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烈-于眼波交会处相爱





  就这样,夫妻两人心思各异地走在一处,却不知命中注定的悲剧早在一次又一次心灵的错过中铸就成型。
  第九章
  谋杀时间俱乐部微醺时间的包厢里,非神同非圣各要了一杯饮品,坐在极舒适的,让人几乎不想起来的沙发里,一边听浪漫的法国香颂,一边时不时啜饮一口酒。
  未几,一名穿火红紧身皮衣皮裤的女子在敲过门后推门而入。
  “先生们,下午好。我是此间的领班Rita,是两位想见银狐?”她微笑着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修长笔直的腿交叠在一起,无限地诱惑。
  非神与非圣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这火红色女子,倒也真开门见山。
  “能寻到这里来要求见银狐的,也真不简单。依规矩,我要问你们的介绍人。”Rita拨弄一头同样染成火红色的耀眼长发,淡淡地问。坊间知道银狐的人不少,但晓得往哪里找他的人,却微乎其微了。
  “东堂的东朕。”非圣老实地说。
  Rita“嗤”了一声,“那个滑头,还怕银忙不过来么?”一边嘀咕,她一面直视两人的眼。“很抱歉,每年这个时候,银狐都外出度假去了。除非必要我不会打扰他。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告诉我。我乐意为二位效劳。”
  非圣盯着这一身红衣赛火的直率女子,忍不住想起了另外一个送他一尊玻璃凤凰的红发女郎。那女子,也有着一身如火的气息,浓眉大眼的有些粗鲁地对他说:
  “如果你的妹妹够聪明,只要看见这尊凤凰,她就什么都会明白了,你什么也不用多说。”
  然后,她酷酷地转身走开,去参加她的亚玛逊丛林探险。
  当他陪着小非过完暑假回到研究所时,却得知探险队在那片原始而茂密的丛林里失踪的噩耗。他还来不及告诉那个如火般率性的女孩,他对她的爱时,她便永远地消失在了神秘危险的雨林之中。而他,一直记得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Rita分外留意了一下这个阳光气息与悠远气质并存的俊朗男人。但她识趣地保持沉默,不打断他迢遥无比的神色,只是静静等他们说明来意。
  非神也瞥了一眼脸上颜色伤感的弟弟,才向Rita说。
  “我们有三个名字与一个日期,我们想要知道这三个人在这个日期当日以及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另外,连他们周边的人也在我们的委托范围之内,越详细越好。”
  Rita沉吟,这种没有明确目的的委托,很是吃力不讨好。范围太大,牵扯太广,有如大海捞针,极容易忽略遗漏重要细节信息。
  “我们约略晓得一些,但,希望知道更具体的情形。”非神笑,“我们的目的,不在伤人,只是想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被伤害。”
  “东朕对我说,银狐决不会拒绝关心自己妹妹的两个哥哥的委托。”非圣从迢遥的往事里回过神来,又恢复成了那个在商场上游刃有余、轻易就切中关键的男人。
  “那个大嘴巴。”Rita吐出一口气。“这个委托我们接了,请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越详尽越好,一个细节也不要错漏。”
  Rita取出一个小型的口述机,放在了透明的玻璃台板上。
  非神和非圣相视苦笑,要他们对住一部口述机讲话?真有她的!
  非神伸手取过口述机,一边淡笑,一边缓缓将自己知道的材料复述一遍,非圣则在一旁补充。两人足足讲了二十分钟之久,才把脑子里所知道的东西清空。
  Rita神色特异地望着他们。失踪七年的女子在七年前发生的事。往事不易追溯,更何况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学生。但这两兄弟可以为了所爱的人,执意找寻或恐会对现在造成伤害的过去的蛛丝马迹。比起她的老板来,也不遑多让呢。
  “追溯湮没在时光深处的旧事,并非不可为,只是难度相对增加很多。但我们绝对会做到最详尽仔细,不错漏每一个环节。请二位一周后再光临。”
  非神知道生意算是谈妥了,所以站起身来,问弟弟非圣:
  “我和小非约好了去孤儿院,探望那些孩子和修女,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不了,我想再呆多一会儿。”非圣不想当电灯泡,且,他想与红衣女郎Rita再相处一会儿。
  “那好。”非神向Rita点了点头。“委托费用我会汇进指定的帐户内,一切就拜托了。”
  说完,非神扬长而去,留下非圣静静注视Rita。
  “单先生还有什么事么?”精明如Rita,太明白男性眼中这种淡淡怅惘而又怀念的颜色了。
  “除了收集信息,还可以寻人么?”非圣带着期待问。
  Rita眸中精光一闪,原来,这个看起来阳光无比的男子心里,藏了一个永生永世也抹之不去的人。所以,明明一身的爽朗,却总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游离气息。仿佛,在不经意时候,他的全副心魂,都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寻人么,并无先例。我们只提供有用的信息,不会出面替委托人寻找实质上的有形物体。不过——单先生是我们的新客户,又是东少介绍了来的,我不妨就当成是优惠罢。请单先生告诉我你想要寻的人的名字罢。”
  非圣望着Rita别样美丽的脸,轻轻笑。“优惠吗?我却不能让她沦落到优惠的情状。不,不用了。五年了,如果她还活着,会优游于她最爱的大自然里罢?我情愿抱着这样的期望,也不要知道她已经离开这个她所热爱的世界。我错了,我不该动念要寻她。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开心地做她自己。”
  饮尽杯中酒,非圣站起身,向Rita行了个水手礼。
  “谢谢,再见。”然后淡定怡然地走了出去。望着同她那么相似的Rita,他蓦然之间发觉,自己决不能接受她死去的消息。与其如此,还不如不知。对他而言,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凝视着非圣走出去的背影,Rita突然觉得羡慕那个被深深藏在他心底的人。
  非神驱车赶到沐恩堂孤儿院,自从小非与萨曼莎修女相见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沐恩堂来探望一批由她助养的孤儿。小非常常对他说,她无限的感恩用言语不能表达,惟有行动才能体现她心情的一二。所以,他也跟来了,看着小非温柔地陪着小朋友们玩耍歌唱,看她被一群调皮的小鬼围着,讲述游学见闻。那样的非,美丽而祥和,浑身都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之中。
  “无论外表如何改变,上帝所赐予她的那颗美丽无匹的心,却始终未改。”
  萨曼莎修女慢步踱至非神的身旁,站定,与他一起遥遥望着在草地上与孩子们玩成一团的非佛。然后,她用低沉轻柔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她经历了许多,却从来没有埋怨过,一直都坚强以对。”非神亦淡淡地一语双关。
  “我一直祷告祈求她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幸福快乐。哪怕只有一线渺茫的希望,我也不放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以为终我的一生,我也不能在主的面前洗清我一身的罪孽。可是,上帝是仁慈的,他听见了我的声音,给了我救赎的机会。”修女握住胸前的十字架,放在唇边吻了吻,心平气和地向非神道。“我想,上帝在这里关上了一道门,却在别处开了一扇窗。她现在很幸福很快乐,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而我的罪愆,也终于可以一点点赎清了。”
  “什么是你的罪?”非神转过头,端详修女清秀的白皙脸庞。她皮肤白净,有一双纤细的眉,祥和而专注的眼仿佛会说话,唇红齿白,想必她在做修女之前,也是一个漂亮时髦的女孩子。但——会是她阴谋伙同邵亦,造成了小非当日的惨况吗?
  修女轻浅地笑了笑,眼神迢遥无比。“我只是想,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非神还想要追问下去,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拉住小非不放,一边还纠缠着她不晓得想和她说什么。简直找死!他大步流星地赶过去,一把扯开中年男人的手将非佛护在了怀里,并用另一只手猛地推开中年男子。
  “你想做什么?请自重,别来骚扰她。”非神认出中年男子正是他们曾经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个。
  “让我看看她 !”江儒痕恳求着。“她很象我的一位故友,我们二十余年未见了,我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与我那位故友有血缘关系。”
  “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非神冷冷地威胁,为了保护非佛,他不介意在上帝的土地上揍人。
  “不!请别动粗!”随后赶来的萨曼莎修女连忙插在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之间。“父亲,请您冷静些,您吓坏非佛姐妹了。”
  父亲?!非神和被他护在胸前的非佛统统将诧异的眼光投向了修女和一脸焦灼失落怅惘的中年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院长办公室里,萨曼莎修女坐在办公桌后,非佛与非神双手交握并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里,而纠缠非佛的中年男子,萨曼莎修女——江晓荷的父亲江儒痕,则静静站在巨大的玻璃彩绘基督受难像前,以深沉热烈且又无限追忆的眼神注视着非佛。
  良久,非佛终于打破沉默,在非神鼓励的眼光中,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谁能告诉我,究竟这荒谬的一幕是为了什么吗?修女,令尊为什么会对我这样一个陌生女子有如此强烈的不理智举动?”
  非佛迎视江晓荷的父亲,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中年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由他保养得宜的脸上,看得出他与晓荷的相似。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下巴,只是多了男性所特有的阳刚与儒雅。
  修女也同样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一秒,她发现,岁月毕竟不饶人,父亲真的老了。而,她和她所犯下的错误,令得父亲在今日做出了如此失常的举动。这,也是她的罪。
  挺起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自办公桌后站起身,走向父亲,拉起他的手来到了非佛面前,又执起非佛的手,将一老一少的手交叠在一处,镇定地宣布惊人的秘密:
  “父亲,我想你一定也是察觉了她让你熟悉而依恋的那一部分,才会失去理智与礼仪地想要亲近她。而你的理智与理性却不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修女神秘地微微一笑,扔出炸弹。“父亲,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姐姐,她曾经叫沐莲恩,现在她叫单非佛。”
  修女的话音落地,室内一片死寂。
  江儒痕愕然地望着眼前让他熟悉的陌生女子,思绪却去得极远极远。那时,他还年轻,娶了一个家人为他安排、门当户对的妻子。两人虽然没有浓厚的感情为婚姻的基础,却还算相敬如宾。直到,他遇见了那个狂野美丽、火焰般灿烂张扬佻脱的女子。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遭遇,他象是瘾君子般爱上了她,无法自拔。她什么也不要,只想要自由和很多很多爱。虽然他是她的第一个爱人,但她却直言不讳地说,他不会是她最后一个爱人。当时他笑着说,他会珍惜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们疯狂地做爱,相拥着度过短暂的相处时光,汲取彼此的气息、体温。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自他的生命中消失,只字未留,一去不返。他怀着一颗爱她的心,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上,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二十六年过去了,他并没有尝试过找寻那吉普塞女郎般的风样女子,只把对她的爱深埋在心里。他知道自己既背叛了婚姻,同时亦背叛了爱情。可是——
  江儒痕收回自己的迢遥的思绪。眼前这个女孩,神似他深爱着的那个女子,一头似有自身生命的乌黑卷发,一样透着狂野不羁的妩媚明眸。他第一次在谋杀时间门口与她错身而过时,就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
  她——竟会是自己的女儿!
  非佛骇然地大力抽回自己的手,扬睫望向脸色平和淡定的萨曼莎修女,满眼的难以置信。“晓荷,你——你说什么?”
  非神则紧紧搂住了非佛的肩膀,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过去的帷幕,还是一层层徐徐拉开了,等在后面的,还会有什么更惊人的内幕?而,非会不会因此而受伤?他爱她到想把全世界都奉到她眼前,却也阻止不了那一段未知岁月可能带给她的伤害。他们的深入调查甚至尚来不及展开,命运便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江儒痕望着笑容始终平静似水的女儿问,突然恍然大悟似地张口结舌。沐莲恩!沐莲恩!就是因为沐莲恩的失踪,导致了女儿执意悔婚,并且加入教会当了修女,彻底离开了家的。“你——早就知道?”
  修女没有否认。这就是她的罪,她独享了父亲的爱,独享了幸福,她甚至独享了优越感,直到她无意之中发现了母亲的秘密,才知道一段不为人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