人们将来真能过上好日子?!”
  
  时近傍晚,赵铭月与陈伯并肩行于庙后的山涧小道。
  “陈伯,外头一切都好了,咱们赵家又恢复了昔日的荣誉,只等这次平定了陌北,回去以后我就把熙儿接回来,还是以后的府邸,墨鸾给咱们重建了。往后,铭月给您养老,我和子熙就是您的孩子。”
  陈伯一怔,惶恐地揖礼:“五小姐,老奴……”
  赵铭月将他一托,“不可如此,这让铭月如何敢当。”
  
  陈伯喉间发酸,有些哽咽道:“丫头呀,这些年你究竟是如何过来的!我……我对上将有愧,有愧呀!!!这些年就在这谷中躲得了一条性命,留你一个人在外头,受尽苦难!”
  “陈伯言重了。为了赵家您已是全身武功尽失,我们都做了自己该做的。爷爷和爹泉下有知,会以咱们为荣。”
  
  终是不善言辞,陈伯欲言又止,再没说得下去。赵铭月了然,转而笑着道:“熙儿都五岁多了,听说可调皮的紧呢。等陈伯回去以后好好教他,咱们赵家的孩子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这回这个小孙子也不能例外。”
  说到赵家这一脉命根,陈伯的眼中也欣慰不已,“这些年小少爷便就在张将军府上?”
  
  赵铭月点了点头,“多亏了荣贞夫人,若不是她,我都不知能带着熙儿去哪。当年为了掩人耳目保护熙儿,夫人从外头认养了二十个和熙儿一般大的孤儿回来。这几年,朝廷苛减府上的俸禄,饶是这样,夫人也对那些孩子一样厚泽,更莫说如何待熙儿了。”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张将军府上?你一个女儿家,当年,十六都不到,你又是如何过来的?”
  
  赵铭月笑了笑,轻松道:“留在张府也无济于事,亏得当时好几个与高叔父生死与共过的军中老将力保小虎哥哥,他这个赵家的义子才得以幸存,我便去找了他,这几年若不得小虎哥哥、张山的庇护我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得以报仇。”说到这赵铭月一喜,“对了,还有秦大哥,秦刖,陈伯记得吗?那年柳家一事随我一道回京的那个爹爹举荐之人。当初,也是他帮着我和熙儿逃出京城,后来又助我一臂之力报了血仇,如今他也在军中,还是墨鸾钦点的监军。张山、小虎哥哥他们都在,只等咱们出去,就能见到了。”
  
  陈伯见她这笑逐颜开的模样,顿时也喜上眉梢,“好,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着你们在战场上杀敌斩将,我这辈子,值了!”
  
  “对了,陈伯看看这个东西。”赵铭月忽然忆起,自身旁袋囊中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递了出来,“这东西是昨日我们刚进村子时在最大的那个主院中发现的,当时它被托于一尊供奉的神像手中。狂风大作就给刮了下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便给带上了,可怎么看也不知该如何打开。”
  陈伯仔细端详片刻后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东西。不过隐村说来奇怪,曲老弟夫妇得知此处还归结于弟妹祖上,可饶是这样,他们也说不清这村子究竟是何时坐落于此,又是因何举村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