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番外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4-09-03完结)
及至被人放平,张起遮血的幔子,阮千千忽觉得两腿发木,手脚也冷得僵硬,所有痛觉都在腹部,但仍能察觉到胃里一阵痉挛。
产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娘子放轻松,孩子自然而然会顺着您的劲儿出来的,好,您听我的,吸气、呼气,对,继续吸气,呼气……”
反复四五次呼吸,只见阮千千面色越发惨白,吸不到气儿似的胸腔里难受,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说话声又弱又颤,“等等……”
一屋子人霎时都不敢动。
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阮千千咬牙将头立起一些,目光越过布幔看向碧珠,“你去请师兄来,在院子里给他张一张椅子,让他吹几首曲子,说是我小时候爱听的那些,他就知道。”
产婆古怪地望一眼分明紧张得要命又强装镇定的孕妇,问阮千千道,“娘子这是头一胎,害怕得很吧?”
她面色白得跟屋外的雪一般,磕巴磕巴干得要命的嘴唇,“是害怕,不过不是害怕生孩子……”转眼看着帐子上开满的牡丹富贵,阮千千哭着一张小脸儿道,“听人说生孩子很疼,这事儿我想得很明白,孩子既然怀上了就是一定要生的,总不能叫我一直带球跑。可我怕疼,比怕死还要怕疼,您明白么?”
当时产婆不太明白,但片刻后听到阮千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比怕死还怕疼,按说阵痛应该是刚开始,渐渐的孩子的头顺顺当当地往外落,那娘子一用劲儿就惨叫连连,让咬在嘴里的帕子也吐在一旁。
箫声从屋外传来,雪后初霁的阳光镀在林少庭素色的长衫上,立在院中,他满背的黑发叫本指挥小童拣药宫侍煎药的谢非青忍不住回头去看。
闻得箫声,屋内连连的惨叫也渐渐弱下去。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
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一声“哇”的哭音,林少庭放下手头的箫。
谢非青也松下一口气,这才发现一背都是冷汗,走过去望了望林少庭,他自进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默不作声端起他的箫,现在上下两片唇都干裂出血来。
见谢非青目光微闪,林少庭略笑,拍拍他的肩,“你师姐应当已经无事,我也回屋去了。你找个人,去叫端木朝华过来吧,他一定高兴得很。”
“师兄不进去瞧一眼?是男孩是女孩都还不知道……”
“不必了,我明日出宫,这个替我转给你师姐。”将箫放在谢非青掌中,林少庭遥遥望了望那间屋子,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弭,“临时有事要走,你入门来我这个大师兄没什么好送你的,来日若侥幸还能再见,就教你一套剑法吧。”
谢非青多的话一句未说,目光跟着送林少庭到门口,雪上留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脚印子。手上的箫被他捏紧收入袖中,他总觉得,师兄这一别,可能不会再见。是以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师兄那满背黑发出奇的美,美如月下流瀑,是江湖儿女的不羁不绊。
几日未曾好好睡过的端木朝华,这一觉睡得极香,醒来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连听碧珠讲了两遍都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皇帝也有这样的傻样,碧珠心头翻个白眼,面上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又道,“小姐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端木朝华喉中发干,“刚刚?”
“皇上前脚走出云华殿,小姐后脚就觉得不妥,但想着皇上难得好眠,是以不让下人通报。还说皇上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三人皆平安,小姐已经睡下,皇上要不要……”
话未落地,端木朝华已匆匆套上鞋把碧珠丢在后头,径自往云华殿去了。
看到阮千千面色平静地睡着,就像下午离开时那样,只是腹间少了一块隆起。端木朝华本意是要把这丫头弄起来好生训斥一顿,生孩子这样的大事,竟特意把他支开,什么叫做皇上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他好歹应该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吧……
听说那个林少庭都被她叫来了。
谢非青也在。
她倒是不把师门中那些师兄弟当外人,偏偏把他这个夫君当成外人留在寝宫,孤零零地,睡午觉!
但看她面色舒展,睡得十分惬意,端木朝华的心软了一地。摸摸她的脸,一丝血色也无,戴着护额的样子还真丑,手指腻在她脸上,一时半会儿竟移不开。将鞋袜脱去,端木朝华特意在火盆儿上把自己的手脚都烘暖一些,才掀被缩进去,轻轻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心口上,他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怀里揣着窃喜,胸口到喉咙口都是一股子兴奋乱窜的热意。
那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他看到时已经安分不少,听说刚落地那会儿张牙舞爪得很,虽然手指甲片儿根本没有杀伤力,嘴里也只有粉嫩嫩的牙龈,半颗牙都没有,而且一点会长出牙齿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挨个儿抱着看了看,就让奶娘抱下去了。
这会儿靠着阮千千柔软的肩,鼻子对着她的手呼气,两个人之间热烘烘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腮上嘟出来滑不溜丢的软肉,她无意识偏过头去,又被扳回来。
屋外簌簌落起雪,端木朝华困顿地打个哈欠,睡意未绝,一只手横过阮千千肩头,一只手捏着她的一双手,沉沉睡去。
狭窄的山路间一架马车摇摇晃晃地颠簸,车内的主子几次叫停车,下车吐,吐干净即刻上车命人继续赶路。
这一路慢不得,眼见着西陌国境已不远,长生猛拍拍自己的腿,恶心劲头被痛劲儿压下去一些,挑开帘子垂眼见马车轮子深陷在雪坑里,妥协一般长吐一口浊气,“停车,等车队赶上来休息一晚再走。”
见他走出车,侍从立刻将大氅披上他的肩头,被主子狭长的异色双目一瞧,低下头去。
长生仰头望了望天色,天色已晚,吩咐车夫将马车拉到路边,隐在树丛里,自个儿在雪地里踩出嘎巴嘎巴的声音,他的鞋底不脏,雪被踩松后化得像泥,沾一星半点灰就显得脏。
他满意地看看,走进树丛钻进车里,沏茶的雪水已经煮好,茶香淡淡地染满整个马车。
晚些时候车队赶到,一行人在野地里刨几条蛇就着车中带着的香料烤熟,干粮也还足够,吃饱喝足各自回车上,拿毛毯一卷睡去。
夜半睡得迷迷糊糊的随从抹黑起来撒尿,被火光映得甩甩头惊醒。
只见七皇子裹着个薄毯,怀中揣着手炉,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拿树枝把柴火拨得荜拨乱响。头发没束,披在尖削细瘦的肩头,火光映红半张脸,是张巴掌小脸。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照得嘴唇格外红润,随从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只有干柴燃烧声的夜里格外明显。
七皇子掉转头瞟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随从却吓得一激灵,蓝色眼珠被火光映得似红似紫,还泛着金光。怪不得别人说七皇子邪祟……
“好看吗?”
男儿说话是文文静静的音色,生得五大三粗的女随从匆忙摇头垂眼。
“不好看?”
她慌得摆起手来,抬眼见七皇子眼里凌厉的神色,心头一个哆嗦,这哆嗦还没结束,喉咙间一抹细微的疼,麻酥酥的痒痛。
再下一刻,她轰然倒地,脖子上一溜红痕,长生冷漠的目光瞟都没瞟上一眼,起身走过去,跨过随从的还温热抽搐的尸体,从树上拔下沾血的金叶子,吩咐人将随从拉去树丛里丢掉,起身钻进马车,心中空落落的,空得有些喘不出气的冷,和寂寞。
离开西陌也有一年多,即将踏上的故土,在这个静得可怕的深夜,深深揪痛他早已麻木不仁的心。
☆、祸国(1)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从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打马而过,马蹄声溅落一地,藏青色斗篷盖住马晋冲一双眉,扬鞭策马连跑三天三夜,人受得住马却受不住,每到一地驿站便换马稍作歇息。敌在暗而他在明,心里有所牵挂,自然察觉不到身体疲惫。
直到西陌京都城门下,亮出青玉虎头兵符报明身份,提缰冲进城中,马晋冲方才觉得有股酸麻的劲儿从脚上密密匝匝地爬上了腿,连着心口也有不舒服。
滚鞍下马一头栽进得了消息早候在曾经的西陌宫门口的朝颜怀中,恶狠狠一把抓落脑袋上盖着的连帽,脸早被雪和汗打湿的泥灰抹成一道道深浅颜色。他抓着朝颜两只胳膊的手用力有些发狠,见她紧蹙眉头,咽了口唾沫缓一口气方才说出话,“皇上命我来助阵,我自官道而来,当比躲在暗处那些小子来得早几日。皇上说了,西陌皇室的家事,他不插手。”冷得哆嗦的手在怀中摸了老半天,才摸出兵符来,搁在朝颜掌中,用力捏紧她的手,马晋冲咧嘴一笑,森森白牙整齐地露出来,又摇头晃脑,“不行……我得先睡会儿……”
话声刚落,脑袋一歪就歪在朝颜臂弯里睡过去。
朝颜黑得似墨的眼静静看手中光滑的青玉,还有臂弯里这颗脑袋,好半会儿才想起来,向西陌投降后,就是这个人将她押送进京,哄着不肯吃喝的她一路好歹吃点儿,絮絮叨叨念叨西陌百姓和一群先帝,否则这会儿早已无她。
但这人也曾拿绳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敲打掌心——
“你就是西陌的女皇帝吧,还想娶我们王爷做王夫,也不瞅瞅你西陌男儿是什么货色,我王爷又是什么天上有的人物……你这一路可别给我找麻烦啊,王爷说了,要见活的。”
说完就扑上去把朝颜结结实实绑成了个粽子,她既然已经投降,就没想过要逃走。偏这胆大包天的男人,不仅绑了她,还趁机占她便宜!摸了她的下巴不说,还轻佻地抬起她的脸,纵然被她恶狠狠地瞪着,还是眯着两道狭长的目,轻飘飘地打量她。
“哎我说,你算我在西陌地境上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你们这儿的女人简直……”
饱含遗憾地摇摇头,又搔搔头,那男子走出帐子去,一面还喃喃道,“我操什么心,我又不娶西陌女子做老婆……”
没想到,今日再见。
朝颜既已想起,一把丢开马晋冲,那人困顿已极,脑袋磕在硬邦邦的地上也只是哼哼了一声。
将兵符收入囊中,朝颜看也不再看他,冷冷吩咐,“把这位大人带到偏房,拿绳子一道道绑好,免得他睡不踏实……”
忽又回头,“给我绑结实点儿。”
青玉虎符能调动北朔压在西陌边境的边防军队,端木朝华派马晋冲来,就是派给她一员大将。烛光给虎符镀上柔和的光,朝颜喝了点儿酒,红扑扑热腾腾的脸贴在桌上舒服得直叹气。
从未见总督大人醉过的云梧小心翼翼端水进屋搁在一角,虽已是侧夫,伺候人的活儿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但他喜欢做这些。温热的帕子往头上一搭,朝颜喉中嘤/=…=咛一声,一把抓住云梧的手腕子往怀里一拉。
他的心跳得要从喉咙蹦出来,身子也僵硬得动也不能动。
怀中的暖意让朝颜将头一歪靠进他颈窝里,颈窝里的热气儿更盛,她像猫儿一样往里拱了拱,磕巴起嘴来。
“唔……”肩窝里被咬了一口,云梧刚出声,又生生将声音咽回肚里。
得了默许,朝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鼻子在他颈子上逡巡着,舌尖时不时地轻尝一口,滋味儿相当不错,不一会儿,不光是舌头,连牙齿都用上了,也是轻轻刮弄,也是细细吮小力啃,啃出来一溜儿紫的红的印子,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细白。
笨拙地将手环过朝颜的腰,将人往帐中带。
她虽醉,却并未完全失去神智,这么大动静带到床上,眼睫张开,黑沉沉的眼珠子默不作声地瞧着面前一直懦弱小心的男人,瞧得他的脸在灯下涨得通红。将水光滑溜的嘴皮咬得白了又红,细瘦的小指哆嗦着笨拙地勾开腰间打得十分结实的衣结,只剩素缎的中衣在她眼里勾人地晃来晃去。
反观她呆愣地坐着,朝服齐整不动半分,云梧的指尖在触到她朝服上大红大紫的牡丹纹路时颤了颤。
哑着嗓子不安地偷偷拿眼看她两回,“大人……”又咬咬唇。
她还是一动不动,云梧心头打鼓,红透的脸白了两回又红起来,死咬住嘴唇,狠下心谨慎仔细地认真同朝颜的衣结作斗争。
晨起是他伺候她穿衣,心无杂念做起来自是没有问题,现在脑子里乱如麻的几番勾解竟然不仅没有顺利解开,反而拉成了死结……
他的脖子好红,肩窝里几星梅花儿是她咬的吧,朝颜伸手摸了摸,越摸越带劲,手指头上有层薄茧,摩挲着他细嫩的肌肤,激得云梧起了一身疙瘩。喉咙发干地扯开衣领子,手指头坚持不懈地在红痕上揉搓,搓得他不仅脖子红了,连耳根子都红得滴溜溜地像朱果似的。
咬一口吧,就一口。
朝颜混乱地想着,牙齿已经没轻没重地咬住云梧的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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