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狂想曲
我走进去,递交辞职报告。
乔祺蓦地拉住了我:“安小姐,我已经跟我哥哥解释过,告诉他你毫不知情。”
我甩掉他的手,笑:“可是我无法跟我的哥哥解释,我对不起他太多。”
杰克老大趴在地上,收拾咖啡杯的碎片,一片一片,手指划破了都没有反应,乍看下,倒是有几分可怜。
向阳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向阳谴责的口吻:“乔祺,老大最爱那个杯子!”
乔祺怒道:“那我哥哥呢?我也最爱我的哥哥!”
向阳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早些阻止自己的母亲?”
我夹在他们中间,一时之间,觉得尤为讽刺:“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什么都不用知会我,让我抛头颅洒热血,将我玩弄于股掌——我不管了,我要离开你们这群混账!”
推开向阳,我跑到门口,被八叶和仇少扬拦下。
老大一边幽怨地望着他的杯子,一边喃喃道:“乔祺……我恨你……我要整死你们乔家……”
仇少扬敛眉,问向阳:“老大当真?”
向阳无奈一笑:“老大虽然一直言而无信,但是为了那个杯子,很有可能。”
八叶拍手,欢欣雀舞:“太好了,世界大战熄灭了!”一把揽过仇少扬的肩,“走,我新近找了家台球馆,设备一流!”仇少扬嫌恶地拍开他的爪子:“别闹,看老大怎么说。”
杰克在拨电话,乔祺已经被八叶仇少扬两人按到了沙发上。
向阳示意我随时可以走了。
我转身,听到杰克电话里说道:“安惠,我不拦你了。乔家的事,我彻底退出。”
……
隔了好多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我大姐其名。
不仅如此,八叶张牙舞爪地庆祝道:“六子,你都不知道你家的姐姐一个比一个彪悍,老子为了保护你们,又是拆炸药又是挡子弹的,最近一个月都瘦了十来斤!”
仇少扬舒了口气:“这笔买卖本来就接得不划算,你还抱怨老大骗你,哥们我都巴不得生成女人,至少可以躺床,不用躺在草坪里拦截安家埋伏的人。”
向阳温和地总结:“其实是乔祺自己不好,又要保护哥哥又想包庇母亲——”话音未落,乔祺挣脱了八叶的束缚,飞快地跑了出去。
老大坐在窗口,目光凄凉地望着杯子残骸,嘴里恨恨道:“我要让乔生为你陪葬!”
闻言,我也冲了出去。
注定要分离 十九
抢在乔祺飙车前,跳上了他的车。他惊诧地望着我,许久,才一脚踩下油门。
城市交通不比乡野,你越是心急,红灯越是和你作对。乔祺忿忿地拍着方向盘,“如果我大哥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杰克!”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我望着乔祺出离愤怒的眼,终于明白了乔生为什么如此信任手足。这场战役,怕是夹在母亲与兄长之间的乔祺,最为痛苦吧?
我问他:“乔祺,你知道那个杯子的故事吗?”
乔祺摇头:“我知道你们老大做事很变态,但是不知道他居然可以变态到这般地步!”
“杯子,就是一辈子。老大睡觉洗澡,就连上厕所都会带着它。向阳曾经说过,老大的恋人离开前,把杯子留给了他,而后再无音讯。老大执拗地认为那是个一辈子的承诺,他的女人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而你,一脚踩碎了他的一辈子。”
乔祺震惊,我微微一笑:“我听到这个故事时,和你差不多的反应。”
乔祺的车在车辆密集的大道上匍匐前进。
乔祺没有再说话,他专注地开车,等待红灯换绿灯。
诚如向阳所说,社里的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这是人所不能触及的精神底限,别看平时大家打闹吵骂很是亲昵,但是一旦谈及往事,心里都会流血。谁不乐意待在自己家,反而千里迢迢聚在了这么个破烂不堪的小侦探社?怎样的伤痛,会使得人不由自主地逃避曾经的自己?我不知道,我已经不会去想宋可了。
我只知道,有一个人,此刻迫切地需要我。
我打开了手机,按数字键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心底默默哭泣,这么做的话,安家是再也不会接纳我了。可是我没有选择。
“姐姐。”
电话拨通的一刹那,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
已经无路可退了。
“六子?怎么回事,你把你五哥打伤了?”
大姐沉静的问话。我不由苦笑:“先别提这事,替我转个话给乔伯母,她的小儿子在我手里,如果乔生出了什么事,我希望她能够理解我对乔祺所做的。”
挂了电话,我看向乔祺。他侧过脸,朝我一笑:“我不介意。”笑容隐去,他垂下头:“因为很信得过八叶和仇少扬的身手,所以答应了杰克骗你去乔生身边。对不起,安小姐。”
对不起不能补偿我所失去的,所以,我拒绝接受。
打电话给八叶和仇少扬求援,他们一如我所料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们刚开局,打完了再说吧!”
然后是向阳:“六子,你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老大顶着多大的压力和安家作对?可是乔祺怎么做的,你也见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帮亲不帮理。”
老大的回话更是言简意赅:“地球上60亿人口,他死了就死了。”
和乔祺来到乔生的酒店,脚方踏入大门,迎面走来了两位姐姐。
三姐和四姐。
我用枪抵着乔祺的后脑勺,冲她们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姐姐们。”
三姐没有回话,直接递给了我一个锦盒。
四姐说:“他暂时没事。”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唤住我:“六子,这几日不要回家里去,最好不要抱有幻想,你大姐绝对会活扒了你。”
“这几日?”不是永远?
三姐冷笑:“你的人质在闲逛呢。”
闻言,我赶忙将乔祺拽到身侧,恶狠狠地拍他脑袋:“再跑灭了你!”
乔祺苦笑:“我怕死了,饶命。”
三姐冷漠地瞥了我眼,旋过身:“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花言巧语的……瞧你五哥把你哄得……哼,好像天底下你就他一个人的妹妹似的!”
她们大步离去。
我和乔祺走进电梯。
乔祺直愣愣地盯着我手里的盒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笑道:“不会是炸药。”
打开盒子。
望见比炸弹更骇人的东西,身边的乔祺倒抽口气,跌坐在地:“天,她们该不会——”
三姐的刀法不比道上任何一个男人逊色。四姐一向喜欢有创意地折磨囚犯。
我捧着那个盒子,浑身的血液凝固,心脏扑通扑通跳离了节奏。
我们走到乔生的房门前,彼此互望了一眼。乔祺的脸已经惨白得褪了血色。
我咬咬牙,按响了门铃。
门开,是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她拿着吸尘器,礼貌地朝我笑了笑,道:“乔先生下午要去认领老先生的遗产,上午暂时不接受采访。”
乔祺说:“我是他弟弟,我们是来看他的。”
我先他们一步跑进了屋。
硕大的落地窗前,乔生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望着窗外风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咦,你回来了?”
是回来,而不是来了。
眼泪簌簌而落,我扑了上去,搂上了他的脖子,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感谢上帝,他的脸完好无损,他没有事,太好了!
我喜极而泣。
“怎么了,”乔生抓住了我的手,望向乔祺,“你欺负她了?”
乔祺抱着那个锦盒,又惊讶又欣喜,笑容颇无奈,反问:“我有这个能耐么?”
二姐的电话很好地解答了这一切:
“安家接下来的买卖,单方面的取消并不能作数,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其他帮派。乔先生,首先得恭喜你逃过一劫,但请看在安家放你一马的份上,暂时地销声匿迹。安家要交出一具尸体,给道上一个交代,而与此同时,你得消失。”
乔祺说:“根据爷爷的遗嘱,如果大哥今天下午不能出席认领遗产,所有的股份都会被拍卖转化成资金,捐献给国家作为教育基金。”
乔生显然更关心他弟弟脚底下的这个盒子,他望着我:“安小六,能解释一下这个么?”
使我和乔祺惊恐的这个盒子里,装了一张血淋淋的人的脸皮。
姐姐们怕是决定上交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用以冒充乔生彻底结束这一切。她们纵然再冷酷,终究是向着我的。
可是联想到村落里突然失踪的老村长的儿子,我捂住了嘴,不敢也不想对乔生解释这一切。
这就是我从小见怪不怪了的东西。
血腥,暴力,杀戮。
决定2 二十
乔生说我心理扭曲得厉害了。他像一个没事人般,坐在窗口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你看,乔祺一个做大夫的,见到人皮都会抖三抖,你一个小文秘出身,居然铁着脸和我们说话。安小六,我在说话,你听见没有?走神走到哪里了?”
他看上去不悦,其实应该也很紧张吧,不然,怎么会突然如此聒噪。
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抱过我,吻过我。在露营的帐篷里,他看到五哥掏出枪,第一个反应竟是将我扑到身下。当时的感觉,我无以言表。地球上有60亿人,除了血肉至亲,能够这样对我的人,我只见过他一个。
我打断了乔生的絮絮叨叨:“我不是好人。”
他怔了怔,微笑:“也不好看。”转过头征询乔祺,乔祺举手:“我是人质,为了生命安全,我拒绝说她坏话。”他震惊,瞪我:“安小六,你绑架我弟弟?!”
乔祺赶忙接口:“那是为了救你!大哥!”他蓦地下跪:“对不起,我妈妈她——”霎时泪流满面。
乔祺将一切告诉了他。
我站在边上,静静地望着乔生。
这个选择并不难,虽然大笔的财富很诱惑,但比起可贵的生命,他会选择后者。可是他显然,沉默了太久。久到我开始害怕。
时钟敲响了十二点。而下午一点,就是宣读乔生继承遗产的时刻。律师打来电话催他,乔生敷衍了几句,挂掉电话。他望着我和乔祺,诺大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他淡淡开口问我:“安小六,一个一贫如洗的男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掰起手指:“不能给我买化妆品,不能挥霍,不能参加高贵的舞会,不能和商界名媛在茶会里攀比首饰……不能了那么多,你觉得,有女人会跟着一个穷鬼做情妇吗?”
乔祺笑眯眯:“什么情妇不情妇的,做我大嫂吧!”我侧过脸看他,他立即收起笑,正色道:“我错了,我该珍惜生命。安小姐,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乔生笑他弟弟:“没出息。”
乔祺努努嘴,不语。
乔生说:“安小六,谢谢你一路陪着我。”
“这话怎么听着像遗言?”我走到窗口,俯瞰下方。安家的人,果然全都撤了。看来几个姐姐的看法同我一致,乔生会和他弟弟一样爱惜生命,放弃这笔遗产。松口气,回过身,发现他正凝视着我。
一直以来,我向往平淡如水的生活。有一份工作让我朝九晚五,有一个男人陪睡陪吃。乔生没有了财产,其实正合我意。
然而此刻,我不能理解他的迟疑:“时间紧迫,你该消失在这家酒店里。”
“然后呢?”他问。
“跟我走。”
他笑了起来:“你养我啊?”
“你做梦!”
他推着轮椅走到我身边,轻轻拉起我的手,将早先我还予他的玉佩塞进了我的掌心。
“爷爷的遗物,不是很名贵,请笑纳。”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乔祺:“麻烦帮我拨个电话给刘律师,我会准时出席下午的继承仪式。”
这算什么?一句“准时出席”将我脑中的美梦击得支离破碎。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乔生:“为什么?”
“呃,”他皱起眉,斟酌片刻,道,“生命很珍贵。”
“知道你还去!”我不禁气恼,“你不想想别人的感受吗?!刚才我和乔祺进门前,多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乔先生,如果这是个玩笑,请你理智地,收回你说的那些鬼话!”
乔祺说:“大哥,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如果你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难道你希望看到我一生都郁郁寡欢吗?”
我看向乔祺,捏紧了手里的玉佩,冷道:“你大哥死了,你的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乔生拄着拐杖站了起身,抬手揉了揉我额前的刘海:“安小六,不要威胁我弟弟。”边笑,眼底浮现温柔:“我知道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人。”
我将手里的玉佩换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