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横 作者:宅包(晋江vip2013.06.02正文完结)





拱了拱两下便闭上眼睛。他很想就这么抱着他,看着他的睡颜到天亮。可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让他无法安心静坐,于是他再次尝试着将孩子放下,然而这次又是刚一放下小多多便再次睁开眼。
  许慎行简直怀疑自己儿子背上装了开关,不然怎么一沾床就醒。他隐约记起有人提过,有的小婴儿特别磨人,必须由父母抱着才肯睡着,一放下就哭闹。看来他的儿子就是这么个磨人精,难伺候。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凝视着婴儿柔嫩的面庞。多多的脸还未长开,但隐约能看出有几分肖似他。特别是那双眉,就算睡着了也微微地蹙起,似乎很不满意的模样。红润的小嘴巴撅起,像是还在赌气。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婴儿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终于孩子睡熟了,能将他放下来。他拉过抱被将婴儿盖严实,可又忍不住将手探进抱被里握住他胖乎乎的小手。他回忆着在他初生时的那次轻触,还有上次在圣诞树下的紧握。他想看着他一日一日地成长,他会握着这双小手引他蹒跚学步,他要像许多父亲一样将他高举过肩,逗得他咯咯发笑。他还可以骑在他的脖子上,他会让他看得更高、更远。
  他的儿子应该得到这些。不,他应该得到更多。
  男人因臆想而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拢,凝在枕边的一件小物上。那是他送的模型小车,多多肯定是喜欢它的,否则它不会出现在床上。他拿起小车,留意到上面已经被摔出几道裂痕来。想到那肉乎乎的小拳头攥着他衣襟,任凭母亲怎么用力也撕掰不开。大约,也是个蛮横霸道的主。
  易素已经将客厅的碎玻璃清扫完毕,她挪步到房门口。男人背对着门倚在床头,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她知道他喜欢孩子,非常地喜欢。不说他在她孕事上的执着,单就看他对沈家那对孪生子的反应就知道。对别人家的孩子他都可以那样细心周道,更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
  记得她上次怀孕的时候,他是那样狂喜。每天只去公司几个小时,余下时候都陪在她身边。她那时妊娠反应强烈胃口不佳,他找了手艺精湛的私厨与点心师傅在家里,又寻了私人看护与营养师将她伺候周道。还不满三个月时候他就喜欢贴着她腹上听动静,有时甚至会与那团还未成形的血肉窃窃私语。
  他趴在她膝上向那小小的胚胎许诺,要给他快乐的童年、富庶的生活,他会尽己所能给予他最好的一切。他向豪车公司订购了迷你版的儿童汽车、限量版的脚踏车。甚至于他还计划购入游艇,方便他带孩子们去周游世界。
  他一直渴望有个大家庭,她也曾经以为他们会有。
  她倚在门边看着男人的背影,虽然依然宽厚结实可仍能看得出几分落寞寂廖。于是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让他进来,会允许他将孩子抱进房间又哄他睡着。
  或许是对他的拳拳父爱留有一丝恻隐之情,但她不愿意自己的举动引他心存妄想。她拧了把热毛巾进房间,将儿子脸上的涕泪口水痕迹一点一点地揩拭干净。小家伙可能是觉得被打扰了,期间很不高兴地皱眉呶嘴,脑袋左右摆了好几下。
  替儿子擦干净脸后她又将抱被掀开来,小心地替孩子脱下外衣。婴儿的骨骼未发育结实,软趴趴地十分不好控制。许慎行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像是剥冬笋笋衣一样地将儿子身上的衣物层层脱下,等到脱得只剩内衣和薄绒衣时才停手。她的动作行动流水一般,显然是做得很习惯了。
  许慎行眼看爱子从滚圆小肉球被剥成一条胖头鱼,当时就有些忍俊不禁,可很快便触到她冷冷的目光。他知道她能容忍他到现在已是不易,今天是大年夜,他在这样的夜晚与她还有孩子共处一室这些时间,他应该知情识趣。
  他扶着床头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休息吧。”走到客厅见到空洞的窗户,他忍不住说道:“素素,这房子位置不太好,夏热冬寒。多多还小,是不是可以……”
  “我们得很习惯,”她打断他,“宝宝也喜欢这里。”
  他想起墙上的贴花壁纸,顿时牙根发酸,“可他总会长大,等他再大一些这里就不够住了。”
  “也有一家四口、五口的挤在不足三十平方的小屋里生活的,不一样过得很好。”她不愿意与他再在这样的无聊话题上纠缠,“我要休息了。”
  他拿起放在墙角的手杖,走出门后又回头,“明天我让人来补一下玻璃。”
  “我会找人来。”她的手扶在门框,随时可能将门甩上。
  他的腮线紧了紧,“我知道你不耐烦应付我,我也无意破坏你们现在的生活。我只求你允许我来看孩子,只是看他。别的,我决不再想。”
  她站在门口,客厅的灯光将她黑沉沉的影子拉长,将门外的人完全笼罩住。
  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清楚听到她的回答:“我不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嗯。父子对手戏上了。
  咳,睡觉去。
  背上有开头这话,是MO爸说的。当年小MO也很吵夜,经常从下午四点一直玩到凌晨三点。要是没MO爸和MO妈帮忙带她,MO早就倒地升仙了……


☆、50第四十九章

  “你不信我。”他重复着她的话;“你不信我什么?”
  她眼中防备的渐渐加重。
  是了;现在的许慎行才是她所熟悉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是不信我不会破坏你们现在的生活;还是不信我仅仅只是想看看孩子?”
  “我不信你的目的有这么单纯。”因为这个男人的心机城府让她不止一次地折败在他手上,眼下对于他的节节退让她绝不敢掉以轻心,“我吃过太多次亏,到现在也不敢轻易张嘴,生怕再吞下黄莲辣椒水。”
  她的讥讽换来他长久的沉默,在她几乎耐性全失之际他开口说道:“在江城的时候你和我说:回安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知我有多高兴。哪怕我听得出你言不由衷。只要你高兴,我愿意装傻;愿意带你去任何地方。……可是你只想离开。我一直知道你没有原谅我,可我总侥幸地以为自己能弥补。我仍自负地认为你爱我胜过一切,直到你告诉我说,我将你的爱情全挥霍一空。那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我把自己最后的一点运气也挥霍掉了。所以我愿意放你走,那个时候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那你为什么又来?”
  “因为劫后余生,因为我后悔了。”他坦诚道,“车子撞过来的时候我第一念头是,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不想带着它们入土,我不愿带着遗憾死去。我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我应祝福你有新的生活,可是那只是自欺欺人。”
  她看着他的眼,似乎要从中捕捉出蛛丝马迹来研判他话里真假。
  “知道你的下落完全是偶然,紧接着就知道你有了多多。”他脸上浮起恍惚的笑容,“我高兴地发疯。你知道我曾有多遗憾,你知道我等了他多久。”
  她最害怕的事或许要发生了,“你还会有很多很多女人,她们每一个都乐意为你生儿育女。”所以,别打她儿子的主意!
  他笑得无奈而苦涩,“我只有你,我们只有多多。”
  她扶在门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指关节泛白。
  “素素,我已不再年轻了。相信你也不愿意再将时间再浪费在追逐与无休止的争执上,这不值得。我承认我过去做错许多事,想要纠正或是弥补都已不可能。至于道歉,那更没有实质意义。”他眼已经渐渐适应了逆向的光线,能看清她眼角的一星闪光,“你说的对,我确实目的不纯。我还心存妄想,希望你会带着多多重新归到我羽翼下,哪怕为此付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可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太难,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令你失望,现在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绝不会带走多多,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碰他。”他的头微垂下,能听出话中涩意,“毕竟在你心里我早已信用破产,再无翻身可能。只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不谈权利,我仍有义务守护他成长。或许,或许等他长大知晓这一切后有可能不再需要我这个父亲。可是至少现在,至少现在让我陪着他。我需要他,我爱他。”
  没有料到在自己有生之年会听到他如此煽情的演说,她很想冷笑可是嘴角却连微扬的弧度也勾不起来。谁能想到呢?从前是她的狂妄自大被他折辱,现在是轮到他的骄傲自负被她践踏。这算是轮回,还是一报还一报?
  她并不觉得高兴。
  “我不愿信你,但是我没有权利替多多做决定。”她内心烦乱,却仍然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你可以来看他,顺便告诉他你人生的成败得失,权当是学前教育。”
  他知道自己暂时只能得到这么多,事实上今晚他所得到的远超乎想象了。他执起手杖,在沉沉的夜色中低头:“谢谢。素素,谢谢你。”
  那晚之后他便没有再来,直到新年开假后便有不速之客上门。
  易素盯着猫眼犹豫了几秒,终是将门打开:“有何贵干。”柴冠允不知是从哪个旮旯里滚出来的,灰头土脸的模样。他手里提个黑色保险箱,箱子的提手上铐着副手铐,手铐的另一头拴在他的手腕上。
  朱洋抱着多多从易素身后冒出,大惊小怪地叫道,“我去,还以为只能在电视里看到这场景呢。”她捂住多多的眼睛,“宝宝我们回房间啊,这种东西你还不能看。”
  柴冠允瞪眼睛,“怎么开假了你还没去上班啊!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你哪!”易素侧身让他进来,“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柴冠允进来的时候朱洋便抱着多多闪进房间,易素指了指椅子,“坐吧。”柴冠允顶没好气地摇头,“不了,我把东西给你就好。”说着拿钥匙将手铐拆开,将箱子打开,“从去年底开始我大哥都在捣鼓这些东西。你就算再不耐烦他也好,花点时间看看。……我大哥说你知道在哪里签字。”
  满满的一箱文件。
  其实她在第一眼看到箱子时便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是他从易家、从她手里夺走的一切。不,不只是这些,这里差不多是他的全部身家。
  而放在最上层的是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她呆立许久后才回过神来,他终于肯签字,他终于肯放她自由。直到将协议拿在手里她仍不敢相信,但上面的铅字却再清楚不过地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缓缓坐下,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后提笔签字。紧接着是那些名目繁多的商业文件以及资产清单。
  她一直知道他能干,也记得父亲对他的能力多有推崇,不只一次说有他襄助易氏能蒸蒸日上。确实,撇开他的野心手段不谈,他的确是个商业奇才。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有朝一日他被人踩在脚底,只要他仍有一息尚存便还有机会翻身。
  她从不敢小看他。
  她花了半天时间将这些文件一一过目。离开易氏这些天她再没接触过这么多的商业资料,但在梳理的过程中蛰伏于记忆中的那部分本能开始渐渐苏醒。
  柴冠允难得地安静少言,静立在一旁等她看完文件。
  终于她将全部文件过目完毕,她拿起笔一页一页地签过去。这一切来得太晚,整整迟了十余年。但是庞大的商业帝国要易主却没有那么简单,她接下来还要耗费更大的心力去收拾整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仅仅签个字就能了事的。
  柴冠允看她签完所有文件,又一份一份地整理回箱子里,锁好、铐上,“那我先回去了。”他转身时犹豫了一下,问道:“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大哥的吗?”
  “有。”她抬头看他,嘴角带着丝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笑,“告诉他,现在我允许他碰多多了。”
  柴冠允没料到她会说这个,当即咬了咬牙,点头:“好,好。我一定转达到。”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说:“就算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说。其实你和我大哥很像,”他做了个翻文件的动作,“至少在这个时候,你们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柴冠允回到安省正值破晓之际。澜香园的保安仍精神奕奕地朝他敬礼,抬闸放行。银灰色的卡宴驶入车库,熄火。
  柴冠允从花园的侧门拾阶而上。
  主宅内很暗,稀疏的竹影倒映在客厅的玻璃围幕上,有种清冷的萧索感。书房的门没有掩紧,流泄出一隙明黄灯光。
  听到到动静,站在博古架前的男人也没有转身,“回来了。”柴冠允应了声,将手中箱子放在桌上,打开,“她全签了。”
  “辛苦你了。”许慎行没有借用手杖因此行走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