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她无望挣扎
“你过得好吗?”何祁细细的吻着淡缘的手心,指骨,半晌才问。
“没什么不好的,”淡缘伸过手摸他细软的棕发,“但如果你把我接走,接到每天都有你陪伴的地方,我会——每天都大大的微笑。”淡缘夸张的咧开嘴露齿一笑。
“龇牙咧嘴,”何祁故意摇头晃脑的说,“原来你的文静乖巧都是表面的……我上当了,真可怜啊。”
淡缘撇撇嘴,手指弹向他的额头,却被半截抓住。何祁笑着看她,“可是我不后悔,绝不会后悔。”
淡缘莞尔,“那白马先生,你什么时候接我走呢?”
何祁微笑的抱住她,“就快了。”
就快了。他这么说,淡缘便开始认真的等待。
可是短暂的等待却好像无比漫长。她期待的太多了,每天都失望的入睡。
梦境很沉静,像是氤氲而安全的莫名地带。陪着她沉睡到梦的最深处。她似乎隐约听到门把被“咔嚓”拧动的声音,可是没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听到有人轻柔的叫她的名字,一下一下……
淡缘在凌晨时分醒来,天蒙蒙亮。她觉得口渴,起身推门。门却被什么挡住了,只能打开一个缝。淡缘愣愣的垂下视线,看到躺在走廊地毯上的人。
躺着的人应该是戚玺吧,可他好像瘦了。黑色的T恤松松的垂着。他因为寒冷蜷缩着身体,像一个大个子的婴儿。酣睡在她紧闭的房门外。
他回来了。淡缘突然叹口气,蹲下身子摇了摇他,“小玺,起来,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反正我已经睡了一夜了。”他突然出声,身体却还是没有动弹。淡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将他的一绺头发拨到耳后,却突然被他伸过的手臂大力抱住。
戚玺抱着淡缘的腰,将头埋进淡缘的怀内,闷声道,“淡缘,他们说你再过三天就要嫁人了,你真的要走么……不要离开,可以么?”
淡缘不出声,他安静一阵继续说,“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淡缘,可我不能对哥下手,他也是真的喜欢你…可我们都留不住你了。你好像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会放松,才能随时的笑出来,你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笑得那样自然…”
“对不起。”淡缘拉开戚玺攀在腰间的的手,轻缓但不容拒绝的推开他,站起身。却在看到他脸的时候惊呼一声。
戚玺在她起身的瞬间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嘴唇紧抿,但左脸上多出一道崭新的疤痕,从眼角延长到嘴角,血迹已经干成黑紫的颜色,结了疤,在脸颊的皮肤上明显凸出。淡缘用手捂住嘴巴极力止住惊叫,眼睛却圆睁着瞪向那道伤痕。
“那伤……是怎么了?”半晌,她才颤声问。
戚玺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惊恐,眉紧紧蹙着,眼中有明显的挣扎,和碎掉的光芒。他喃喃自语,声音绝望,“怎么办,再也留不住你了…淡缘……”
他伸出一只右手,似是想抓住她。淡缘脚步踉跄一下,却勉强退后几步。他却还立在原地,手也没有收回,姿势孤单的半悬在空中。
“我去下楼喝水……”淡缘轻轻的留下一句,缓缓转身走出他的视线。脚步平稳,却还是透出有些急迫的快速。
就像是在逃开什么一样,戚玺想。她穿白色睡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旋转处,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一般。他的双眼忽然止不住的一热,几点碎掉的光芒顺着那道丑陋的疤痕留下脸庞。
自由
淡缘用手指轻柔的摸着白色的婚纱。
说是婚纱,却没有触感粗糙的纱,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绸缎,和棉布。加上细碎的珍珠和水钻,交错而成。淡缘无限向往的看着这件自己即将穿上的裙子,它代表她的自由。代表她穿上它后就和一直被束缚的过去别离了。
诺姨和几位面容年轻的侍女为淡缘擦干洗过的头发和身体,小心的顺着步骤为她将婚纱穿好。裙摆细细,是轻轻膨胀的款式,更显淡缘肢体的纤细。
“听说这是何少爷为小姐特别定做的呢,请了一位很有名的设计师,”诺姨声音很轻柔。
淡缘不由自主地笑。她和他的婚礼总算是等到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在戚家渡过的早晨。阳光却很灿烂,穿过白色的窗帘,洒满一室。一会儿何祁便会带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赶来,将她带离。
“这么长时间都逆来顺受,现在能离开,竟好像突然得不知怎么反应了。”淡缘喃喃。
“小姐…”诺姨梳头的手变得更轻。“这么长时间,总算熬到头了,之后有何家和戚家双重的保护,小姐再也不必担心了。”
“是吗,”淡缘应着,声音浅浅的。却逐渐安心。
总算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在新的生活中自己可以尽情的展露所有喜怒哀乐,不需要担心,也没有束缚。
可是心里像是少了块什么,像是有人将那一块撕开拿去了。
母亲,应医生,舅舅,还有许多戚家的人都已经到了。淡缘在楼上准备时,戚玺敲敲门进入房间,手里是一捧洁白的花球。
他脸上的伤痕似乎愈合了些,却仍旧明显,突兀。而所有人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般,将那道伤忽略了。
“淡缘,你一会儿捧这个下楼。”戚玺说着,将手中的花球递给她。白色的小花芯部有些粉色,还泛着崭新的露珠。淡缘轻声说了“谢谢。”
戚玺前三天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可是经常坐到她身边,若有若无的目光牢牢的固定在她身上。
像是只有这几天时间可以好好看她了。
但也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不多说话。
戚辛也回来了,得知了何璐莹怀孕的消息。似乎因此而安静下来。他或许想要主动避免碰撞,很少出现在淡缘面前。不得已碰面说话时,口气也疏远而礼貌。
这才是戚辛应有的样子吧,理智而冷漠,还有隐隐的残忍狠决。
他们至此,不会再有交集了。
戚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穿好合适婚纱的淡缘,身上被阳光照出一层圣洁的薄光。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他说,“诺姨,请让我为淡缘做头发吧。”
诺姨不好决定的看看他,又看看淡缘,见她迟疑的点点头,才慢慢步出房间。
戚玺的手指便熟练的捧起淡缘的头发。无数青丝柔顺的依附在他的掌心,泛着黑色的浅光和清香。他用卡子固定了一缕缕的发,在碎钻的小皇冠旁别了几朵新鲜的花儿。
淡缘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察觉了此刻除了他动作的“沙沙”声,一室的安静,觉得还是说些什么好。
她轻轻开口,“谢谢你。”
戚玺安静了一会儿,待完全装饰好后扶了扶她头上的沙盖,嘴中说,“最后一次了。”
他说完便大步迈出房间。
淡缘坐在原处不动,时间还没有到。她不愿离开这一室静谧。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新娘装扮,微微的莞尔。迈着脚上舒适的鞋子步到落地窗边。
淡缘伸出双手,拉开左右两边的窗帘,让阳光毫无阻拦的冲刷进她所在的房间。
一瞬间周围亮起。她微微抬头,看着澄澈的蓝色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睛。
戚辛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景象:宛如天使的新嫁娘,沐浴在从天而降的阳光中,头上衣上璀璨的钻石折射出一道道光,射进他猝不及防的眼中,伤出了几点泪花。
嫉妒,可又羡慕,想毁掉,又不忍心,还有无法克制的欲望……许多杂念混合在一起。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他知道,她微微眯着眼睛的慵懒模样。他熟悉,她五官与身体的线条。但她突然在此刻变得很遥远。他好像再也抓不住了。
戚辛的双腿在脑海反应过来前自主的行动了。他走近淡缘,在她毫无防备的一瞬间握住她的腰,用力扯进怀里。
“啊,”淡缘惊呼着抬起头,便看到戚辛专注的望着她的黑眸。
“放开我!”她下意识的挣扎,心里抗拒的尖叫着。她不能在这样接近自由前再次堕落到他的深渊。
可戚辛不放,双手紧紧的禁锢着淡缘。她自觉地停下容易惹火的挣扎,冷静的一动不动。
他们便融洽的紧贴在一起了。他的手认真地抱着她,像是永远不会再放开一般。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抽气声。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到何璐莹扶着门框,双眼直直的看着他们。
周围定格的安静了两秒后,她转身跑开,一只细手还保护性的放在小腹处。门被用力的合上。
何祁的姐姐…她能明白她的无辜吗?淡缘心里如翻了五味瓶。而戚辛不知什么时候松开她了。
他的眼睛仍旧深沉的望着她,沉着的似乎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淡缘理了理胸前的别花,抬眼看他道,“你还是追去看看的好…我要下去了。”
他没有动,似是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还是望着她。
淡缘便在那目光下缓步迈向房门。每一步都很沉重,很认真的迈着,拉开的距离使她的心脏轻快的跳开。她就要彻底的离开了,就快自由了。
打开那扇门时,心脏却又矛盾的空落了一下,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淡缘下意识的停顿了脚步,缓缓回过头。
戚辛站在原处,他的眼睛还是像两潭黑色的池水,深不见底,深深地望着她。却有两滴细小的水花从那两潭水溅出,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动,似是什么都没发觉,始终望着她。
淡缘垂下视线,望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声音很轻,“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淡缘坐在白色的加长跑车内,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象,有了做梦的错觉。
车门打开时,一身白色西装的何祁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入满满的阳光下。
他身上的白色反射着亮眼的光彩,他眼中的笑意融融。淡缘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投入他的怀抱。
怀抱是温暖的,暖得她嘴角洋溢起满足的微笑。
从此不会再有午夜的噩梦,不会再有阴沉的戚家,不会再有那两个无血缘的兄弟。
她的幸福,她的缘,才刚刚开始。
何禾
一夜好梦,淡缘不舍得醒来。却还是在太阳射进窗帘,照过眼皮时幽幽转醒。
身旁的人没有离去,反而沉沉的睡着。淡缘觉得心悄悄的柔软下去,再次闭上双眼。眷恋着身旁的暖源,迟迟不肯睁开眼睛。
旁边的人动了动,一手将棉被沙沙的掀起,然后动作静止。似是柔柔的望了她一阵,才慢慢的俯过身,在她额头印下轻吻。
淡缘在他的唇离开自己额头的瞬间伸过手,圈住他的肩,拉向自己,嘴唇轻轻的吻上他的。
“早安,祁。”淡缘微笑着,顺了顺他乱掉的头发。
他深蓝的眼睛中印着小小的自己,他的眼中是向她溢出的爱意。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到他,在他的微笑中度过一整天,晚上再伴随他暖暖的体温进入梦乡……
淡缘觉得自己幸福的想要叹气,伸手用力的抱住眼前的人。
何祁刚睡醒,头脑还有些昏沉,此刻却突然被妻子投怀送抱,软玉温香盈了满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淡缘背后披着的长发。低头细细看怀里的她。
她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慵懒的妩媚,衬着柔顺的黑发和洁白的皮肤,却更显无辜。何祁看着看着,眼睛突然变成深色的黑。刚想抱过淡缘好好温存下,她却像一条鱼一样滑下大床了。
何祁不解的抬头,却见她脸上是得逞的满意微笑,“我要去洗漱了,不要等到小禾醒来叫我们呀,你可是大人了。”
何祁眼神可怜的看了看淡缘,像是糖果被抢走的小孩子,请求着怜悯。但见她还是在一旁偷笑,不禁也咬咬牙轻笑起来,出声提醒,“亲爱的,晚上别忘了按时回家。”
淡缘却笑意更深,偏偏头道,“当然,亲爱的,今天是小禾的生日,你忘了吗?小禾要我们一起陪她睡呢。”
后面传来几声懊恼的叹息,淡缘听到了,心情却变得异常的好。轻盈的走进了卫生间。
淡缘的指尖在蒸气氤氲的镜面上随手画一个smiley face。
这样几年了呢?
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了。
她一直很幸福,生活很圆满,而那些噩梦真的、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
戚家那座阴暗的,地板上铺满地毯的房子。她再也没有去过了。因为戚家与何家偶尔的家宴都是在外面举办的。
她会见到戚辛,他和他的妻子与孩子坐在一起,带着无边眼睛,看上去稳重而斯文,但又有令人自觉安分的威严。他已经有稳稳掌控了整个戚家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