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番外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4-09-03完结)





  离琰也不怒,从地上爬起来,点亮烛光。
  那张白到离谱的脸上,挂着一抹红,他从镜中看到的时候眼中未必没有闪现杀意。
  端木朝华紧捏着拳,等待离琰的爆发。
  谁知他只是回过脸来柔柔一笑——
  “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明明知道敌不过,还要逞强,像飞蛾扑火一样艳丽。不过,茶水全用来泼我,你不觉得可惜吗?我可不会让人给你送第二壶茶来。还有,我点的香是龙涎香,你呆在我身边,早晚要熟悉这样的东西,今天就到这里吧。”
  端木朝华气得浑身发抖,龙涎香乃是催|情之物,离琰的心思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这个男人,心怀龌龊还能摆出光风霁月的坦然,让端木朝华身上每一寸都充满厌恶,但又不得不规规矩矩忍着。
  因为——
  带他来启天监的第一天,他问离琰什么时候会解蛊。
  离琰便说,等到你学乖的时候,最好是能让我高兴了。

  ☆、有眼无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屏风后面又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茶盅猛然砸在屏风上面,总算消停下去小会儿。
  随即听见离琰懒洋洋的声音——
  “你下去吧,有人不大高兴,乖,明天再好好抚慰你。”
  少年的嘤咛声搅得屋内还有的一个人,觉得自己十分多事,端木朝华蓦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侍卫胆敢拦住他,铁钳一样的手毫不费力把侍卫的手臂拧断。
  惨叫听在离琰耳朵里,不仅不觉得刺耳,反而饶有兴味地舔舔唇边还湿润的感觉,问还没能起身的少年,“你觉得这次的如何?”
  “国师找来的,定是极好的。不过……”少年生得脆嫩,像春天里刚冒头的笋尖,正是离琰喜爱的滋味,忍不住在他嘴上又咬了一口。
  少年笑而躲开,含羞带怯的一眼极是风情万种,没有继续将将的话。
  “不过什么?”离琰摸着他的小手指,上面的红色还是他亲手染的,虽然他心头早有牵挂,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缺不得这些少年的陪伴,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
  “不过脾气不太好,国师当心被咬到,不如……拔了他的牙。”
  话音未落,少年痛叫起来。
  离琰的手劲很大,将手中方才还温柔握着的小指生生折断,手一甩,少年跌到在地,眼红红的却一眼都不敢看离琰。
  “滚下去。”
  他诺诺地,一句话没说,狼狈地夺门而逃。
  离琰细长的眉眼像深邃的山水,他念着的人啊,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一面。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西陌国师好男风,京中无人不知,离琰带在身边出门的男子,总会面对各种鄙夷嘲笑的目光,当然,也有男人们的艳羡嫉妒。
  让端木朝华穿得文文弱弱,他几乎想把离琰按住狠狠给他两拳。
  然而离琰只是一面亲手整理他的衣服,一面用赏玩的目光上下打量,而后满意万分地点头,“果然风度翩翩,比你那身破铠甲好看许多。”
  他说话也是轻佻,但目光却分外深沉。
  像透过这个人能看到多年前与那人初见的惊鸿一瞥。
  “你让我穿这个,想做什么?”端木朝华不耐烦地扯了扯袖子。
  “带你去逛街啊。”离琰高声吩咐赵谦去备轿,顺手用一枚朴素至极的桃木簪把端木朝华的头发挽起来。
  靠得太近,端木朝华只觉一身肌肉都紧绷了。
  “不要紧张,真的只是逛街而已。”
  国师大人带着新的男宠上街,引来不少人围观,但也仅仅是围观而已,谁都不想无端端丧命,可惜了绝色倾城的离琰,却有喜怒无常的性子,连西陌国君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怠慢。
  每次离琰出行会在西陌京城里引起百姓沸腾,女人们红着脸大着胆子往车上投腰带环佩,盼能得这名西陌最美的男子一笑一回眸。偶有被带出来的男人们,虽不好意思,但也会偷偷摸摸眉来眼去几回。
  谁让国师大人好男风呢。
  包下京中最好的戏园子,离琰吩咐班头把端木朝华带到后面梳洗打扮一番。
  端木朝华稳站着不动,班头几番催促,让人强行带他走,却没想到这位国师大人的新宠力气大得很,没人能让他挪步,急得一脑门都是汗,结结巴巴地跟离琰说——
  “这,国师大人……”
  离琰把手中的金扇面折了折,贴近端木朝华,对方立刻后退一步拉出距离。
  离琰逼近。
  端木朝华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端木朝华拧着眉,怒瞪面前的人,离琰却仿佛看不到比老虎还要凌厉的目光,轻轻吐露的口型,乃是端木朝华的死穴——
  “蛊毒。”
  端木朝华紧攥了拳头,和离琰对视半晌,败下阵来,任由班头带他去换衣服梳妆打扮上粉头。
  离琰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要么等待,要么先发制人把离琰控制住,或许能够尽快解除蛊毒。
  缓步从帷幕之后走出的端木朝华想得出神,谁知走出的地方竟是戏子们唱戏的台子,少了帷幕的遮蔽,突如其来的晃眼光亮让端木朝华闭了闭眼。
  人声鼎沸。
  台下不止是离琰一个。
  还有离琰在京城的那些狐朋狗友,不对,离琰从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这些自以为是离琰朋友的家伙,各种谄媚地对那家伙阿谀奉承。
  离琰只是听着,慢条斯理地拨开茶碗盖子,吹开茶沫。
  这时见着端木朝华走出来,一时眼中像忽然起了风暴,勾开唇角笑意明显得让他身边围着的那些人,都注意到台上还有一人。
  是极华丽的喜服。
  西陌男子嫁人着红裳,腰间玉带莹亮亮的沉着压住,那人还在想自己的心事,微微皱起的眉头和迷茫的眼神,显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为何忽然多出这么多人来。正是这一种懵懵懂懂的表情,几乎一瞬间让离琰的心脏不能喘息。
  反应过来之后。
  见着台下男人们玩味讥嘲甚至猥亵的目光,端木朝华顿时被闪电劈中一般,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拂袖就走,管他宾客满堂,端木朝华只觉怒火全灌在脑门上,没有即刻爆发已经是忍耐的极限。
  “慢着。”不轻不重的一声。
  离琰的声音,让端木朝华不得不定住脚步。
  “这是我新纳的男宠,今日特带来与各位见见,免得日后在街上碰到,哪些不晓事的家伙,动了我的人。”
  “岂敢岂敢,国师大人发话,我们岂敢乱碰。饶是倾城姿容,我们也只能馋着。只不知这位小爷是哪里打动到国师大人的法眼,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啊。”说话的男子已经盯着端木朝华看了很久,此一次高声说话,一来恭维离琰,二来也想引起台上人的注意。
  端木朝华确实注意到他了,然而那一眼剜过去,此人却觉得好像已经身死,动弹不得。
  离琰摇着扇子笑,“我动心之处,岂能让你们人人见识?”
  “对啊,怎能让我们见识呢,今日我们能有幸见到佳人已是难得,岂敢多要求什么。再说了,帷帐中的事情,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还敢多问,荣丰,这是你的不对了,给国师大人赔罪。”说话的不知是哪家的少爷,那叫做荣丰的,便是被端木朝华一眼看得动也不敢动的男人。
  此刻瘫在椅中冷汗直冒尚且不能动。
  好在离琰并未注意到叫荣丰的男人,只拖着语调刻意说着,“对啊,帷帐中的事,你们也敢问。”
  眼珠子片刻不离端木朝华,他气得身体发抖,恨不能现在一把捏断离琰的脖子,忽然间好像是不气了,竟然一个回眸一个浅笑,本点着精致妆容的脸,让离琰着火了一般不舒服,咳嗽几声以后方才缓解去喉中的火热。
  “你们觉得,我很好看?”端木朝华扬声问。
  “对啊。”荣丰被这个笑容弄得浑身都酥麻掉,浑然已经忘记方才的恐怖。
  “可是我这张脸从不是给人随便看的,看了,就要付出代价。”
  “美人果然有脾气,你想要什么?不管你要什么,国师大人都不会拒绝的。”荣丰咽了口口水,离琰面前,他不能放肆,但魂魄已经全然被这个一身红妆的“新娘子”勾去。
  “好啊,国师大人。这个人看了我,我要他一双招子。这里每个看过我的人,都要留下一双招子做代价。”
  冷若冰硬如铁的声音,让堂中方才还放肆用目光亵玩端木朝华的男人,一时都忘记呼吸一般怔怔看着,看得一脑门汗。
  片刻之后又都盯着离琰,离琰的扇子这时候也不摇了,和端木朝华对视片刻。
  “你不过是一个男宠,我怎会为了你拿掉这些人的眼睛?况且,我也看了你,莫非你要连我的眼一块儿拿了?”
  缓慢而细腻的声音像是一条冷冰冰的蛇,缠在人的背脊上,甩都甩不掉的恶心。
  端木朝华没说话。
  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寒意。
  没有人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等回过神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出一对血窟窿。
  从第一双眼睛被抠下到最后一双眼睛被抠下,十数人也不过耗费半盏茶不到的声音,而且速度极快,痛都察觉不到。
  端木朝华一双手血淋淋的,肉卡在指甲缝中,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离琰面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他手上的血渣让这间戏院顿时彷如人间地狱。
  “不要以为我有求于你,就可以任由你戏耍,国师大人,我虽然不能取你的眼睛,但这些人的,我不会浪费。”
  离琰的脸色也有一些变了。
  这个人果然不好掌控,若不是有求于自己,这么多天住在一间屋子里,他早已掐断自己的脖子,剜心挖肺也是有可能的。
  仿佛看透离琰心中所想,端木朝华森冷一笑,“若是怕了,就早一点解蛊,我不会为难你半分。真的不想解的话,就早一点自尽,我没功夫和你纠缠下去。”

  ☆、说谎(1)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日夜兼程恨只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来,立刻飞到边城去。
  这一路几乎没怎么休息,到达齐河镇以后在当地一打听,方才得知,自己将将离开边关,端木朝华就下令拔营,此刻已经深入西陌腹地。
  阮千千提缰走马顿在路口上,茫然地望着西方未知的路途,身体已经达到极限,拎着缰绳的手又是灰败又是颤抖。
  抿抿嘴唇,早已干燥起皮的唇痛得让她拧起眉头。
  忽而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
  师兄?
  转过去的脸上带着抹不下去的惊诧。
  马蹄声消遁,林少庭,花山公,阮千千惊得合不上嘴,只觉眼眶热乎乎的。
  “师父……师兄……你们这是……”
  也是一样的风尘仆仆,花山公别过脸去不看她,用马鞭戳戳林少庭的胳膊,“你说。”
  林少庭了悟一笑,对阮千千说,“师兄放心不下你,所以硬要师父也一块来,西陌国师不好对付,有师父在,把握大一些。”
  师父的老脸上怎么有一些微红,眼珠子打个转,阮千千心下已经明白。
  怕担心的不止是师兄。
  于是翻身下马,对花山公跪拜而下。
  “师父,徒儿多有忤逆,待此事了结,全凭师父吩咐。”
  花山公鼻子里重重哼一声,“还不快上马,天黑之前到下个阵子打酒,你想渴死师父我吗?”
  心头的暖是她说不清楚的,只依照师父的吩咐,上马策鞭。
  不知道端木朝华现在在哪里,好像当初被赶走的时候那些冰冷刺骨的言语都忘记了,她只记得那个人对她的好,虽然凶巴巴的,但总是为她好的。
  在安亲王府的那些朝朝暮暮,他虽总让管家扣自己工钱,但其实好吃好喝没有亏待过,多少回晚上睡着了,端木朝华来偷看她,她都是勉强知道的。
  他每一次凑近的亲密,他说过的想她,因为她吞毒而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掐死她,以为她中蛊毒的时候端木朝华的惊惶,他甚至同样毫不犹豫以身引蛊,他累极的时候全然卸下防备靠在她肩上。她只觉一生能承载的重量,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很想忘记的。
  可是她忘不了。
  心心念念要报的恩情什么时候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这个人,只要这个人安好,别的一切她都不想计较了。
  不管他有过的温情是真是假,她总归是要去见他这一面的,问他一句成亲的事是真是假。若他肯说一句是真,她就相信他,抛却曾经受的一切。
  只因为她想要相信他。
  而若是假……
  她未曾去想。
  也只因为她不想去想。
  金丝蜿蜒的碗中,盛着离琰亲手给他煎的药。
  端木朝华当做没看见,捏着兵书的手指却灰白。
  无论怎么拖延,总归是要喝的。
  “你那日在京中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