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阙:梨花凉 作者:梨云裳(红袖添香vip2012-03-25完结)









  第六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二)

  已有一些秀女察言观色,上前去讨好上官衡之女,希冀对方能够提携下自己,那女子宛如众星捧月般端坐在座椅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我与薛灵芸和许珺瑶站在一起,掌事太监已然出去,想是去回皇上的话了,只留下几个年老宫女留着听用。见无人管,一众秀女便三两成群,闲聊起家常来。
  正在此时,门外走进来几个宫女,将几篮刚撷下来的时令鲜花放在桌上,为首的朗声道:“贤妃娘娘请各位秀女换过了头上簪花。”
  这些大家闺秀皆是深居简出,此刻忽然孤身入宫,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上官小姐款款起身,大大方方的向说话的宫女道:“多谢贤妃娘娘想得如此周到,有劳姑姑了。”
  说罢,她从荷包中掏出一个金锞子递给那宫女:“姑姑辛苦了。”
  那宫女忙恭敬的接过:“奴婢多谢上官小姐赏赐。”
  上官小姐微微一笑,率先将一朵火般红的牡丹花拈起,簪在头上。
  入选的秀女们皆是一大早便已装扮好的,彼时摘下的鲜花经过了半天的折腾,此刻大多已经微露蔫意。秀女们便争先恐后的去取了各色花枝,纷纷插戴起来。
  我心下一动,已想出了一条计策。此刻且由她们挑去,我端然坐在凳上,不疾不徐。
  一旁的薛灵芸和许珺瑶也挑了几朵花回来,正彼此互相看顾着打扮,见我不忙,便催道:“阮姐姐怎么还不去么?一会儿好的都叫人挑走了呢!”
  我淡淡一笑:“还不急。”
  一旁的许珺瑶正小心的戴着花,口中称道:“这贤妃娘娘想得还真是周到,连我们头上的簪花也记挂着。”
  薛灵芸闻言说道:“哪里是周到了,不过是小心得有些过分而已。”
  我听见此言大有文章,便问道:“此话怎讲?”
  薛灵芸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秀女众多,难保有心怀不测之徒,若是有人用头上的花粉下毒——”
  许珺瑶听到这里,不禁咋舌道:“宫中的防范竟如此缜密么?”


  薛灵芸一边整理着鬓花,一边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不过是小心为上罢了。”
  这时,聚在桌前的众人已经散去,我才起身走将上去。
  桌上的几篮花已被挑挑拣拣的凌乱不堪,不出我意料之外,秀女们选的都是那些颜色娇艳的海棠芍药等花,那些颜色稍稍素淡的花都三三两两的散在篮底,我独独挑了一朵白芙蓉,插在鬓边。
  回到薛灵芸身边,许珺瑶先见了,不免担心的问我:“阮姐姐已穿得如此淡雅,再簪朵白花,会不会太过招摇?”
  我理了理烟霞色袖口,对她的关心感激的笑了笑:“多谢许妹妹关心,我自有道理。”
  话音刚落,掌事太监已到了门口,拉长声音道:“各位秀女请入正殿!”
  我们便又列队站好,随着内监及宫女们的指引,陆续进入正殿。
  正殿中金碧辉煌,飞楼插空,雕栏绣槛。大殿正中的赤金九龙皇座上,便是我大魏朝的当今天子——南宫珏。




  第七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三)

  他右首边,端坐着一个身着正红七凤鸾服的美貌贵妇,只一抬眼,便已觉得她艳光四射,不可仰视,只见她脸上含笑,更添秀丽之色,偶尔与皇上交谈几句,神态备是亲昵。
  观其形态已是不凡,果然一旁有秀女低声说道:“那便是贤妃了。”
  本朝天子南宫珏十六岁登基,已过七载。称帝后将结发的太子妃扶做正宫皇后,只可惜皇后早殇,自此后宫中一后四妃的正一品妃位,只有一个贤妃,虽未立为后,却手掌六宫大权,除了太后,便是以她为大了。
  一众秀女在司礼太监的率领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齐齐莺声燕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微颔首:“都起来罢!”
  众女平身,皇上笑着向一人道:“你也来取笑朕么?!”
  众人纷纷向她看去,只见上官小姐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笑脸向皇上道:“臣女上官曼云,参见皇上。”
  皇上大悦:“这个时候偏生又有礼了,还不上来坐?”
  上官曼云红晕满脸,便欲踏阶而上。
  一旁的贤妃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是选秀女,皇上也该一视同仁才是。”
  话虽是向皇上说着,脸上亦是春风拂面般温暖,看向上官曼云的目光却带着隐隐的寒意,在上官曼云的脸上流转了半天,最后停在她头上那朵颤巍巍的大红牡丹花上。
  上官曼云听见贤妃如此说,脸上笑容微微一滞,却又笑得更加灿烂,敛起衣袂拜道:“多谢娘娘教诲。是臣女僭越了。”
  说罢,便恭敬退下。
  此时,秀女选看便正式开始了。
  我低着头,眼睛便落在地上的水磨青石砖上,果然是上品,块块都光可鉴人。听着前面的几位秀女跪拜,眼皮微抬,便见她们身形婀娜,绿云逶地,娇柔的声音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只是皇上看了数十个,都未曾选留,后面等待的秀女未免心浮气躁起来,纷纷各自揣测圣意,摸不清到底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直等到上官曼云走上前来,皇上才喜形于色的说道:“留。”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在众人意料之中,上官曼云退下之后,皇上才打起精神,端详起后面的秀女来。
  只苦了前面的秀女,费了这么多心思,只因为排在上官曼云之前,因此连博得皇上龙目一看的机会都没有,便永远失却了进宫的机遇了。
  “工部郎中薛清远之女,薛灵芸。”
  我听见念了薛灵芸的名字,便抬起头向殿上看去,只见她跪在殿前,仰着小脸,我从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顷刻功夫,只见皇上微微点头,司礼太监便高声道:“留!”
  我心下暗自为她高兴,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许珺瑶上前,也被选留用了。
  转眼已选留了十数个秀女,司礼太监看了看名册,高声叫道:“礼部尚书阮良栋之女,阮梨容。”
  我闻言脱列而出,上殿盈盈下拜:“臣女阮梨容,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一旁的司礼太监早尖声叫道:“大胆!穿成这样素净,难道是对皇上不敬么!?”




  第八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四)

  众人闻言皆大惊,一进宫便扣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看来我不但是留用无望,反而更加还要治不敬之罪了。
  我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蓄满泪水,哽咽道:“皇上恕罪!请先听臣女解释!”
  皇上那温润如玉的眼睛探寻似的看着我,见我神情楚楚,不似作伪,思忖了片刻,便说:“你且说来。”
  我的泪便如抛珠滚玉般流将下来:“臣女是在为前孝文皇后戴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皇上亦不免动容,他温言问道:“给孝文皇后戴孝么?你别怕,慢慢说来。”
  我便趁势说道:“臣女幼时便敬仰前孝文皇后,事事以孝文皇后为楷模,自从得知孝文皇后芳逝,便一直素衣素服,立誓斋戒三年,为孝文皇后祈福。现今三年将满,因此即使进宫亦不敢锦衣华服,求皇上体谅臣女之心,宽恕臣女不敬之罪!”
  说罢,我便低低的伏在地面上,再不敢抬头。
  我知道,此刻,我在做我今生最大的一场赌,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赢得的,将是入宫的机会。
  大殿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气等候着皇上的发落。
  许久,只听皇上长叹一声,眼中似有泪光,向贤妃道:“若不是她提及,朕险些忘了,再过三个月,可不就是孝文三周年忌辰了。”
  我闻听此言,心下一松。我知道,我赢了。
  若不是三年前爹爹因中药铺官司入狱,正巧皇后新亡,大赦天下,将爹爹放了出来,我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
  一旁的贤妃也感叹道:“姐姐已经去了三年了,岁月如梭,真是白驹过隙。皇上,也当真难得这孩子有心。”
  皇上点点头,脸上颇有凄然之意,他抬抬手,司礼太监立刻高声道:“留!”
  我敛眉起身,恭敬的退下殿来,心上的大石,终是放下了。


  从此,我便身为后宫中人了。
  此行前去,不知是福是祸,只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是不能留在宫中,尚书府必定要置我于死地。我阮梨容,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离宫之时,已是掌灯时分,我身边的薛灵芸和许珺瑶一团喜气,由得家人接了回去,我环顾四周,尚书府果然不曾派车来,恐怕,他们已经忘了我这号人物了罢。
  他们更不会想到,此刻的我,已经是等待晋封名位的新进秀女了。
  徘徊在西安门外,身边的秀女已经陆续被家人接走,只有我,形单影只,孤零零的立在寒风中,翘首盼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来的马车。
  直到只剩下我一人,夜,已经宛如泼墨般漆黑,浓浓的笼罩了紫巅城。
  我长长叹了口气,宫门早已关了,这举目无亲的安平城,又有何处可以容我安身呢?
  就在这时,黑夜中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马蹄声,我悚然一惊,想要躲避起来,却已来不及,转眼,马蹄声便已近至眼前。
  “什么人?”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




  第九章    咫尺花开君不见(一)


  我见躲避不过,只好斗胆上前福了一福:“小女是阮尚书府送选的秀女。”
  男子的声音透着讶异:“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曾回去?”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作答,那男子似乎是听出我的委屈之意,便伸出一只手:“我来送你回去罢!”
  我大惊,夜深人静,对方又是初次见面。孤男寡女,怎可相伴而行?
  看出我的犹疑,他朗声大笑:“别怕,我送你回尚书府。”
  我看了看四周,若是此刻不随他而去,看形势便只能露宿街头了,咬了咬牙关,我将手递给他。
  冰凉的小手立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手掌中,他一把将我拉上马来,便抖抖缰绳,纵马而驰。
  身后的男子将我拥在怀中抱稳,却保持着刻意的距离,我心下一宽,这人如此守礼,想来不是坏人罢?
  耳边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吹得我的发丝痒痒的落在脸上,却又不敢伸手拂开,生怕一松手,便掉下马去。
  似是过了不一会儿,尚书府便到了。
  他和我一起下了马,我便趁机借着府上的风灯,细细打量起他来。
  只见他长身玉立,二十岁许的模样,一双点漆似的墨眸如天上繁星,灼灼有神。额上束发银冠,身着白蟒剑袖,端的气度不凡。
  他牵了马,对门房道:“通告阮尚书一声,就说你家小姐回来了。”
  回头,见我怔怔的看着他,便朗朗一笑:“怎么?很冷么?”
  我方回过神来,才发现单薄的身子已被寒风吹的微微发抖。
  他见状,便伸手解开身上的披风,不由分手的搭在我肩上,又替我系好带子,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不禁让我羞涩难当,欲躲了开去,心下却又是在不愿,只好呆呆的任由他系。
  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直至系好了,一双手却仍怔怔的留在我的领扣处。
  我仰起脸看他,灯影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点点星眸,却是定定的看着我的脸。


  如水的月光下,路边的花丛淡淡的传来月季的味道,盈l点点,暗香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手,扶了扶我发髻上将要滑落的素白芙蓉,喃喃低语着:“你被选上了么?”
  这问话让我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便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却终究不忍心的,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的失望,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未说出口。
  尚书府的朱漆大门开了,身后传来阮尚书惊慌的叫声:“微臣见过梁王爷!”
  我一惊,抬起头来,他便是梁王爷吗?那名誉皇城的梁王爷?!
  只见他已恢复了常态,右手背在身后,如临风玉树,清俊的脸上带着笑容:“还没贺喜阮尚书,贵府小姐入选了!”
  阮尚书闻言更惊,一双眼睛讶异的落在我身上,嘴唇抖动着,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不再理阮尚书,径直入了府,清冷的月光下,却能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灼热的眼光,跟着我的身影一直燃烧着,直到我在影壁后拐了弯,才终于熄灭了下来。




  第十章    咫尺花开君不见(二)


  几日来阖府上下对我均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毕竟我已入选为宫嫔,虽然还未封位,尊卑却已分,这些礼数他们还是要守的。
  临行前一天,夫人终于走进我的房间。
  几天来尚书及夫人对我一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