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莲开 作者:碧云飞(起点vip2013.12.09正文完结)
到上官逸那边再和他商讨一番细节,没想到一回来。朔麒云已在花园的八角亭里边弹琴边品茶。
借兵的事已办妥,他今日兴致极好,让我换上那袭绣着桃之夭夭的红色舞裙为他起舞助兴,又命人送来画卷笔砚,说要将我跳舞的样子画下来。
眼见天色渐渐昏暗。我试着劝道:“麒云,要不明天再画吧,这天都黑了,看不仔细呢。”
“掌灯。”朔麒云只淡淡朝亭外站着的云竹吩咐,随即又朝我道:“惜月,你看你。这一曲云逐月你练了这么久,还是没弹好,真该打。”
我撇了撇嘴。无奈道:“古人云因材施教,我本就没这天赋,弹不好很正常,你偏要我学,根本就是强人所难。该打的人是你才对。”
朔麒云轻笑一声,“就会狡辩。好了好了。别弹了,这乱七八糟的调子让我听着心烦。”
我正巴不得他这么说,将琴推开,坐到他身旁。云竹已在亭子里点了几盏灯,看样子他还不打算这么早结束。看到一旁石桌上的茶已凉,我心头一动,对他道:“那惜月替你煮茶吧,这茶是檀山山顶的新茶,口感极好。煮茶总不会烦着你了。”
朔麒云没有反对,两眼只停留在画卷上,轻轻“嗯”了一声。我坐到石桌旁,将紫沙壶置于温水里泡了泡,用木勺舀了些茶叶,用沸水缓缓注入壶内,撇去顶端的茶沫,将水倒掉,再重复了一遍这动作。第二次将沸水注入壶内时,微微一抖小拇指,一黑色的小颗粒不着痕迹地落入壶中,和泡开的茶叶混在一起。
我没有急于让他喝茶,只坐在他身旁,静静看着他作画,不时拈起杯子,自己喝上一小口。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他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我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心里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停地吃云竹送来的点心和水果。
“你很饿?”当我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时,朔麒云终于放下笔,有点愕然地望了我一眼。
“呃……你不饿?”我反问。
朔麒云没有回答,挽起袖子在一旁的白瓷陶盆里洗手,仔细擦洗着沾到手上的涂料,待我用帕子替他擦干,这才重新在长案前坐下,长长地吁了口气。
“作了这么多次你跳舞的画,唯独这次我最满意。”
我朝那画瞄了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要是你画的,都好。”
画了那么久,朔麒云似有些疲惫,将身子靠在长椅上,闭上了双眼。
我一边替他揉肩,一边问道:“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朔麒云就这么闭着眼,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让我心里直打鼓,万一他就在这儿睡着了可不好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睁开眼,朝我淡淡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总觉得他这一眼别有深意。
正忐忑不安,他突然开口道:“茶。”
终于等到他想起要喝茶了,我倒了杯温茶递到他面前。接过白瓷杯,他并没有马上喝,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小巧的杯子,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倦意。
“惜月,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怔了怔,随即垂眸轻声道:“惜月想要的,你一直知道的。”
没有记忆的惜月,自知身份卑微,她想要的,不过是可以一直陪伴在朔麒云的身边而已。
朔麒云的声音仍是缓缓的,却是不可违背,“我要你告诉我。”
“惜月最想要的,是可以陪伴在你身边。”
朔麒云则过脸,定定望着我,“如果我许诺你,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你会一直留下吗?”
我抬眸,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他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平日的慑人神采,有些黯然,还有些……哀伤。
“你为何这样问?难道你认为惜月想离开你?”
朔麒云没有说话,定定地望了我半晌,直看得我心里发虚,良久他才别过脸,将手中的杯子举到唇边,缓缓饮尽杯里的茶。我刚在心里大大吁了口气,他已将杯子放下,冰凉的手指猛地抬起我的下巴,刚才还带着疲惫之色的眸子此时闪动着犀利的精光。
我的心一阵剧烈跳动,难道他已发现茶里混进了蓂草?不可能,那不过是一粒蓂草的种子而已,无色无味,何况刚才我已亲自尝过,根本没有任何异味,他不可能会发现。
我抚上他冰冷的手,轻声道:“麒云,怎么了?惜月惹你生气了?”
那犀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许久,终于渐渐放柔和,朔麒云轻叹一口气,将我拉入怀中。我的心仍在七上八下,他却沉默着不再说话。
半晌,朔麒云松开我,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碧绿色的小药丸递了给我。
“这是什么?”
朔麒云淡淡一笑,“凝气丹,你最近偷懒了,没怎么练北冥大法,这凝气丹可助你事半功倍。”
自随他出征到徽州,我便没怎么练那北冥大法,恢复了记忆后,明知体内两股真气不能相融,更是没再练过,可眼下他这么说,我也不能拒绝,只得若无其事地接过药丸吞了进去。这药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一入腹,一股暖流迅速在全身脉络流淌,说不出的舒服。
朔麒云靠在长椅上,目光黯然,冰冷的指尖轻轻抚着我脸颊,“我以前的女人多不胜数,可真正能让我记挂的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惜月,你或许不会明白,我自出生起便是尊贵的皇子,看似风光无限,可是我没有朋友,我只有听我命令行事的下属,只有依附着我谋取利益的同盟。我寂寞的时候,想找人说说话也没有,就连伤心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带出一个苦涩的笑,“你知道吗,坚强如我,也会有想流泪的时候,只是我自小就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示弱的道理,我只能将眼泪忍着,等到下雨的时候才让它流下来,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了。”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向我……不,是向惜月,透露他的心声。
夜色沉沉,晚风习习,那带着淡淡伤感的目光,平静如水的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我一下子拉回惜月的记忆里。过去一年多的相处,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博学多才,他的风流儒雅,早已让惜月的心化成了柔柔的水,为之倾心。
而这些残留在惜月脑中的情愫,此刻让我茫然恍惚,定定凝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底似被什么东西牵扯着,有些隐隐作痛,情不自禁握住那冰冷的手。
良久,朔麒云将手抽出,朝我轻声道:“夜深了,早点歇息。”
冰冷的手从我手中抽离,一丝怅然若失在我心底升起,望着他清冷的背影踏着月色离去,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早就盼着他离去,直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花径间,才蓦然觉醒。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谋3
云竹将那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我打了个哈欠,吩咐她将画送去裱糊,不用过来伺候了。云竹一走,我连忙将紫沙壶里的茶叶倒出,将那粒蓂草的种子扔进一旁的花圃里。
北冥大法第八重的首页,用朱丹赤字标记着“忌蓂草”的字样,我不确定练北冥大法的人吃了蓂草会如何,但既然我手中有一粒蓂草的种子,何不一搏?只是这毕竟只是一粒种子,能有多少功效还说不准。朔麒云已经练到第九重了,若这蓂草能让他走火入魔自是最好,如若不能,让他的第九重北冥大法有所阻滞也是好的。我自己虽然也练了北冥大法,但我曾被雪玲珑咬过一口,体内早就有蓂草毒性了,也不在乎多加这一点点。或许正是因为体内的蓂草毒性,加上夏帮主输给我的纯阳真气,才会让我在刚练至第四重便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一更的更鼓已敲响。
我快步回到房中,正想换过一身衣服,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嘻笑,随即一个瘦小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到我面前。
“老爹,你……你还在这里?灵儿还以为你早就离开檀山了。”
见到夏老爹突然出现,实在是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若再过一个时辰他才来,我已经离开这里了,喜的是,他既然来了,必定是我让他偷的东西到手了。
果然,夏老爹将手一摊,露出一个小药瓶,“悬剑阁牵魂丹的解药,嘿嘿,世上没有老爹我偷不到手的东西。那鬼地方守卫可严了,让老爹花了好几天功夫。”
夏老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自信的笑意,这个神智不清的老人,偷东西是他最大的乐趣。难度越大,对他来说越是挑战。这种乐趣让他忘记了丧女之痛,于他来说,这是何其幸运的事。
“乖女儿还有没有想要的宝贝?老爹再去帮你弄回来。”
“谢谢老爹了,灵儿就知道老爹一定能手到拿来的,只是灵儿现在还没有想要的,以后若是想起,一定请老爹帮忙。老爹,现在灵儿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再过一个时辰便二更了,我不想让老夏爹和我一起陷入险境。还是让他先行离去为妥。我走到窗边,将藏于檐下的小竹筒取下,轻轻吹了一下口哨。小黑从幽暗中窜了出来,在我手上唧唧叫了两声后,便乖巧地钻进竹筒里。墨绿色的小竹筒上,是北凌羽亲手刻的四个字:不离不弃,如今这四字的旁边。又多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虽然丑了点,但清晰醒目:不移不易。
这八个字,是我和北凌羽给对方的承诺。无论身在何方,无论沧海桑田,我们将一如这八个字。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老爹,有劳你替灵儿走一趟。马上回逍遥谷,将这个交给夏帮主。灵儿还有些事,一办完就回逍遥谷你找,老爹切记不可再回檀山,知道吗?”
夏帮主此时应该仍留在徽州协助北凌羽。但我怕若叫夏老爹去徽州,他转过头就会忘了。还是让他先回逍遥谷,几位堂主只要看到这个小竹筒,会马上交给北凌羽,他看到我刻的这四个字,便会知道我已恢复记忆了,墨渊军将不再受朔麒云的钳制,大可全力反攻。
夏老爹一走,我匆匆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侍卫服饰,将阿虎叫了进来。阿虎见到我身上穿的服饰,黧黑刚毅的脸稍微愕然了一下,便恢复如常,沉声道:“你们今晚就走?晨教主的伤势能吃得消吗?”
对于阿虎,我直觉地认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虽身为悬剑阁的人,但他身上那不时流露出来的沉稳坚毅的个性和宠辱不惊的气质,绝不是个普通江湖人能具有的。我不知道他当初拼了命参加斗兽擂台进宫当侍卫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无论如何,若没有他的帮助,我孤身一人在宫里是寸步难行。
“是的,一会儿就走,再不走,只怕日后更难离开了。”
阿虎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保重。”
“阿虎,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阿虎一怔,抬眸望了我半晌,却终是摇了摇头。
“你是担心牵魂丹的毒解不了吗?你看,这是什么。”我朝他一笑,拿出刚才夏老爹给我的小瓶子递了给他。
阿虎疑惑地接过瓶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两粒花生米般大小的药丸呈现在他手心里,一粒碧绿色,一粒赤红色。
“咦,怎么有两粒?”我不由奇道,同时心里暗感不安。
“绿色这粒是牵魂丹,赤红色这粒才是它的解药。苏回天对这些药丸看得很紧,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阿虎这话,让我的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顾不上解释这两粒药丸是怎么得来的,追问道:“你……你确定你没弄错?这粒绿色的真的是牵魂丹?”
阿虎看了我一眼,肯定地道:“当然,这牵魂丹我每年都要吃一粒,自吃第一粒开始,每年必须再吃一粒,毒性才不会发作,除非得到解药。”阿虎指了指红色那粒药丸,又道:“这就是解药。”
我的心霎时如坠深渊,踉跄地退了两步,“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那粒小小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碧绿色药丸,与刚才朔麒云给我吃的凝气丹一样一模。朔麒云刚才给我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凝气丹,而是牵魂丹。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惜月吃牵魂丹?原因只有一个,他已经起了疑心。
“你怎么了?”阿虎上前一步将我扶住。
我苦笑了一下,“这碧绿色的药丸,我刚刚才吃过。”
“什么?你……你刚才吃过?这可是牵魂丹。”
“看来朔麒云已开始怀疑我了。”
阿虎眸光微闪,脸上一片阴郁,“只怕不只是怀疑,傍晚时我替云竹找云山传话,遇到以前悬剑阁的一位兄弟,正调集会水性的人往西苑。我匆匆问了一下,他只说今晚有任务,也不愿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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