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番外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4-09-03完结)





  红岑从门口进来,也不和两个侍立的丫鬟招呼一声,手上还抓着鞭子,见到阮千千便直吼,“师妹,端木朝华那个王八蛋,还真就下了旨,这算什么,就算要立后,也该先把你的事情办了,别以为我们混江湖的不知道宫里头的规矩,你要是在皇后之前先封个贵妃,怎么那皇后也得让你一句姐姐。这算什么,孩子都生了反而要做小了……”
  红岑嗓门大,一时间门前围满了人,阮千千对碧珠使个眼色,碧珠赶紧走去门外,一面关门一面训斥,“都出去出去,看什么,主子的事也敢乱看,仔细你们的眼珠子。都该干嘛干嘛去,活儿少了我给你们派!”
  一时间下人都散去,碧珠才关上门,叹口气,退进门里来。
  红岑在阮千千旁边坐着,两手叉腰,仍然十分不平。
  阮千千看一眼她捏着的鞭子,眉心紧蹙,“你没去朝上闹吧?”
  “还没来得及。”红岑把头一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说你怎么那么长心眼?都快被人骑到头上去了……”
  听她说没去朝上闹,阮千千放下心来,转过头去对着镜子自顾自梳头,不一会儿,把梳子伸到红岑眼皮底下,“好师姐,帮我梳梳头,我睡了起来头疼得很。”
  “做噩梦了吧?我说陪你睡你偏不要。”红岑嘀咕着接过来梳子,生疏地帮阮千千梳头。
  “别人就罢了,那天晚上你都知道的,我是没有办法。王爷来我跟前发火就算了,你还来我这儿发火,我一肚子的火,跟谁发去?”
  红岑心底一软,也是觉得阮千千可怜,才责道,“师父没有办法,这全天下恁多名医,不会一个都没办法……”
  “师弟也没办法。师弟的医术我是知道的,当初王爷的断腿,都说没办法,他却保住了。连他都没法解,那药王仙本就是制药的,她要使进所学来威胁我,谁又能解?”阮千千闭起眼。
  “那也不该连册封也延后……”
  “十五就要封后,他登基之后,封后大典必然要做给天下人看的,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他也忙得脚不沾地的,师姐你就少说几句。”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大度,你贤内助行了吧。我看等皇甫倩当了皇后,你还有没有这么气定神闲。”红岑手上使劲,阮千千登时睁开了眼。
  红岑哼哼两声又说,“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不会,他与皇甫倩相识比和我认识早,若是有那个意思,早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只是担心,没办法顺利拿到解药。”说着阮千千站起身,转回床边,将其中一个孩子抱在手里,连日来两个小孩没别的症状,就是睡得多,脸蛋睡得通红,分外惹人怜爱。
  “等拿解药时,我和师父一定会让那女人付出代价!”红岑恨声道。
  阮千千低下头去,微凉的脸贴着孩子的脸,那小孩无知无觉,口角口水流得亮晶晶的。阮千千在他脸上蹭了蹭,小孩便拿手拨她的头,皱着张脸,不一会儿,又抓住了阮千千去摸他脸蛋的手,将手指含在嘴里吮吸。
  阮千千笑了笑,又十分担忧,“只要她能给出解药,拿什么换都不打紧。就怕……”
  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按药王仙吩咐做了,却没能顺利拿到解药。红岑面色一肃,咬唇道,“她只要敢,我便让国师大人教她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碧珠推开了窗,风将屋内闷人的熏香吹得散了些。阮千千低声哼着什么曲子,哄小孩子睡觉,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两个小东西,红岑看着她坐回床上,忍不住小声问,“你就真的不在乎端木朝华娶另外一个女人?”
  阮千千僵了住,半晌才松开儿子的手,抬头看红岑,“在乎,可至少,他平安活着。用儿女的命,换他不另娶,不值得。”
  此时被冷落在一旁已久的小女儿忽然嚎啕啼哭起来,阮千千放下儿子,抱起女儿来,儿子却听见姐姐的哭声,也放声哭了起来。
  阮千千望着两个哭得满脸泪珠在襁褓里晃头晃脑的婴孩,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抿紧嘴唇,朝碧珠说,“大概是饿了,叫奶娘进来。”
  谁知道叶娘来了,两个孩子仍是大哭不止,直哭得浑身抽搐,奶也不吃,一个劲往外吐。
  叶娘急得衣裳也顾不得理,就跪在地上禀报,“姑娘饶命,这两个孩子,昨日晚上起,就不吃东西了。”
  阮千千大惊失色,连忙让碧珠去请谢非青过来,一时间慌得在屋内来回踱步,直至看到谢非青从门口进来,才迎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师弟,你赶紧看看,吃不下东西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毒药发作……”
  谢非青细细切了会儿脉。
  然后将一个孩子拎起来,按在膝上,好一阵拍打。
  不一会儿,孩子吐出奶和黄水来,谢非青眉头松懈下来,“师姐别紧张,只是吃多了些,吐出来便好。”
  说着把孩子递给叶娘,又照样把另一个抱过来拍着吐奶,吐完又同叶娘吩咐了几句,才正色对阮千千道,“师姐,我看你容色不好,让我把个脉……”
  阮千千飞快躲过他的手,“不用。”
  谢非青摇头无奈道,“只是寻常请脉,师姐,你这几日太过紧张,怎么照顾孩子。只是寻常积食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叶娘在旁听着赶忙跪下来又请罪。阮千千摆摆手,神色憔悴,“不关你的事。”又朝谢非青道,“让你看看也好,我这几日一直睡不好。”
  谢非青一面观她脸色,一边切脉,不一会儿说是她积郁又在产后不好好将息,要好好休息。让底下人去煎安神的方子,陪着说了会儿话,就对红岑说,“二师姐,师父让你过去一下。”
  红岑也起来告辞。
  不一会儿屋内就剩下阮千千一个,她斜靠在窗下小榻上,鞋子也不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那日和端木朝华提立后一事,他是动了怒的,只是她一直跪着,威胁他若是不答应就不起身,端木朝华被气得狠狠拂袖而去,怕是这些日子吃都吃不好了。雪停后的这几日,天色甚好,阳光照在窗格上,雕刻的鸟儿似乎要振翅飞去。
  阮千千从脖子上拉扯出一根红线来,下头是个保命符,已经发黄显得破旧。
  她将那符放在唇边,轻轻印了印,心底里默祷能保两个孩子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了。

  ☆、立后(3)

  夜深,端木朝华批完折子自书房出来,侍立的宫侍被旁边一起守夜的小公公推了把,立刻醒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端木朝华问。
  “三更天了皇上,是否去南苑看看?”南苑那位册立为后的消息已传遍后宫,管事的公公也上了心。
  端木朝华捏着眉心,半晌后稍觉清明,摆摆手,等灯笼从公公手里拿过来。
  “朕去走走,谁也别跟着。”
  宫侍恭敬低头答是,不敢跟从。
  云华殿外,只有夹道的宫灯隐隐亮着,端木朝华驾轻就熟地走过去,门口两个侍卫与他眼神一对,便低下头没敢通报。
  院子里只八面各自亮着一盏灯,他慢步走到阮千千屋外,见屋里没有亮灯,知道她已经睡下,稍稍放下心来。
  红梅还没谢,满院子梅香让端木朝华稍感安宁,他负手长身而立,凉月西沉,银光铺了一地。
  毛茸茸的黑围脖衬得端木朝华的脸发白,周正的脸孔对着月光默默无言。片刻后,他长呼出一口气,白气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那盏微弱的宫灯,离开云华殿,便被端木朝华吹灭,他在昏暗之中,缓慢行走。
  ☆☆☆
  初九一早,宫里人便来报说是刑部尚书夏魏有事求见,宫侍垂手站在堂子里,对阮千千赔笑道,“这事是皇上准了的,还请姑娘赶紧洗漱收拾,半个时辰后下朝,夏大人就过来了。”
  她点点头示意知道。碧珠从旁抓了几锭碎银子打赏给他,那公公便满面堆笑地低头退了出去。
  铜盆一端过来,碧珠便伺候着阮千千漱口擦脸,忍不住问道,“夏大人是哪个夏大人?”
  阮千千对这个人有印象,随口道,“传话的公公不是说过,是刑部尚书。”
  “以前老爷当官时,没见这个夏大人过来走动过,又是管刑案的,也不知道来后宫问什么。”
  阮千千耷拉着眉,一双眼犹自惺忪,揉了揉眼才说,“大概是想问父亲的事。”
  然后不再多说,收拾妥当后在屋里静坐着,吩咐人去穿膳,喝了点红枣桂圆莲子粥,就直说吃不下,让碧珠撤了桌子。
  时候还早,她起身拿起挂在壁上的剑,在院中舞了几下,忽然从旁传来声响亮的笑声,正是红岑自门廊下过来,她一抖鞭子,跃然于中庭。
  “师妹练剑怎不叫上我,一起一起,来与我过两招。”
  阮千千全然不是红岑的对手,只是红岑故意想让,二十招后,二人俱是满头大汗,阮千千收剑回身抱拳,“师姐功夫太好,就别为难我了。”
  “哎,陪你过两招,就说我为难,我看是师父他老人家太宠着你,你这三脚猫功夫,都不好意思说是花山派的。”
  阮千千也不生气,将剑收入鞘,摸出块帕子给红岑擦汗,一边擦一边问,“师姐吃过饭了没?”
  “还没,正说过来看你吃的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吃。”
  阮千千失笑,“你和师父那儿吃的和我的可是一样的,上去坐吧,我让人给你摆上来。”
  “一样的啊……”红岑失望地撇撇嘴,“红枣桂圆莲子,这么吃下去,我可要去城中找个花楼灭灭火。”
  说话间下人将粥盛上来,并四个甜花卷,红岑这才笑逐颜开,拧了拧阮千千的鼻子,“还是师妹懂我,糖花卷许久没吃了,倒是很想。”
  阮千千起身道,“知道你爱吃这个,我去前殿见客,待会儿就回来。你先吃着。”
  红岑把筷子含在嘴里点头,阮千千又吩咐旁边伺候的人一会儿等红岑用完早膳把桌子撤了,才往前殿里去,碧珠被打发去准备茶水。
  此前阮千千听人说起过,户部尚书是个青年才俊,后来听说夏魏调任刑部。因父亲的案子悬着,阮千千也多留心了一下。夏魏是端木朝华去年钦点的状元郎,看着斯斯文文,眉目间总是含春,似笑非笑的,生得细眉细目。
  “让大人久等了。”阮千千走到上座,坐下后白面红里的红梅裙裳拖在席上。
  夏魏这才坐下,笑道,“刚坐下没一刻,扰了姑娘清梦,恕本官无礼。”
  阮千千笑了笑,“陪师姐过了几招耽搁了些时候,本是已经起身了的。大人见笑。不知今日过来,有何事要问?”
  夏魏也不拐弯抹角了,把端木朝华指定他来办阮尚书被杀一案之事直言相告,又说,“还请姑娘详细回忆一下,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阮千千脸色一僵,她是不想回忆那天,但图着刑部破案,也不得不详述一次。
  “与父亲被杀无关的细节,大人就不必禀告给皇上。”
  “这个本官自然知道。”夏魏心领神会。
  “当日晋王破城,师兄早几日便来找过我,说会在破城那日来接我出城,劫狱的是我师兄。将父亲带出大牢后,就安排在京郊的竹屋。破城那日,我在安王爷府邸,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当时的府邸,等他派人来接我进宫。后来来的人是田冲,田冲带着装我爹头颅的盒子。只能猜测是师兄离开我爹的藏身之处后,我爹被人暗害了。”说起这些,阮千千已无当日的激动难过,她抚了抚袖口,问夏魏,“尚书大人可去问过田冲了?”
  “田大人倒是尚未问过,而且……”夏魏疑惑地皱起眉,“卷宗里并未提及田大人送阮大人来找姑娘的事。”
  “涉及晋王叛乱一事,是得避而不谈。”阮千千解释道,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但此前我派人查过田冲,却一无所获。且田大人自小跟着皇上,查他曾让皇上觉得不舒服。不过既然让夏大人来查,想必皇上今日心境与当日已经不同。”
  夏魏一笑,“总要还阮大人个清白,听说当时贪污的证据,至今没能找到,说不得阮大人是被冤枉的。”
  “我爹自然是被冤枉的。”阮千千急道,不过又按捺住心绪,问夏魏,“夏大人去过我家了吗?”
  见夏魏点了点头,阮千千才道,“若是父亲贪污,家中怎会是那个样子。他老人家续个弦都是不声不响的,通街都没几个人知道。”
  夏魏这才明白过来阮夫人称阮千千是先夫的女儿,原来不是亲生女儿。又将前日里问过阮夫人的话与阮千千说的一串,猜测阮夫人说的那个去府中敲门打探的大概就是田冲了。于是起身告辞,说是有了眉目,要再去查实。
  阮千千也不留他,将夏魏送到门口就转身回来。她心道,端木朝华这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