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狼君





  「霍啸天见她美丽,不管她已陷入疯狂,仍强抢回寨子里,几年下来,她几乎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天」
  「几年後,是霍鹰亲手弑父,救了只剩半条命的霍夫人。她疯病难愈,总把他当成霍啸天,见到他就尖叫不已;霍擎年幼,甚至视他为仇人。」
  积蓄在眼中的泪,终於再也克制不住,纷纷滚了下来。
  这麽多年来,他始终背负著这麽多误解吗?谣言愈传愈盛,他又不肯解释,於是误会愈来愈深
  一条手绢递来,替她拭乾泪水。
  「别哭了,免得让楚狂瞧见,以为是我欺负你。」
  卿卿低下头,羞红了脸。
  「嫂嫂。」她怯怯的唤道。
  「嗯?」
  「你怎麽对他那麽清楚?」
  「谁?」舞衣假装不懂,逗著她笑问。
  卿卿满脸通红,红唇动了动,仍是说不出那个名字。
  舞衣嘴角噙著笑。「说起来,他算我邻居,毗邻而居多年,那些传言,我自然清楚。」
  「那……那……」卿卿红著脸,语焉不详。
  舞衣眨眨眼,意会过来。「你大哥吗?」
  卿卿双手乱挥,吓了一跳。
  「你你你……哥知道了吗?」大哥要是知道,会气成什麽样子呢?
  「别担心,这事有我。倒是山狼那边,你打算怎麽办?我可不认为,他会放任自个儿的骨肉流落在外。」
  卿卿无一言,心里头好乱。
  她好想他,好想飞奔回他怀中,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只是,那晚他的咆哮与狰狞,又历历在目,兴奋的情绪中夹杂著担忧。他都开口要她滚了,是否连他们的孩子,他也会无情的置之不理?
  知道事情复杂,舞衣不再多说。
  「夜也深了,我再不回房,你哥可是会罗唆的。你要好好休息,别的事情,我们明儿个再打算。」她边说边起身。
  卿卿跟著起身;  送舞衣出门,临到门边,突然又开口。「嫂嫂,能否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舞衣微笑。
  「霍夫人对我很好,虽然染了病,但平时和一般人没两样的。我在想,是否能将她接下山治疗,也许情况会好转些。」
  舞衣即刻点头。「我明天就派人上山去。」
  「谢谢。」卿卿松了口气,福身为礼。
  「别这麽多礼,早些睡吧!  」
  送走了舞衣,合上了门,卿卿回到床边,褪下外衣。
  解下腰带时,她抚著仍平坦柔嫩的小腹,红唇弯成一个浅浅的笑容。孩子呢,一个像霍鹰的小男孩
  一想到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先前那令人难受的孤单,似乎被冲淡了些。她有了他的孩子了,他们的孩子。
  她躺在床上,双手搁在小腹上。闭眼入梦时,满脑子都在想一个神似霍鹰的小男孩。
  狼来了!
  挽纱城里一片哗然,人人争相走告。
  消息很快便传进大厅。
  楚卿卿正喝著刚炖好的鸡汤,外头的喧哗,令她心头一跳。端坐在椅上的方舞衣则是秀眉一挑,仍低著头,审视著手里的绣品。
  反应最激烈的,是楚狂。
  他猛地一拍桌子,抓起了长剑,怒极咆哮。「该死的,他还敢来?穷山恶水多刁民,真该把他们都铲尽了!」
  「嫂嫂。」卿卿连忙向舞衣求救。
  舞衣按住她的小手,不让她起身,安抚的轻拍几下。
  「放心,喝你的汤,一切有我。」她轻声说道。
  「他们会打起来的。」卿卿既慌又急,就怕大哥当真拿剑冲出门,和霍鹰杠上。
  舞衣摇摇头,放下绣品,转身看向楚狂,笑吟吟的开口。「小声点,别让卿卿肚子里的小刁民听见,免得他以为,你这舅舅讨厌他。」
  已经冲到门边的高大身形,陡然一停,猛地回过身来。
  「什麽?」巨大的吼叫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舞衣神色如常。「咦,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你说话小声点,别让卿卿肚里的小刁民听见,这样对胎教不好的。」
  楚狂完全傻眼了,双眼圆瞪。
  「你怀了谁的孩子?」他逼问。
  卿卿脸儿发白,没胆量回答,更不敢面对大哥的质问,手里捧著鸡汤,直往舞衣身後缩。
  「就教你小声些的。」舞衣蹙眉,软声叨念。「她在九山十八涧里被人救了,你想想,在那儿会救人的,除了山狼,还会有谁?」
  山狼!
  楚狂倒吸一口气,气得怒发冲冠。他对山狼本就没啥好感,早想铲了那山寨,想不到他还没有行动,那家伙竟已吃了他妹妹!
  「我要砍了他!」他吼道,转身就要出门劈了那个混蛋。
  「大哥!」卿卿一惊,忙要阻止。
  「楚狂。」舞衣秀眉一扬,跟著开口。
  「放开她!」
  咦?这句话是谁说的?
  三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持剑冲了进来,两眼直瞪著楚狂,冷声再开口。
  「我说,放开她!」
  啊,孩子的爹来了。
  第十章
  霍鹰万万没想到,她人会在挽纱城。
  他在山里寻了她一日一夜,几乎急得发狂。寨子里却有人赶来告知,说她被挽纱城的人带走了。
  他不假思索,独自策马奔进款纱城,一进大厅,却见到楚狂持著剑,对著她怒吼咆哮。
  「鹰。」卿卿率先反应过来,乍见到他,心里溢满纯然喜悦。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对她置之不理!
  太过高兴,她端著鸡汤走近霍鹰,压根儿忘了楚狂还站在一旁,气得头顶冒烟。
  霍鹰瞪著她,黑眸深幽饥渴,急著确认她安然无恙。
  她看来毫发无伤,挽纱城非但没有苛待她,反而待她如上宾;不但让她换了上好衣裙,还替她炖了盅热腾腾的鸡汤。
  如今,那盅鸡汤正凑到他面前。
  卿卿仰头望著他,发现那张冷峻脸庞,看来有些憔悴。
  「刚熬的鸡汤,很好喝呢,你也喝几口。」她舀汤喂他,专挑软嫩的鸡腿子让他吃,猜测他肯定没好好吃饭。
  霍鹰眼睁睁地看她绕过楚狂手上的剑,若无其事的走来。他震惊过度,甚至在她喂他时,呆愣的吞了两口。
  「好喝吧?」卿卿仰著小脸,像献宝的小孩。
  霍鹰全身僵硬,眯眼看著她,考虑著该恶狠狠的吻她,回退是把她按到膝上,给那粉嫩的圆臀一阵好打。
  那家伙看卿卿的眼神,让楚狂怒火中烧。
  「卿卿,你给我回来!」他吼道。
  「你冷静些。」舞衣拉住怒气腾腾的夫君,不让他上前。
  楚狂不理会妻子,仍对著霍鹰吼叫。「你这家伙,离我妹妹远一些,不许碰她!  」
  「妹妹?」霍鹰眯起黑眸,低头看著她。
  她低垂著头,不敢看他。
  「他在说什麽鬼?」他冷声问道。
  小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沈进鸡汤里去。
  「你叫什麽名字?」霍鹰一咬牙,火从中来,不爽的逼问。
  卿卿娇躯一颤,连连深呼吸,才有勇气开口。
  「楚卿卿。」
  楚?
  锐利的黑眸住旁一扫,睨著咬牙切齿的楚狂。
  「你姓楚?」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柔,却也蕴满危险。
  小脑袋点了一下。
  「你是他的妹妹?」
  小脑袋点了两下。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压抑著怒火。
  「先前的失忆,其实是场骗局?」
  「不!」卿卿拚命摇头,脸儿苍白。「刚开始,我是真的忘了一切,你相信我,我」
  「别和他罗唆!」她话还没说完,楚狂已经挣脱了老婆大人的牵制,猛然冲了过来,挥剑便砍,一心只想宰了这个山贼。
  霍鹰反应极快,翻手举剑,也朝楚狂挥了过去。
  只听得铿铿两声,刀剑交击!
  「啊!」刀光剑影间,卿卿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眼明手怏,不愿伤到她,同时伸手,想将她拉到身後护著。可这下一人一边,一人一手,卿卿人在中间,两人都不肯放手。
  楚狂和霍鹰一瞪眼,同时对著对方低咆。
  「放开她!」
  一人一句,词儿可是分毫未差。
  两人闲言一楞,再度开口,竟又是异口同声。「你先放!」
  这下好了,谁也不肯让谁,两个男人隔著卿卿,怒目对峙著。下一瞬间,他们同时扔下刀剑,铁拳对准对方,猛然挥了过去。
  两个男人恶斗,打得天昏地暗,一个是护妹心切,一个是夺爱心急。卿卿挡在中间,只听见拳风呼呼作响,拳脚无眼,几次差点打到她,两人都及时收手。
  夹在中间,虽然没被打到半拳,却也不怎麽好受。一时之间,两个男人又同时使力扯她。
  「好痛。」她低呼一声。
  两人同时松手。
  「你弄疼她了!」霍鹰大吼,避开她挥出一掌。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见到这小子跟宝贝妹妹的亲昵状,楚狂就觉得火大。
  「唉啊,别拉了,鸡汤洒了。」卿卿惊叫,手里的瓷盅早空了。
  「没关系,这儿还有大半盅呢!」舞衣拦不住楚狂,乾脆坐在酸技椅上喝茶,态度从容,等著两个男人打完。
  卿卿被扯住放开、扯住放开,重复了几次,她忍无可忍的尖叫。
  「够了!要打是不是?打啊,朝我肚子打啊!  」她站定了脚步,双手插腰,挺在两个大男人中间。
  真是肚子一出,谁与争锋啊!两个男人立刻神色一凛,火速收腿。
  「卿卿,别这样,你有著身孕。」楚狂连忙说道。
  「你怀孕了?」霍鹰脸色发白,整个人呆住。
  「打啊!」卿卿气昏头了,也不答话,挺腰就往前跳。「来啊,看是老子要打儿子,还是舅舅要打甥儿,动手啊!」她挑衅着,即便有再好的教养,也被这两个男人气得失去理智了。
  娇小的女人逼近一步,两个大男人就後退三步。
  「卿卿,你你先坐下。」楚狂怕了她,忙要她坐下。
  「对,坐下。」霍鹰脸色死白,看著她的肚子,脑袋里一团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开口同意。
  这是两个大男人,从入门起,头一次达成共识。
  「不要。」她一坐下,他们又要开打了!
  背後传来声音。
  「卿卿,乖,先坐下。」舞衣放下杯子。「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麽?不会去拿椅子来吗?」她浅笑,看著这两个力敌千军的男人,被小丫头弄得手足无措。
  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一个抱住卿卿,另一个端来椅子,把她安安稳稳的供起来。
  「来,喝鸡汤。」霍鹰率先端来鸡汤,目光黏在她的小腹上。他的孩子,他们的结晶
  「来,喝参茶。」老哥也凑了过来。
  两个人又对上眼儿,霎时间空气中又迸出点点金光,杀气四溅。两个大男人用目光厮杀上了。
  舞衣在一旁见了,忍不住低笑出声,两人同时转头瞪她,却又只见她神色不动,老神在在的轻啜著茶。
  就在这时,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不消片刻,春步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霍少爷和霍夫人到了。」她福身禀告。
  「啊,真的吗?」卿卿连忙站起身,推开面前两尊门神,匆忙跑了出去。
  「卿卿,别用跑的。」楚狂担心的喊道。
  霍鹰随之跟上,不过他一声未吭,只是在追上卿卿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楚狂才要再吼,却听到後方传来低叫。
  「唉呀。」舞衣抱著肚子,弯下腰去,成功的吸引楚狂所有注意。
  楚狂回身,连忙扶著妻子,却见霍鹰抱著卿卿出门时,薄唇一掀,似笑非笑。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瞧你气成这样,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嫁女儿的人是你。」舞衣轻抚著丈夫的脸庞,微微一笑。
  「你不是肚子痛吗?」楚狂狐疑的问。
  舞衣眨了眨眼,笑得更美,拉著他的大手,轻轻搁在小腹上。「不疼,只是你儿子踢了我一脚。」
  楚狂大手放在她肚子上,瞪著那张笑靥,准备开口责备她的欺骗,可下一瞬间,她柔嫩的小腹下,还真的传来震动。
  他全身一僵。「他动了!」
  「当然。」舞衣轻笑,拉回他的手。「你儿子正在里头伸腿呢!」
  他瞪著她的肚子,轻轻触摸著。这一回,那震动轻了些,却依然让他感到万分神奇。
  不觉间,他喉头一梗,某些陌生的情绪,充塞在胸口。他抬起头,望著心爱的妻子,只觉得眼前的她,美丽得让他心折。
  舞衣微微一笑,轻抚著他的脸庞,轻轻吻过薄唇。
  「好了,吃饭去吧,我饿了。」
  说完,她便牵著还没回过神来的楚狂,住饭厅而去。
  庭院深深,落樱缤纷。
  挽纱城里,一处一院落,院落里处处可见庭花。这儿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像是一幅画,即便是前不久的叛军攻陷,也无损这儿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