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雁 作者:留白一阕(晋江2013-01-24完结)
“是莫明!”木如兮轻呼道。
“他果然对我玉筚庄怀有异心。”杨彻冷冷地一拳砸在死人身上。
“你早就怀疑了,所以才留他在身边,是吗?”
“嗯,最危险的人放在身边才好对付。”杨彻一声冷笑,
“两天后是遗辛成亲的日子,他自然要杀掉我。”
木如兮自然想到了那个“他”是谁,不禁哆嗦了一下,目光移到桌子上,“咦?那是什么?”
木如兮走过去,拿起桌上钉着的一张纸。“嗯?”
“写了什么?”杨彻问。
“纸上说莫明就是芙蕖舫的杀手夹钟,还有……”木如兮似乎有点疑惑地看着杨彻,“它说让我们保密……嗯?什么味道?”
“保密?”杨彻环顾屋子一周,“快出去!”
他一拉木如兮的手,瞬间窜出明渊阁。他们的身后,火光忽然燃起,一下把明渊阁笼罩。
“怎么……”木如兮愣愣地看着满楼的火焰。
“保密,这就是最好的保密。”杨彻道,“那人刚才没有走,他等到我们查看完死人后才放的火。这个人的轻功很强,可能还在无常步之上。”
“现在呢?”
“走了,他已经做完该做的事情了。”
“我还是不明白。”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
木如兮轻轻摇头,“一身的黑衣服,还戴着面纱,什么都看不见。”
杨彻眉头紧蹙,“能够赤手空拳来抓凝冰夺命索,除非自身寒气极盛,以毒攻毒,方能占得上风。而据我所知,能比凝冰夺命索更为阴寒的,只有阴冥玄寒功。”
“阴冥玄寒功?”木如兮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错,所以才要保密。”
“因为此功是虞莲府舫中所传,所以这个人应该是芙蕖舫的人,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叛离了芙蕖舫。”
“便是如此,这样一把火烧掉最为直接,没人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杨彻道。
“那就是说,不管那人是谁,我们总是欠了他一次情。”
“没错。”杨彻看了一眼即将烧尽的明渊阁,“不知他用的是什么,烧得好快。也好,我们的人就要赶来灭火了,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几个人的死法。”
杨彻负手立在废墟前,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只是杀戮的开始。
明日将是宛遗辛和冉漱瞳成亲的日子。玉筚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玉筚庄和冉家庄并称江南两庄,一是竹隐苑分支,一声因着冉叔鉴曾经在朝为官,各门各派连同一些官场中人都卖予些面子,派了人前来相贺。武当、峨眉等派此前受芙蕖舫侵扰,大多数人都留守门户,只有几个弟子来祝贺,但是也受到了热情招待,住进两庄里。
早就客满的回灯客栈,此时客人多已睡下。青葙、谭禾等几个人收拾铺面,也准备休息了。二楼最边上的房间依然是空的。那是郁落尘住过的房间,里面还有她的衣物,宛遗辛一直不肯给别人住。但是他想林钟来的时候肯定是住在了那里,没有碰乱任何东西,可能只是在床上歇歇。
如同小
竹屋被毁的那日一般,此夜又是无风无月。
宛遗辛坐在那间屋子里,点着灯发呆,窗子是开着的,外面的夜色浓得能挤出来。火光一动不动,直直地向上窜。
林钟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见她?
宛遗辛的手指无规律地轻轻扣着桌子,眼睛盯着窗外。窗外黑洞洞的一片。宛遗辛盯得窗外久了,看见除了黑还是黑,于是就低头看烛火,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白影子。
他猛地看向窗户。这次绝非幻觉。
他觉得自己的冷汗从头顶渗出来了。
一张煞白的面孔出现在窗子靠顶部的位置,似乎在往里面看什么。那张脸白得可怖,眼眶里黑黑的,却有一抹鲜艳得如血色的红唇。
虽然那张脸没有眼珠,但是宛遗辛感觉它在看着自己,甚至那红唇似乎在微笑。
宛遗辛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手指一颤,手中剪灯花的筷子疾速飞出,戳向那张脸。
那脸一下子缩回了屋顶上。筷子没入了黑暗之中。
那东西没有身子!宛遗辛后背冷汗渗出,忙扑到窗前,正欲看个究竟,房中烛火忽然灭了。
此夜无风,烛火怎么会灭?是谁?
宛遗辛一掌劈向刚才坐的地方,黑暗中听见椅子碎裂的声音,而其中夹杂着让他更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他身后的窗子关上了!
“谁?”宛遗辛全身戒备,立在原地。
有光在门口的位置亮起。一个人戴着面纱走进来,手里一颗夜明珠晃了晃,看了看宛遗辛,把夜明珠放在桌上。
宛遗辛微微松了一口气,“林钟,你扮鬼做什么,死人都要被你吓成活人了……”
“鬼?”林钟在桌边坐下,语气疑惑,“你说什么?”
“方才窗外的鬼面具不是你弄的?”
“窗?我从门口进来的。”林钟淡淡道。
“那你怎么进来客栈的?”宛遗辛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我昨天住进来的,就住在隔壁。”林钟道,“今天早上你吃东西的时候我还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
今天?宛遗辛忽然想到那个满脸胡髭的大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钟,你的易容功夫,也太厉害了……”
宛遗辛说了一句,又想到那张可怖的脸,那是怎么回事?“你灭了烛台关了窗吗?”
“烛台是我灭的,窗不是你自己关的吗?”
“啊……那,那……”
“莫明死了。”林钟无视他的一身冷汗。
“哦,哦,你杀的?”宛遗辛脱口而出,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林钟看他一眼,没有回答,更加让宛遗辛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废的废话。
“你要做冉家的女婿了,应该去冉家走走,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睡觉了。”林钟压根儿没打
算回答,房门一开一闭,人已经飘了出去。
宛遗辛愕然,心中狂叫林钟绝对是他命中克星。过了一会儿,他挑了挑眉,拿起夜明珠,推开窗子,悄然无声地跃出去。
冉家庄冉漱瞳的闺房的屋檐上,伏着一个黑影子。房子里没有人,倒是出乎那人的意料,通常新娘子嫁人前一夜不是应该在房中好好待着吗,怎么不在?况且那么晚了,人应该在睡觉啊。
那人悄悄地从一扇窗子钻入房中,闪身缩到窗沿下,偷眼看那梅花纸帐。帐中的确没有人。那人举起一颗夜明珠,蹑手蹑脚地走到纸帐前,挑开纸帐。夜明珠幽幽的灯光里,照着的正是宛遗辛的脸。
宛遗辛扫了一眼床上的物品,便是一张双纹的湘簟、一个玉枕、一张绣了鸳鸯戏水的被子,没有别的东西了。宛遗辛把纸帐恢复原样,又看起房中各个角落。床边一个碧纱橱,墙上挂了一幅字,正是王摩诘的《红豆》一诗。另一旁珠帘卷处,有一张梳妆台,摆了好些钗子簪子,还有明日要穿戴的凤冠霞帔。桌上还有一只胆瓶,瓶中插了一些普通的花。宛遗辛走过去,见到桌子的一角还放了一只碗,碗中尚有些残渣,宛遗辛端起来闻一闻,残渣有一股药香味。
宛遗辛放下碗,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碗中的那股药香从他进屋起就一直弥散在屋中,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作为杭州城最大客栈的大老板,他常常能够闻到客人衣服扇子上的熏香味,但多是沉香、降香,这个是什么香味呢?
宛遗辛走动一圈,只觉得梅花纸帐、屏风等物品上都熏有这种香气。他慢慢地走近那个胆瓶,那是香气最浓的地方。他把花拿出来,不出所料地看到瓶底有个小包。宛遗辛把小包倒出来拆开,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轻轻地挑下一点包里的东西,用帕子包好,又把小包包好放回胆瓶里,再把花插上。那胆瓶靠近烛台,若是点起了灯,热气影响胆瓶,香气自会发散。
宛遗辛还想再查看一下,只听外面有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宛遗辛赶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个大跨步跃出方才进来的窗子,轻手轻脚地关上窗子,缩在窗台下,屏住呼吸。
所幸只有冉漱瞳一个人进来。宛遗辛听得房里传来低低的哽咽声,不禁偷偷地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往里面看。只见冉漱瞳刚好正对这扇窗子站着,双肩抖动,眼睛红肿。她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忽然摸到梳妆台上,拿起那个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整个人扑上床。
宛遗辛看得奇怪,但是不敢多做停留,一点脚尖,跃过屋檐偷偷溜去冉叔鉴的屋顶。
冉叔鉴正在读书,渐渐地有了点睡意的样子,便去整理床铺准备睡觉。一身黑衣伏在屋顶的宛遗辛
虽然先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毫无睡意,但是伏在了屋顶上很久却没有见到冉叔鉴有什么异常举动,又不能进他房间,正打算打道回府,身形微微一动,只听屋里冉叔鉴喝道:“是谁?”
宛遗辛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十分倒霉,作为别人的女婿却半夜到人家家里暗访,若是传出去真是大大的不光彩。他赶紧定住身子不动,思量计策脱身。
“谁在那里!”冉叔鉴又喝一声,似乎微微发抖。
宛遗辛听到他的喝声似乎不是向着自己的方向,眉头微微一耸,竖起耳朵来听。
这么一听,才发觉房子的东首传来一阵幽幽的笑声,似有似无,由远而近,虽然飘渺,却能听出是女声。而且是那种要断气的女声。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老夫出来!”冉叔鉴毕竟在官场和江湖上都是混得开的人,一喝之下威风凛凛,同时一掌向东首挥出。只听东边的窗子破裂之声响起。宛遗辛趁着窗裂声响,自屋顶轻轻落下,停在西首窗边,从窗缝向东首看去。
那将断气的女子声音依旧幽幽传来,凄厉而诡异,越来越近。屋中银光一闪,冉叔鉴的手上多了一把匕首,但是刀光微闪,可见他的手正在颤抖。
“冉……叔……鉴……啊……”笑声中一把女声充满哀怨地响起,那幽幽的笑加上凄惨的呼唤,让人不寒而栗。
好熟悉的声音。宛遗辛怔住,却想不到是谁的声音,只好继续看。
“哐当”一声,一只白瓷杯子落在窗台上,摔成几瓣,淡黄的液体顺着白色的墙壁缓缓流下,划出一道幽怨延绵的痕迹。
“你……为什……在茶里……毒……啊……”
那声音变得低沉,充满了痛苦,越发凄厉,一声一声近似从咽喉扯出的音调,逼得人的心紧紧地收缩。
“又是你!又是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是,是虞莲府他要除你,他要除你,和我,什么关系?”冉叔鉴的嘴唇发紫,脸色发白,手握着刀,颤巍巍地指着窗外,“你是冤死,不干我事……杀你的是狐王孙,要你死的是,虞莲府……你找他们,你找他们去啊!”
冉叔鉴的声音已经因为恐惧而变了调,手中的刀不停颤动,踉跄着后退。
而宛遗辛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收紧。那个声音!还有那些话语!
“啊!”冉叔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宛遗辛再往窗缝看去,冉叔鉴已经跌倒在地上,张着嘴,双唇剧烈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宛遗辛看向东首窗子,只觉浑身血液一下子从头直撞到脚下。
那被打烂的窗子的上部,赫然是那张面色如雪、红唇如火的鬼脸!
鬼脸似乎悬在空中,并无躯体。而鬼脸上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冉叔鉴。那是含恨而
死的女子化作的幻影吗?
“你难道不想杀我?我都看见了,都知道了……你是杀人灭口……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
那声音带着魔魅,荡漾在房梁上,荡漾在两人的耳际。
宛遗辛听着那个声音,心猛然一抽。那个鬼脸忽然消失了,似乎是忽然就隐入了虚空之中。然而接下来出现的东西犹如一记大锤,砸在宛遗辛的心上。
残破的窗边,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美丽却惨白。她那样哀怨地含恨地看着冉叔鉴,眼中散着魔魅的光,勾魂摄魄,她朱唇轻启:“你…下…的…毒…赖…不…掉…的……”
阿尘!
宛遗辛差点就要叫出来了,但他还是硬生生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那张脸上绽放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又如她出现时那样倏忽不见了。
而跌坐在地上的冉叔鉴已然惊呆了,只是喃喃道:“谁要你来……谁叫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是我……”
宛遗辛终究是林筠弟子,一时震惊后赶紧迫自己冷静下来,趁奴仆庄丁尚未过来、冉叔鉴尚未缓过神来的时候,施展无常步,从屋顶上掠到东首屋檐边探看,若是有人倒挂金钟,从屋子上倒挂下来吓人,至少也有足迹留下。但是屋檐上灰尘依旧,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