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尽处 作者:长安夜雨(晋江vip2014-10-19完结)





    疼痛和恶心忽然翻江倒海般的袭来,连呼吸都困难,她没有拒绝的力气,微微点了点头,正想扶着墙挪回卧室,却被蒋绍征横抱了起来。
    他走得很快,只用了几秒钟便把她送回了卧室,扶着她躺了下来。
    不适的感觉太强烈,让宁立夏没有惊讶的空隙。
    等了不到五分钟,蒋绍征进来塞了一个包着衬衣的暖水袋给她。
    “姜汤很快就好。”
    姜汤煮得很浓很烫,可惜没有红糖。待腹痛稍稍减轻了一点,她半坐起来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吹着喝,期间蒋绍征又过来了一次,送了一碗怪模怪样的红酒煮苹果。
    “网上看的方子,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立夏道了谢,并没吃。蒋绍征的苹果切得真好看,她在心中轻轻感叹。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脚步声响过几次,醒来后看到手边的烟灰衬衣,肿怔了半晌才想起他拿它包过暖水袋,难怪慌乱之中她直接按在肚子上却没有被烫伤。
    枕边放着卫生棉,这两天的遭遇实在丢脸,懊丧了一会儿,宁立夏又很快想开,反正她在蒋绍征面前从来就没有形象可言。
    他的衬衣上有久违的气息,熟悉得令她感到恐惧。只好骂自己说,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一次。
    没吃早饭,宁立夏便借口有事离开了。出门前她特意在栅栏前停留了片刻,蒋家别墅外的百叶蔷薇曾经是她的最爱,每到暖意融融的仲春,大片大片的粉紫嫩绿就会爬满象牙白的木栅栏,把这座杏色小楼衬得格外好看。那时她总嚷着要父亲也栽一丛到自家门前,可惜花虽易仿,风韵却难得。就像当年的她费心费力地学着妹妹,也得不到丝毫优待。
    ……
    连着折腾了几日,回到家后宁立夏拔掉电话线一直睡到了下午。
    起来后刚连上电话线,铃声便大作,宁御的声音听上去怒气冲冲:“你现在在哪儿?”
    “你打的是座机,我当然在家,原来你也会犯傻。”她觉得好笑。
    听见她笑,宁御的态度更差:“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我的手机在卫婕那儿。”
    “你现在一个人?”
    “不然呢。”
    “呆着别走。我刚下飞机,半小时后到你那儿。”
    “我饿了,不想自己做饭,你到了打给我,不用上来,一起去吃饭。”
    宁御向来守时,半个钟头后,果然等在了公寓楼下。接到电话,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继续画眼线。
    又过了半个钟头,她才踩着高跟翩跹下楼。
    “怎么现在才下来?”
    一拉开车门,便如她所料地听到了这一句。
    宁立夏抿起嘴角,眼睛里带着一丝懒懒的笑,用埋怨地腔调说:“谁让你才等了五分钟就打来催?我当时正在涂指甲油,接电话蹭花了,洗掉重新涂当然要多耗些工夫。”
    宁御收起本就零星的笑意:“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可以随意放肆的错觉么?”
    宁立夏毫不在意地笑着看他:“嘴笨人懒又不聪明,长处已经很少,漂亮是我仅有的几个优点之一,哪敢蓬头垢面,随随便便见你。”
    “你这样也算漂亮?”
    “难道我不漂亮么?”她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问他,“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有哪个比我更好看?”
    “赶紧系上安全带。”宁御没接话,别过脸发动车子,“吃粤菜吧,我约了人在港式茶楼谈事情。”
    “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如果你不迟到,我本来可以抽出一小会儿陪你去别的馆子。”
    “没风度。”
    “谁有风度,蒋绍征吗?”
    “提他干什么,你吃醋了?”
    “你是在搞笑吗!以后别再和他来往。”
    “为什么?”
    宁御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宁立夏收起了玩笑的口气:“我本来就没和他来往,还不是卫婕没谱。”
    “我已经交待过靳炜,管好自己的媳妇,少让她做没用的事儿。”
    “真霸道,靳炜领你的薪水,卫婕又没卖给你。”她撇了撇嘴。
    宁御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将车拐到那间她喜欢的小食肆:“下去叫一份咖喱牛腩饭打包带走。”
    “十分钟就回来!”宁立夏笑嘻嘻地推开了车门。
    其实宁御并不像众人口中那样难应付,至少她懂得哄他高兴的诀窍。其实也不算什么诀窍,不过是他有点喜欢她罢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宁立夏却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从来不敢真正在他面前放肆,即使人人都夸她聪明漂亮有能力,她也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朵依附宁御而活的菟丝花而已。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他,七年前她根本不可能躲过厄运,无病无灾地活到如今。
    宁御之所以肯帮自己,并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继父与妈妈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因着父母失和离婚,他根本连父亲都不屑于去理。
    他周围的诱惑太多,对着同一款很容易起腻,待她稍稍有那么一丁点耐心仅仅是因为对他来说她不是“已得到”。
    能完全把握住他的自信宁立夏当然没有,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捏分寸,用若即若离来保持。因此就连去小巷子里的那间开了十五年的奶茶铺替他买杯鸳鸯,她亦要花上至少半个钟头打扮,她太明白美貌是自己唯一的王牌,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用心经营才能多些底气。
    七年前那个只想着蒋绍征的颜谷雨,一定料不到失去父亲的自己会落到如今这样一个境地。
    爸爸没离开的时候她一直怪他忙着公司不顾家,总嚷着用钱弥补缺少的陪伴得不偿失。如今才明白,物质虽然不能增加太多幸福感,却能换回来尊严和底气。
    ……
    宁立夏有工作室和餐厅要顾,平时抽不出空上选修课,只能拖到暑期。
    她冒着酷暑、带了十足的兴趣来听国学课,谁知老师一进来,唯有用惊诧不已来形容心情。
    后排的男生开始骚动,一面庆幸没有逃课一面低声猜测这么年轻貌美的丫头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
    宋雅柔比蒋绍征还大半岁,已经三十一二了,算什么丫头呢!宁立夏在心中默默鄙视男人们的肤浅幼稚。
    她想从后门悄悄离开,又怕被宋雅柔发现,迫不得已地听完整节课后,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自己认为她一无是处完全是出于嫉妒。
    蒋绍征谁都看不上,唯独青睐宋雅柔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光是她那手漂亮的字,她这辈子就没指望练成。
    正准备趁着课间走掉,宋雅柔却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明眸皓齿地冲她笑:“前几天给绍征打电话,听到你在这间学校念书,还想着会不会碰到,谁知道第一堂课就遇到了。上完课你等等我,一起去下午茶吧。”
    宁立夏措手不及,只好点头同意。
    因为蒋绍征,她曾经特别嫉恨宋雅柔,总想着即使成绩比不上她,也至少比她年轻呀。十九岁的时候觉得三十岁多老啊,等她也二十五岁,宋雅柔可就三十啦,肯定满脸都是皱纹吧。
    可是离得那么近,二十六岁的宁立夏也没能如愿地在三十一岁的宋雅柔脸上找到半根皱纹。七年不见,她甚至更有气质了,皮肤那么好,应该不全是粉底的功效吧?
    “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难得遇到宋姐姐这样的美人,自然要多看几眼。见过那么多人穿旗袍,只有你穿起来最合衬。”
    餐厅的空调开得凉,宋雅柔拢了拢浮着六月雪暗纹的丝质披肩,笑道:“我刚刚还在疑心你会不会是谷雨,听到这一句才确定不是。”
    “什么意思?”宁立夏心虚不已。
    “如果绍征没告诉我你是寒露,乍一遇到我一定把你认成你姐姐,你们的很多小动作完全一样,不过她绝不会夸我漂亮。”
    宁立夏也笑:“你这么了解她?一个女人熟识另一个女人的细节无非有两种情况,很好的朋友或者情敌。我记得因为年纪差得多,你与我们过去的交情很浅,难道我离开后我姐姐跟你变成姐妹了?”
    “我挺喜欢她的,倒是想把她当成妹妹,可因为和绍征走得近些,她和程青卿都不怎么喜欢我。不过小女孩们全差不多,长大了就不同了。如果她没有走失,或许能和我成为好朋友。”
    这话答得十分得体,让宁立夏不禁暗自后悔自己的失礼,她修炼了这么多年,在旁人面前总能维持体面优雅,唯独一见到宋雅柔就气短。或许是因为她见过她那样傻气的一面,看到她的笑容她才会如坐针毡。
    “你和宁御很熟么?”宋雅柔又问。
    “算是吧。”宁立夏含糊地回答。
    “他那个人不好捉摸,连亲生父亲都懒得搭理,倒是愿意和你走的近。”
    “你也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我是他的前任之一。”
    宁立夏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个信息,又听到宋雅柔说:“他还是我的初恋呢!大学的时候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你姐姐竟误会我想和她抢绍征,绍征那样的人倒是结婚的好对象,谈恋爱却太乏味。有时间你替我问宁御好,他最不念旧,一旦分手就立刻抛到脑后,连电话都不愿意接,据说他的女朋友里,到如今我也是最长久的一个呢。”

正文 第11章

在宁立夏眼里,宁御和宋雅柔本是完全联系不到一块的两个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实在震惊不已。
    她认识宁御七年,如果没有记错,宁御一共换了五任女朋友,最短的只有一个月,最长的也不过半年,分手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皮肤黑,腿不够直,做的菜太咸,吃芒果的时候舔中间的果核都是其次,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他嫌弃其中一个有蛀牙。
    不仅得到过蒋绍征的垂青,还能在宁御身边呆足两三年,宋雅柔真乃神人也。
    晚上同宁御一起吃饭时,宁立夏忍不住八卦:“今天我去上选修课,选修课的老师居然那么巧是你的前女友。”
    宁御“嗯”了一声,夹起一只鱼丸,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片刻之后说:“你偷懒了吧,这不是手工的,是用料理机打的。”
    “少爷,你知不知道我做一次鱼丸要多久?得整整用刀背拍打四个小时!每次做完手腕都至少会肿上三天!”
    宁御无动于衷:“你以前做的手工鱼丸放到水里稍稍一煮就能浮起来,入口即化,和这个完全不同。”
    “我有两间餐厅一个工作室要顾,还要上选修课,哪有时间。”
    “那就暂时不要顾了。明天多做些鱼丸,冻起来我下周回去的时候带走。”
    “……我是你雇的厨子吗?”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宁御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宁立夏就顿时没了脾气。
    “你怎么下周才走?”
    因为公司涉猎的范围很广,宁御非常非常忙,一年到头总在几个城市之间来回跑,难得休一次假又要陪女朋友,所以经常两三个月都不见人,纵使偶尔过来也只呆一两天。最近却十分反常地每周都来麻烦她一次。
    “在这边谈成了个大项目。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她当然不想见到宁御!每次过来他一定会提前几个小时打电话给她,吩咐她做这做那,偏偏他爱吃的菜做起来都颇费工夫,麻烦的要死。他喜欢清蒸鱼,却不肯吃死掉后再冰冻的,一定要现杀现做,哪怕她用只冻过一个钟头的唬弄他他也能立刻尝得出。
    宁立夏虽然不算娇气,可是很怕杀鱼,每次做清蒸鳜鱼都会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可不想归不想,她却不敢实话实说,七年前她狼狈得好似落水狗,如果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
    “哪里哪里。不过是关心你的个人问题,好不容易有了空,该去找个正经的女朋友。对了,宋雅柔让我替她向你问好。”她的八卦之心仍旧未死。
    “嗯。”宁御仍旧没有反应。
    “你就不好奇她的现状么?她说分手后你都不肯接她的问候电话。”
    “为什么要接?有话可说就不会分手了。”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宋雅柔漂亮又温柔,还特别聪明,根本找不到缺点呀。”宁立夏想打听是谁甩的谁,又不敢直说,只能拐弯抹角地问。
    “不记得了。”停了停宁御又说,“她太假。”
    “啊?”
    “分了手还问好不是假惺惺是什么。”
    “……”
    宁立夏觉得宋雅柔说得完全不对,如果跟蒋绍征在一起也算乏味,那么宁御完全可以能把人逼疯,他简直是十足的话题杀手。
    “吃饱了但没吃好。”宁御推开了碗,他碗里的米饭还剩一半,“出去走走吧,把晚饭消化掉去买盐烤鲑鱼饭团当夜宵。”
    宁立夏并不太愿意在伏天里散步,无奈宁御很有兴致。
    天气闷热,只走了半个钟头她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