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狂想曲





  闻言,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嫉妒到不行,恨不得跑回死去的妈妈的肚子里再待个三五年。
  得到五哥的支持,我兴冲冲地在外租了房子,开始了我新的一轮生活。
  命运捉弄我,宋可是这家民营企业老总的女婿。
  他找到我,说他对不起我,他内疚了整整四年,一直记得我最后的那个恨恨的眼神。他说他不算是个男人,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发生这种事,他应该以死谢罪,他后悔莫及,他恨不得冲回去找那帮人拼命。
  是么?我觉得有点黑色幽默,一时控制不住,眼泪顺势滑出了眼眶。
  他搂住我,在公司地下车库的入口,不住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小六,对不起!”
  我知道他有了家室,婚姻幸福,事业也蒸蒸日上。
  如果他不来招我,我是不会怨恨他的。
  我们家最心软的人是五哥,可我们家最心狠的人却是我。虽然我不杀人,不贩毒,不走私,可是我最记仇。
  宋可重蹈覆辙,连番地请我吃饭,送我礼物,周末频频还约我出去逛街听音乐看电影。
  “六子,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他无数次的感慨,眼底温柔肆意,“以前我就爱惹你,有事没事找你的茬,总觉得你生气的模样特别吸引人。”
  我低低地笑,眼睛瞥向他的无名指,漂亮的钻石婚戒像一株邪恶的藤蔓攀爬上我的心口,它狠狠地揪着我的心脏,缠绕,纠结,张牙舞爪地要将我压榨殆尽!
  他去看了我住的地方,站在阳台上朝我微笑,露出一口白牙:“六子,跟我一起住吧,我在海边那里有个别墅……”
  待他洋洋洒洒说完,我已经烧好了晚饭,摆上一桌三菜两汤,温和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
  隔着桌,他信誓旦旦地对我道:“相信我,六子,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是不是就是做你情妇的意思?”见他发愣,我笑了笑,“你先缓口气,吃了饭,我们慢慢谈。”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细致体贴,入了座,先给我夹菜。
  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拥有一个舒适宽敞的客厅,在狭小但温暖的空间内,餐桌离大门,不过一米之隔。
  宋可起身为我盛汤,边道:“这几年你瘦了好多。”
  我抬头望他,认真地问:“我漂亮还是你老婆漂亮?”
  “你。”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噢,”我满意地点点头,吞下了他递过来的虾仁,“那你会不会一辈子都对我好?等我老了不再好看了,你会不会在外面找其他的女人?”
  他听了,放下筷子,严肃地沉吟半晌,道:“六子你相信我,要不是我爸非要我娶她,我绝不会把自己的婚姻栓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可是就是这个陌生女人成就了你别人至少要多拼搏十年才有的事业。我悲哀地叹了口气,也搁了筷子,对望着这个充斥了我整个大学生涯的男人。
  我说:“宋可,你一点点都不爱她么?”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爱。”
  “她听了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问完,四姐就踢开了我家大门。三姐拿小刀架着宋太太的脖子,朝我做了个“V”字手势,大咧咧地笑道:“小妹,三姐办事你放心,为了怕她听不清楚,我还在你房间里装了窃听器!”
  宋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六子你竟然——”
  我耸肩,微笑,示意三姐放开宋太太。
  “赶紧逃命吧,我五哥快来了。”
  
  五哥说要阉了宋可,想来也是,竟然敢让他妹子做情妇,这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可我二姐出面拦了他,三姐说,先留着,找帮男人轮流做了他。
  四姐有点不同意,她觉得三姐五哥都太恶毒了,这样的男人满世界都是,只是他尤其不幸惹了她的六妹而已。所以四姐理智地建议,还是扒光他挂电视台招牌上,让群众看看花心外遇的下场,多有教育意义。
  宋太太在我房里哭得天地失色,我无奈,给她捎了一盒纸巾。
  宋太太说:“求你!放过他吧!”
  我五哥在外边听见了,探了个半个身进屋,“六子,这次你再替那混小子求情,五哥就和你断绝关系!”
  宋太太伏到我脚边,呜咽起来:“大家都是女人,他就算……不爱我,可我肚子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沉默片刻,没有跟五哥求情,我直接跑到后屋放了宋可。
  
  而后,我被我老爸踢出了家门。
  “家门不幸。”大姐漠然地总结道。
  
  一个人晃悠在大街上,我捡到了个流浪汉,他喝得酩酊大醉,手舞足蹈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划着女人的名字。
  字迹模糊到不能辨,连指头都磨出血来。我看着心寒,就上去扶住了他。
  他醒来后,要求我忘掉昨天的事。
  我很奇怪,一个人醉前醉后可以这样天差地别。
  面对这样一个即使外表落魄潦倒,仍彰显贵族气质的男人,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提出了我的要求:“给我一份工作,我会对您昨晚的表演表示缄默。”
  他将我带去一栋小破楼,然后我认识了向阳,八叶,仇少扬。
  “请相信,这里绝对是个侦探社。”向阳敦厚的嗓音十分好听,他将我领到座位前,又道,“还有,恭喜你成为这里唯一的女性员工。”
  我看着这一屋气质迥异的帅哥们,如临仙境,揉揉眼,心想,嘿,世界真奇妙。
  

  乔祺  三
  
  侦探所的业务品种很贫瘠,除了寻找某个消失在地缝里的人外,就是跟踪某个濒临变了心的男人。前者工作成功率极低,后者往往吃力不讨好。
  经常被跟踪的男人总是狡兔三窟,八叶脾气不好,有时会突然冲出去抓着当事人,直截了当地问他:“到底有没有外遇啊你?!老子跟太监似的跟了你快半个月了!”
  给我工作的男人是社里的老大,他叫杰克,做数据统计的仇少扬曾无意间提起过,说老大是个家财万贯的钻石王老五。不过起初我是绝不相信的,因为他竟然克扣我工资!
  他还道貌岸然地躺着沙发,对我颐指气使:“六子,向阳去银行对账了,你给我倒杯咖啡,记得,别放糖。”
  我气愤难耐,给他倒了杯辣椒水。
  杰克大概有点鼻炎,大手一撂我手里的杯子,直往自己嘴里灌。
  半个小时后,他仍保持原样,我瞠目乍舌地望着他镇定自若地翻阅当日的《金融杂志》。
  那日下班后,我抓着向阳逼问这事。
  我说:“老大是不是外星球来的?你尽管说,只要你说的出来,我就敢信!”
  向阳抿嘴一笑,端的是翩翩佳公子模样的向阳其实是社内最勤劳的人。他睇了眼屋内空荡荡的沙发,八叶跟仇少扬出去拼酒了,老大想必在里屋睡觉——他总也睡不够!
  向阳确信身边无人后,淡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老大纳你入社的时候,也没有对你的家室追根究底吧。”
  我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可是他也不能不发工资啊。”
  “老大曾经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迫害过,他没有味觉,口腔里的神经也差不多都坏死了。”向阳平和地说道,“至于他扣你工资,想必是你给他惹了麻烦,八叶的工资已经给扣到下个世纪了,呵呵,他喜欢这种方式。真想知道的话,你不妨直接去问他原因。”
  于是我去了。
  里屋的人慵懒地打着呵欠,眉梢处却好似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这个俊美而又沧桑的男人缓缓地对我说:“六子,你们家的人把我烦得要死,我好不容易才跟你老爸谈妥条件,让你在我这里工作。”
  我眨眨眼,我们家的那些人那些手段,竟然只是让他“烦”得半死?
  他不以为意地扫了我眼,继道:“安家在黑道很有名气,让他们的宝贝千金在我门下打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荣耀吧!”
  我吐血:“老大,不好意思,如果他们太过分的话,我还是不连累你了。”
  他扬起嘴角,笑起来身边万物失色:“六子,明年我会给你发工资,前提是,你们家的人别再炸我家的仓库了。”
  我黯然,但还是十分感激他。
  想起那天夜里醉倒不省人事的杰克,对照面前这个懒散而不失精明的男子,我想,我大概真的捡了个外星人。
  熟悉了侦探社的业务范围后,我接到了第一个case。
  一个叫乔祺的医生上门,他要找个贴身保镖。
  向阳皱眉:“抱歉,我们还没开发这项业务。”
  我瞅了眼老大,他趴在窗边逗麻雀。冲着心底那一丁点的感激之情,我对乔祺医生说:“我可以,但是价钱要公道。”
  八叶插嘴:“你行吗?”
  我朝他勾勾手指,“来,我们去外边院子里试试。”
  经不起我的挑衅,八叶抱着拳走了出来。我记得八叶应该和我有着差不多的家世背景,地理位置上他更远一点,应该是意大利那块,那边是黑手党的天下,所以老大摆平了追杀他的人后,将他的工资扣到了下个世纪。
  对女人他还算客气,出手并不狠辣。我的拳脚功夫凑合,勉力和他打了个平手后,看到仇少扬在门口,双手抱胸,讥诮地笑他:“好有出息啊你。”
  八叶怒目他,两人之间暗潮迭涌,眼见着就要开打,老大敲了敲窗户,“喂,咖啡没了,谁来给我倒杯?”  
  
  乔祺跟着向阳走进屋。两个人签合同的时候,乔祺问向阳:“你们为什么不问我雇用保镖的原因呢?”
  向阳淡淡笑道:“我们这里不求正义,不求真理,不求钱财,不求权势。我们只为消遣,消磨时光而已。”他掏出侦探社的名片,上面深紫色的一个“新”字,看得我扑朔迷离,不由深思:这是怎样的一帮人,我又会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合同签完后,我便跟乔祺走出了侦探社。这个年轻的男医生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不是古龙水味,应该是与生俱来的体味,干净而怡人。我们走到巷子口,他转过头,深深地望着我:“安小姐,对不起,我撒谎了!”


  照片  四
  我对做医生的人往往有着不正常的好感,从小在枪林弹雨里过日子,见着最多的除了家长就是大夫。家人性格内敛,说难听点,就是不会讲人话,遇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事故,至多硬梆梆地问上一句:“死了没?”得知大难不死,各自唏嘘之后呈鸟兽散,连只字片语的关怀之语都吝啬。
  印象里,当身体承受伤痛的时候,总能见到医生们分外忧心的脸,那可真让人觉得温暖。(咳,虽然我五哥说,我靠,他们能不担心吗?!医坏你一根小指头,老子灭他满门!)
  乔祺将我带到了他的小诊所。我低头看手表,已是下班时分,诊所里没什么人,他跟我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道里清脆而响亮。
  诊所尽头的房间,里面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乔祺说:“我本来想碰碰运气,找个强壮点的男人,没想到他们派了你过来。”他转过头看我,目光里不无真挚的关切之意,但在我看来,这跟歧视女性没啥两样。
  我走到床边,撩开那人身上的毯子,啧,按纱布上的大小红斑算,少说七八个窟窿,他还算运气好,约莫都是和心房擦肩而过,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都是给你做保镖的下场?”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须臾,又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迷糊了:“你一个小医生,能惹来那么凶狠的仇家?是不是拐骗人家老婆了?”
  乔祺给我倒了杯茶,我见他神色不定,取笑道:“该不是给我说中了吧?”
  他叹气,领着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倒情愿是我拐了人家老婆。”他自嘲道,走到桌边,从玻璃底下抽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这是我哥哥乔生。”
  照片上两个男人,左边是乔祺,斯文俊逸的模样,而右边那个,我不由怔了怔,作孽啊,真是漂亮得让女人嫉妒。
  “很帅吧,每个见过他的女人都会出神。”
  我赶忙回了神,故作镇定地撇撇嘴:“还行,太帅的男人风流债多。”
  乔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加了锁的抽屉里摸出一本黄皮的小册子递给我。我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的名字,称谓,和现下的公司职位。
  “爷爷去年过世,把巨额遗产全部留给了哥哥乔生,殊不知,也给哥哥惹来了数不尽的追杀。给你看的是家谱,我简单记录整理的,这上面每个人,都有可能要谋杀我哥哥。”
  我皱眉:“你是说,你雇保镖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去保护你哥哥?”
  他点点头。
  我把册子甩到了他的脸上,不由气愤:“开什么玩笑?你跑一个不知名的破烂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