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 作者:灵鹊儿(晋江vip2014-07-28完结)






    绍布接了手,回头,“怎的不睡?”

    “醒了。”

    她安静地陪在了他身旁。

    好是一阵静默,他又开了口,“今冬随本王回王帐。”

    萨茹一怔,笑笑,“不了,这里清静。离不得这水声。”她愿意做那幻影的替代,哪怕他思念那幻影的时候从不想见她,只有在恨的时候才会来。今生她做不了他心里的娜雅,不如就做让他解恨的娜雅。只是,既然是恨,每天在他身边,该有多痛……

    绍布将那落寞的人揽进怀中,轻轻摁在胸口。很多时候他不想让她开口,因为她一开口他就知道不是。可有时他又想听她说,听她语气中那无奈的淡然,轻轻暖在他的伤处,深底里,他们同病相连……

    忽然,夜空中快马急鞭,一瞬来在眼前。

    “王爷,左翼大营急信!”

    “哦?”

    绍布赶紧接过,就着传信兵的火把飞快览阅。

    这消息实在是惊人,看完信,绍布竟怔了一刻,而后方才仰天大笑,“原指望坏你一锅汤,谁知竟是套了你一头狼!”

    萨茹不明就理,只是觉得他的笑阴森森的……

    “消息可曾传去金帐?”

    “太师已然得到消息,连夜派了四将军前往乌德尔河镇守探马营!”

    绍布嘴角轻轻一挑,“怕探马军反?哼,看来你也知道他活不成了。”

    “备马!”

    “是!”

    

    左翼万户大营。

    几天的大风,今天突然停了,满天的乌云压得低低的,不见下雪,闷得人口沉。

    帐中安静,只有来来回回不停走动的靴子,踏着厚厚的波斯毯,发出让人不耐的闷声。一刻也静不得,诺珠焦心得火烧火燎,直盼着传来那启程的消息。

    那日湖边不待四人拿定主意,小大王麾下人马已然禀报了大将军帐一同赶了过来。阿日善死状凶恶,这罪逃无可逃。赛罕当即认下,并未拖带半点泥水。一场大祸临头,他倒是担当,只是身为探马大将军,赛罕乃是带着前线金印之人,不归属任一万户旗下,遂即便就是罪状确凿,左翼万户大营依然没有束绑他的资格。

    这一来当真为兄弟们夺得了时间,大哥一面强压着小大王营的人作乱,一面飞鹰传书送去各兄弟处。二哥的中军大营就在临侧,将入夜人就快马赶来。兄弟四人好一番密谈,商来议去,此一番实在尴尬!

    老三乌恩卜脱掌太师印不过数年,整顿汗庭上下,事无巨细。兄弟们起事之初为的就是统一草原,安居百姓。遂察疾苦,重畜牧,为牧民饱暖尽心竭力,更在去年将奴仆等级重做修整,废止了残人身心的哑奴制;并亲自督定了汗国大律,为的就是让贵族的绝对天地里能容得小牧民喘息,让受苦之人能有争得清白、诉得苦处之地。可因着废除哑奴一事,乌恩卜脱与金帐贵族闹得不大展颜面,因此在大律之中也不得不许下些特权,遂那条“诛族姓,车裂”的判罚可说是乌恩卜脱亲自制定。

    这两年,大律威严,初时的嘈杂声都被一桩桩铁案封了口。如今,这正正犯在了自己兄弟身上,依律,即便就是顾忌他的将军身份,也保不了全尸,斩刑是最轻的判罚。

    兄弟们合计,此刻唯一稳妥的法子就是期望三哥能从大汗手中调来金箭,先把老六解往金帐,身为边疆主帅,因由大汗亲自审问,判决再不许旁人插手。依三哥多年汗庭的周旋,定能在不失自己太师威严的情况下让大汗亲口赦罪,给个贬罚了事。

    事发三日,人心似火烤,时刻难熬!绍布已然往金帐去,三哥那边不知应对如何。就在人人忐忑之此时,押解卫队今日午后飞马赶到,人们这才算稍稍缓出一口气。

    诺珠本想着会即刻解走,谁知这半日却还没有消息传来。她最怕他兄弟商议,知道他们舍不得这宝贝幺弟受一星半点的罪,更别说死,此一去金帐,有老三保护,定是一切都好说。只如今这厚此薄彼已然顾不得再计较,诺珠觉得最当紧的就是他赶紧带罪走,别最后商议来商议去,又让那钦去顶!

    越急,时候过得越慢,心越燥得胡思乱想,诺珠甚而觉得这半日的耽搁已然是要解了那钦去。回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灌下,温吞吞实在不适宜,重重丢在了桌上,又看到桌边那安安静静的人,心不觉又恨。一切都是为了她!那日湖边她与老六的形状,看在诺珠眼中,那亲近已然不是那钦这一头热可比。心道不管此次如何化解祸事,往后这丫头断不会再与那钦不清不楚地纠缠,定是要跟了老六去。谁知从那一日回来,人人都急,唯独她,眸清目展,脸色白白净净,除了听,从不问,口中一个字难得应,也不曾落得一滴泪。

    诺珠心纳罕,这是吓傻了,还是当真性子薄凉,与这兄弟二人都不成情?可即便如此,小小年纪,人命关天的当口如何能如此镇定?看那一动不动的木头模样,诺珠心里越燥,竟有些忍不得,“累了就去歇着,有了信儿再说。”

    “多谢大姑娘关照,我不累。”

    柔声细语,她应礼应得极是周到,倒显得诺珠粗糙得有失风仪。正是堵了口气,忽见帘子打起,是那钦!诺珠赶紧迎了过去。

    “如何?”

    “已然束了绑,这就走。”

    “哦。”诺珠总算松了口气,回头才见雅予也来到身边,“哑鱼,你可是要见老六?”

    “五将军,”雅予好似没听到诺珠的话,只上前对那钦道,“你能不能送我随他一道去。”

    “你说什么??”那钦与诺珠一道惊呼。

    “我要陪着他去金帐受审。”

    雅予的语声不大,心却坚定,这几日她想了太多,想到了中原、大周,想到了郡主、臣民,还想到了景同,可是……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能死!乌恩卜脱有多大的能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兄弟们此刻不到起事的时候,一旦周旋失策,谁来担?自己的身份秘密不足以平定边疆,却足以给他兄弟足够的借口为他开脱。

    “我在这儿等不急,求五将军安置我一道随他走。”

    “不行!”那钦一声喝斩钉截铁,此刻的回绝并非心疼她的痴心,怕的是一旦到了金帐之上,老六保得住,却保不住她!耐心劝道,“雅予,你听我说,此番尴尬,牵扯的是王族,绍布王妃的亲兄弟!就算大汗赦罪于老六,三哥也不得不做姿态秉公执案,老六的皮肉苦和贬罚是绝逃不掉的!可即便如此,与那要将人置于死地的心还是差了太多。绍布许是顾及不能与我兄弟死扛,这口气如何能顺顺当当咽下?此刻若是你送上门去,难免不会被两边寻了借口祭了血!”

    “五将军,这道理我懂,只是,我有我的因由,必能保得自己平安。求你了。”雅予扑通跪地。

    “哎!”那钦赶紧去扶,“雅予!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五将军,求你,让我……”

    “哎呀!”诺珠用力一把将她扯了起来,怒道,“你添什么乱!寻死去啊?”

    “五将军!”几人正是纠缠,帐外突然传话:“大将军请!奕宗王到,请将军速速往帅帐去!”

    啊??那钦心里咯噔一下,“你们等我回来再商议。”

    看那钦疾步匆匆而去,雅予皱了眉,“奕宗王?”

    “右翼大将军绍布。”诺珠的心又紧,“瓦剌汗唯一的金印兽纽一字王。”

    雅予脸色煞白,紧紧攥紧了衣襟,心道,看来等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c和阿富汗妹纸,雷雷收到!╭(╯3╰)╮

 第54章

    大风过后积了满天乌云;低低压了两日,入夜终于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墨黑的天空;没有星;没有月,只在灯火映照的光晕里才能看得到蒙蒙的雪雾。

    将将过了晚饭时候;大营中灯火寥寥;出奇的静。守卫们石刻一般面无表情;任雪珠轻轻扑打在脸上;化开、滚落;人一动不动。天地间只有雪是活的;一切都仿佛在一瞬间应着冬雪入蛰。

    偌大的帅帐中只点了案上一盏烛灯;左翼大将军素海背对着帅案负手而立;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兽皮图上;山河难见,只有自己高大的身型扣出的漆黑暗影。帅案右首的太师椅中坐着二弟中军大将军蒙克,烛光恍在脸上遮出侧影,将那额头的刀疤映得分外狰狞。此刻一手摸着下颌,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昏暗中难辨那眼中有无。

    那钦立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帐中的彪形大汉。七尺男儿,忠肝赤胆,一路飞马而来,秘密入营。自见了他兄弟三个就一直跪在当下,话不多,句句挖自肺腑。前后因由讲得清清楚楚,连行事当日的点滴细微之处都考虑周全。不愧是老六亲自带出的副将、出生入死的兄弟,短短几日内,从得信到筹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大将军!求大将军莫驳了我探马营五千将士一片赤诚护主之心!”

    又一次恳求,隆隆如钟,那言语中是战前请命的腾腾热血,更有生死搏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坚定。听在耳中,那钦只觉得自己的血也冲上了头顶,恨不能立刻与他一道,杀出血路,救下兄弟。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两日前,金帐派来的卫队正要解走老六,一刻不错,迎来了不速之客。绍布的到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他手持金箭传大汗口谕,此次宗王遇害案全权移交到他手中,待行汗令。不论那姻亲牵涉,汗国唯一的金印一字王审探马将军,于情于理,绰绰有余;更让人意外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师乌恩卜脱的亲笔批示:依汗国大律,秉公执案!

    老六当即被严加束绑、关入地牢。事发突然,大哥二哥只得硬着头皮周旋,绍布倒似不急,同为万户将军,还与他二人好一番叙谈,安安稳稳任他们拖过了一天一夜。待到今日一早,宗王升帐开审,两位将军一旁随听。人证、口供,铁案难翻!念在老六多年征战、立下汗马功劳,且是失手将人致死,奕宗王绍布网开一面,免去“诛族姓”,判为斩立决。

    两日过去,金帐那边依然是声迹全无,连大哥的飞鹰都空衔而归。后天就是行刑之日,一个时辰前,远在乌德尔河的探马军悄悄派来了一小队人马。这一着并非意料之外,历来先锋军都是冲锋在先、攻坚克难,将士与主帅之间早就生死相托,且老六又是个最个色的,麾下每一个兵士都是他精挑细选,这些年摸爬滚打、甘苦与共,如今一旦主帅被斩,这支休整多日、正是养蓄了精锐的猛虎之师必会激反!遂三哥得着信儿的当夜就把四哥派去镇守,怕的就是叛乱。如今几日之内大势将去,大军精结成小队,冒死也要护卫主帅!细想来,四哥是金帐护卫军首领,这一小队人马能在如此警觉之时从他手下暗中逃走,若非是他支持,也定是默许。

    还有一天,即便就是三哥争得了大汗赦免,不见金箭这边绝不会轻易放人!金帐到左翼大营路途遥远,快马飞奔也要一天有余,到如今一个字都不曾传来,那钦的心已然冷透了希望,此刻紧紧握了拳,看向蒙克,“二哥?”

    二哥蒙克在众兄弟中唯属他性子张扬、脾气暴躁,却也行事果断、心狠手辣。这一日兄弟三人密谈,反反复复了各种可能,二哥的主张便是武力扣下绍布,带着老六同往金帐去请命,实则就是逼宫。依六兄弟如今之势,早就夺去半壁江山,大汗不会不顾及。一旦冲突,虽说不甚把握,可也断不会有覆巢之险,只是流血多少难以估计。如今,探马军肯出头,已是上上之选,那钦料定二哥不会不应。

    “嗯,”蒙克吁了口气,“劫了往哪儿去?就是偷了条命?活把老六憋屈死。”说着扭头看向大哥素海,“大哥你看呢?”

    素海没有应,转回身重落座帅案边。此番实在出人意料,大汗竟是将公堂与刑场都设在了离金帐最远的左翼大营,虽是事发之地,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到有了反复,人头早已落地。足见,灭他兄弟之心。素海挑了挑眉,对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诧异,大汗虽生性莽憨倒还义气,当初他们辅佐他打败一众兄弟夺了汗位,如今汉庭上下将将安稳、百姓安居,难道他觉着已然到了该联合那唯一未与他争夺的兄弟灭掉他六个的时候?不对,大汗不是没那个胆子,是没那个脑子。此番定是被绍布一番亲啊族的说晕了头,老三又不能明着护短,才有今日的糊涂尴尬。

    不依大律,授人以柄,宗王族闹起来难以平息,往后这汗庭上恐多生事、也恐失了民心;依了大律,老六必死。救,必要起事;不救,接下来各个击破,不反也得反!这么看来,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