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狂想曲





  “我有自信甩掉他们,但是需要你在近距离辅助我,打爆他们的轮胎。”
  我尖叫:“哇哇,我是一等良民,玩不来枪法!”
  他的右手从方向盘上腾起,猛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怒道:“安小六,你他妈换个时间装傻好不好?!”
  呜,真没幽默感。
  
  他将车速逐步放慢,我站在车椅上,迎空挥舞他的白色衬衫。
  后边的三辆车看到我们投降,也渐渐收敛了剑拔弩张的追杀气势。
  车头靠近车尾,以着亲和友好的态度。
  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看到了第一辆车的四个人,呃,如同很多黑帮组织的员工一样,戴着一副硕大的眼镜,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过他们看到我时似乎有些反常,一个个拼命摇起车窗,探出脑袋。
  啧,我可来不及等他们开口问好,直接嗖嗖两枪,打爆了第一辆车的前胎。
  命中的那辆车重心偏移,撞进了路边的大树。
  第二、三辆车飞驰而来。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窗冲我直招手,总统游街都不见得市民那么热烈。我望着这八副大墨镜,脑袋扑通扑通冒出无数个问号,身边的人突然道:“安小六,别上当,他们也许要活抓我们!”
  哦,对!枪在我的指尖转了一圈,准确无误地打中了第二辆车的三个轮胎。
  “看,”我激动地拍着乔生,“神枪手!”
  他以怨报德地冲我大吼:“安小六,子弹没了!车还有一辆!”
  我忒纯真地眨着眼,朝他咧开嘴一笑:“你不是赛车冠军吗?”
  如果连一辆轿车都甩不掉,那混个屁的冠军啊!


  惹是生非  十三
  我忏悔,我不该自掘坟墓。
  
  乔生说:“安小六,我一向觉得你是个很坚强的女性。”边说,边拉动身边的操纵杆。
  我不认得那个玩意,有了些微不好的预感,心里却还在顽固:他不要我相信他吗,那同等的,他也该给我相同的信任!唔,我是故意放过最后一辆车的,我要看看,他是否真的如报纸杂志上所书的那般神奇。我救了他的命,他满足我一点点好奇心不过分吧?
  “糟了,忘记让你系好安全带了!”
  我侧过头看了眼身下的座位,靠,哪里有什么安全带?!正要开骂,车已加速,在公路上飞起来。
  知道心脏失重的感觉吗?
  当横向的加速度达到一定的强度,重力加速度的数值因对比悬殊而被忽视。
  有一瞬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万物呈现虚无状态,脑海里一片白色。
  可那短暂的一瞬间后,后座巨大的压力狂风暴雨般袭来,心脏受到器官挤压,沉重到不能言语,尖叫在脱口的刹那被风力堵了回去。
  窗外的景物成线,身体里的血液不住沸腾。
  我沿着椅背不住往下滑,弓起背,倦缩了身体。想要换个力的支撑点,耳边隐约传来枪声。
  “安小六,趴下!”
  可你呢?
  心脏衰竭,来不及供氧,使得我呼吸急促,连话都说不利落:“乔,乔生——”
  “希望你的心脏跟你的为人一样坚强。”他居然笑了起来。
  
  枪声渐渐消逝,我在车里软成一滩泥。
  车子七弯八拐,经过茂密的丛林,驶出陈旧的石板桥。
  鼻子闻到青草的香味,仰起脑袋,看到通透无暇的天空。
  他将车停在一屋农舍前,好心情地拍拍我的脸,唤醒我:“安小六,这里人杂,麻烦你拾回一丝矜持,放过我的大腿。”
  又道:“幸好这条腿已经失去了部分知觉,不然,我可能会操作失误,一头撞进湖里。”
  我茫茫然,低眼,触电般地松开了他的右腿。
  乔生打开车门,他的拐杖被我打飞,所以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该过来扶他。
  可怜我连脚都站不稳了。我怒,但不要示弱,所以强撑了一口硬气,跌跌撞撞地跳下车,走到他的面前。
  他伸手掠过我的肩,丝毫不客气地将半边身体的体重压上我,回头,指着那木条搭建的简易农舍,笑道:“安小六,你大概是史上生活最简朴的情妇了。”
  无聊!我余惊未平,自以为强悍的心脏还没恢复正常频率。
  于是,沉默地搀他进屋。
  
  我坐在竹椅上,往门外望去,还真的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一块落后的农庄,也是乔爷爷的遗产?唔,我喜欢这里,让人返璞归真。
  “在这里权当是度假吧,六天过后,我们再返回城市。”乔生在背后说道。
  我想也不错,于是在屋内翻找茶叶和泡茶的器皿,我需要一点东西来压惊。在查找的过程中,手无意识地擦过胸口,这才发觉脖子上的蝴蝶水晶不翼而飞。
  该是落在车里了吧。
  故而走出屋,看到一个少妇神色惊慌地从我面前跑过。
  笑,我打工赚点钱很不易,怎么能眼睁睁地容忍劳动财富被人捡跑?
  跑过一条小河,很轻松地追上了她,正要伸手抢回自己的东西——“别动!”我微微侧过头,看到脑袋上挨了一把大镰刀。
  女人狼狈地爬起身,跑到了她男人的身后。
  她异常紧张地望着我,好像我是强盗,又好像我是色狼。(没办法,她把我项链挂她胸口,我只能不断伸手朝她胸口抓……)
  我不指望她拾金不昧,于是厚道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她面前:“还我,成么?”
  她摇头,捂着胸口的项链不放。
  她男人开口了:“你是谁,这里没见过你。”
  我说我是游客,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你媳妇就看上我的东西了。
  他看了眼他的媳妇,目光扫过她胸口:“娟子,还给人家。”
  “不要,我是捡的!她凭什么说是她的!”女人大叫大哭,跑开我们几步,躲在了大树后头。
  我冷笑:“我有发票,收据证明,你有吗?而且,这个庄落里,想必没有人能买得起这条项链。”
  后一句话显然触怒了男人,他将镰刀移开了我的脑袋,跟着女人一样耍横道:“在我们的地盘,掉了的东西自然算我们的。这里不是城市,我们也不识字,不知道什么发票!”
  我委屈地想哭:“你们怎么欺负人呢。”身边河水潺潺,水面里倒映着我幽怨的脸,男人微微动容,我趁着他犹疑回头、和女人目光交流的时候,抬起一脚,狠踢上他的膝盖。水面“噗”一声,水花四溅,我生生将人踹进了河里。
  女人惊悚地厉声尖叫。我慢条斯理地等着男人爬上岸,然后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镰刀夺过,用锋利的刀刃抵上了他的脸颊。
  “你不识字,我就在你脸上划字,划到你们夫妻俩都识字了,认得发票了,如何?”
  “不不不!”女人哭嚷着跑过来,双手将项链奉上,“我错了!你饶过他!”
  “不不不!”我学她,狞笑,“我一个弱女子要讨公道不容易,所以,你们一定要识字!”
  刀面轻轻刮过男人的脸,留下一条血线,而手下男人不为所动,眼神凶狠而怨毒。
  女人哭得花容失色,震天撼地。
  “我求你,我给你磕头,你放过他,好不好!”
  我才不要。正想说,看你哭那么惨烈的份上,我就饶过他吧——男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朝我扑来,“嘶”一声镰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沟,飞溅的血液染红了我的手臂。我丢了镰刀往后退,他像饿疯了的野狼,低吼着要攻击我。
  我心说不好,遇上不要命的英雄了。而我,恰恰最怕要人命。
  项链不要了,我跑,但是没跑几步,就被一伙人围剿了。
  “伤了我们村长的儿子,你想好后果吧,城里女人!”


  村规  十四
  我被十几个人绑到了乔生面前,他正和一个老头有说有笑地喝茶,看到我被绑,笑得一口喷了出来:“啧,看看,安小六,你真厉害呀,竟然被一帮农夫绑了回来!”
  来人把我推到地上,一个个走到老头身边,毕恭毕敬:“村长!就是她把阿生的脸给花了!”
  乔生停下笑:“你打人了?”
  我愤怒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早该看出,他们蛇鼠一窝。
  乔生凝视我,目光里不无谴责之意。
  可我拒绝辩解。
  我还不屑跟一帮莽夫动手,我也不能弄伤他们。可是,他们抢了我的项链,是他们有错在先!
  戴着我项链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跪到老头跟前:“阿爸,你要替我出头啊,这个女人弄伤了阿生的脸——”
  乔生打断道:“她为什么要打你男人?”
  女人一时语塞,哀伤地望着她的公公。乔生的目光掠过她的胸口,紫色水晶雕琢的蝴蝶展翅欲振。(我腹诽:这个虚荣的女人啊,那么快又戴上去了……)他和气地笑道:“这条项链好眼熟啊。”
  村长的儿子阿生裹着一头白纱走了出来,他将妻子拉到了身后,对着父亲道:“娟子只是捡到了她的项链。她一个陌生人,来路不清的,不能怪我们出言不逊。可是不管如何,她动手打伤了我,阿爸,你要评理!”
  老头打量我半晌,推开了儿子媳妇,转过头看向乔生。
  “乔少爷,动手伤人总是不对。何况,是在我村子里。”
  呵,想不到那么偏僻的一个村落里,倒是高歌《我的地盘》了。我嗤之以鼻,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我,反正我也不稀罕,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我!
  乔生道:“村规的话,怎么处理?”
  
  “浸猪笼!”女人先声夺人。
  靠,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以为我跟你男人通奸啊!”
  身边众人投我以看外星人的目光,他们议论纷纷,不外乎“不知廉耻”“下贱”之类的字眼。
  村长老头喝了口儿子敬的茶,缓缓道:“村里很多刑法都废弃了,再说,政府也禁止私刑。但是她一个外来人打伤了我的儿子,我不能不让她付出点代价。”
  乔生赶忙道:“钱我有的是。”
  老头笑:“客气了,我和你爷爷是拜把子的交情了,怎么能要你的钱?”
  我瞅着他,怎么瞅怎么觉得这老头不是好人。只听他继道:“这样吧,让我儿子也划她一下,以牙还牙,大家都没异议吧!”
  嘎,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毁容?
  我吓到了,打算掉头就跑,身子骨还没爬起呢,就给人按了下去。
  “还想跑,往哪里跑!”
  老头阴笑:“乔老头身边女人也多,但是没有一个敢在我面前那么放肆的!”
  
  脑门上的力道倏地一轻,我抬头,看到乔生拄着他的新拐杖站在我跟前。
  他弯下腰,轻声地问:“安小六,让你道歉,你愿意否?”
  “屁!”
  我横了他一眼,我没错,干嘛给他们道歉!
  他皱眉:“寄人篱下,总要受制一些。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死瘸子,你闭嘴!”
  他霍地伸出手,拎紧我的领口:“安小六,我警告过你两次了!”
  我临危不惧,怒得火冒三丈:“我就说你了,怎么着!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到这种破烂地方啊!要不是念在你当初不当心救过我,我才不要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呢!钱多,有个屁用啊!没命去享,再多的钱给你,你要哇!”
  他气得倒抽一口气,顿了顿,不禁生疑:“我救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翻白眼:“我口误了。”
  他松开了手,沉默。
  而他身后的人蠢蠢欲动,老头不忘雪上添霜:“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你们住在我这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安小姐,你认命吧。”
  男人走上前,乔生张手拦住了他。
  “我现在有不得已的缘由要借住此处,”他顺势将我拉了起来,“如果我的人得罪了村长,那应该算在我的头上。你们那么多人,为难一个女子也不是很光彩的吧?”
  村长眯起眼:“你想怎样?”
  乔生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过头看着他:“划我脸上吧,她长得已经很对不起我了,如果再破相,我怕食不下咽。”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头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不悦地:“你是我故人之子,我怎么能伤你?”
  乔生暗自拧了我一把,让我不要出声。他抬手指着他儿媳妇,笑容坦荡:“可是你的儿媳不也照样把你故人的遗物戴在自己颈间?”
  我眨眨眼,这谎编得真溜啊。
  
  暮霭沉沉,经过一番并不和谐的谈判后,我总算被松了绑。
  感慨,做生意的人就是狡猾奸诈,老头功力再深厚,说到底还是一个农夫。(农民的本质就是淳朴呀~)
  到了最后,乔生代我致歉,两个男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就此散会。
  
  我将乔生扶进了木屋,遗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