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怀在心 作者:沈寒晴(老书网2012-07-30完结)






    深秋相遇,八月生子,几年的时间,再次见面孩子已经八岁。他能怕什么呢?惟一感觉到的,只有——感动。

    常梦萦接连几天,每次进入公司都有人告诉她总裁召见,那位总裁很闲吗?怎么好像惟一的事情就是见她?

    今天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商讨企划案。既然是公事,她不介意被削去会议觐见,反正有总经理闲着当替补。

    总裁办公室位于顶层另一端,木制的门板厚实而沉稳,一如进驻里面的人,听说区家的总裁历来由能力最强者担当,并非按年龄排序,现在这位能是长子倒也显得稀奇了。

    轻叩两声,似有低低回应,她旋开门走进。

    恍然间,手不自觉轻颤了下,目光尚未抬起就已定在窗前挺立的身影上,霎时,心漏跳两拍。慢慢地,视线抬高……再抬高……一寸寸,直到看到那张脸、那双眼,看到那抹无奈的笑意,便再也无法挪开。

    原来,她从不曾真正遗忘。

    区怀谨同样定定地看向她,在她脸上出现呆愣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至少她并非有意躲避,而她也确实记得他。

    “嗨,第一句话想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还是‘你好’?”他微笑着问。

    “我……”常梦萦第一次感到词穷的窘迫,咬了咬唇,脱口道,“你的头还好吧?”

    他目光闪了闪,终于出声轻叹道:“萦儿、萦儿,你一定要给我惊喜吗?你知道这句话如果在八年前,我会多么激动地冲过去抱你吗?可是现在……”他抬起手,极力隐忍下仍有的微微颤动,“我只能说:谢谢,请进,请坐。”

    “对不起,我不是……”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高兴,毕竟你记得我,记得我们因何见面,这让我觉得不是一个被用过即扔的弃物。我得到了最好的问候,不是吗?我很感谢你真正记得我。”

    天!常梦萦锁紧眉,觉得现在脑子实在混乱,她能看出他高兴,听到他说话,却弄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在看到他的一瞬脑浆都冻住了,没有意识思想,只剩下本能的发声。

    “你……区……区先生,”她顿了顿,试着让自己思路清晰些,“我脑子现在有些乱,能不能……等会儿……再说?”

    等会儿?他略微一笑,带着苦涩,“你从没想过再见到我对吧?我好像吓到你了。OK!先坐一下,喝杯茶,我等着你恢复伶牙俐齿。虽然我是早知道不久。”

    木然地被他招呼到沙发上,呆呆地,看他在一旁忙碌。不一会儿,一杯飘着香气的绿茶送到手上,清清、苦苦、暖暖,正是她喜欢的味道。淡淡暖意只在瞬间,丝丝苦味消于口中,无边清香融入心里。这是她曾说过的话。

    而他,坐在对面,同样举着一杯茶。

    “我以为你只喝咖啡。”她轻道,不意外地看到他挑了下眉。

    “原来是,不过后来……有人诱惑我,所以也喝了!”他不怀好意地笑,分明在示意谁“诱惑”了他。

    “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的生活做什么改变,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道歉。”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思考。

    “不,不是这样的。”区怀谨摆了摆手,重新解释,“生活方式本来就不可能一成不变,如果别人能影响我,你为什么不能?我和你又不是仇人,实际上应该比较接近朋友吧。至于困扰更谈不上了,只是偶尔记起你我会觉得有些挫败。”毕竟这辈子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没几个,而这位小姐刚好轻视得很彻底,让他很受打击。

    “我问个问题!”他伸出手比了下,“我想知道你是否试图想起过我,想起过,或是没有?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常梦萦愣了愣,眼神有些歉然,“我很抱歉。”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没有。”她真的没想起过他。

    “哎,果然是这样!”他无奈地抱住头,挫败似的挥拳捶出几下,严重有违往日的英明总裁形象,“我猜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根本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连,根本就是希望我这个人最好消失到外太空去,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养孩子,没有打扰,也不会有烦恼。”

    常梦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她是这样想的,一直是,而他当年就已经明白了。现在,当然也明白。他无法接受的是因为证实自己真的被忽视。任何人都无法面对这种忽视,何况是骄傲如他,成功如他。

    “我的儿子你见过,还记得吗?他和你长得不像。”她啜着茶,轻问。

    手里的杯子蓦然被夺走,区怀谨跨过来坐在茶几上,认真与她对视,“你好像在暗示那孩子与我无关?我承认他和我长得不很像,但他也看不出像你,否则那天我一定能认出来。”

    “你确定?”她挑眉。

    这次换他默不作声。

    许久,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眼神深邃得无一丝浮动,像在等她的答案,又像仅仅要求一个承认。不是对孩子的,是对他,她确认的同时也意味着对他的信任。

    而这份信任,足以弥补他受到的忽视。

    “是。”她终于点头。

    他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快松懈下来,很自然地浮上淡淡笑意,像是早已准备好。

    “谢谢。无论是生下有我一半骨血的孩子,还是今天坦诚地向我告知,我只想说:谢谢!谢谢你,萦儿。”

    常梦萦微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还这么敏感?我以为八年来你已经习惯了。”

    “你是现在惟一这么叫我的人。”她站起身,笑容隐去。

 第3章(1)

    十月末的寒风早已寒彻入骨,刚下过一场雨,更添了几分清冷。

    摇摇晃晃走在暗黑的巷道中,他一面努力辨别方向,一面不停咒骂那个没义气的损友。真是太过分了,竟然重色轻友到把酒醉的他扔在半夜无人的大街上!

    而且这是什么鬼路?

    明明刚才看着目的地不远,现在七拐八弯倒越来越乱。

    “这是你老家,找个睡觉的地方应该不难,我今晚就不收留你了。”这是那个醉鬼踹他下车时说的话。

    可这老家也太“老”了吧!

    天知道他只有中学以前是在这里过的,现在硕士都毕业两年又刚从国外调回来,这种地方能叫老家?姥姥家倒是真的!早知这样还不如让弟弟接他回公司,总好过一个人找酒店。那个天杀的,竟然差几步路也不肯送,好歹也该把他放在人多有车的地方。

    又摸索了一段,脚下像绊到了什么,踉跄着站稳,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拐进一条暗巷。没有路灯,天上的星子更是暗得无法照明,怎么能走到这种地方?他不禁暗责自己的大意。

    用力甩了几下头,胃里已经不是很难受,头却疼得厉害,晕晕沉沉实在不适合乱走。幸好手机没被那家伙踹碎,如果不行的话找人帮忙比较保险,虽然他连这里如何描述都不知道。

    努力睁眼望了望,依稀看到不远处有根电线杆,或是木桩之类的东西,他微晃着蹭过去。至少找个靠着的地方,也好认路,或者求助。

    正走到一半,背后一股异风袭来,他本能闪开正欲转身,无奈脚底踉跄跌向一旁,当头一物迎面击下——

    他被打劫了!这是沉入黑暗前惟一有的意识。

    恍惚中隐约有足音走过,他抓了下。

    “放开我!”一道女声低喝。

    他费力地退开一点,却没松手,“别怕,我……不是……坏人,打电话……”黑暗再度袭来,他又一次昏倒。

    诱人的食物香气,素洁的房间,睁开眼就是处在这样一种环境中。

    头上伤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他伸手按了下,厚实的纱布缠得很好,虽然不是医院,但很明显他被救了。

    十多平方米的地方,有衣柜、桌子……少数的几件家具,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淡淡清香四溢飘散。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什么样?

    正想着,一个女孩由门口缓步走入。她很漂亮,这是第一个感觉,随后被愈加浓烈的香气吸引,看到了她手中的碗。

    她是主人吗?可是好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女孩并没有说话,放下碗,径自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啜饮。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极淡,偶尔看他,仍是不出声。

    “你是谁?这是哪里?”他忍不住询问。

    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她瞥过一眼。很冷,很不屑的味道。

    “是你带我回来的?你帮我处理伤口的吗?”他继续问。

    “真遗憾,我以为你失忆了呢!”女孩冷淡一笑,终于说出一句话。

    是她!在听到声音的一刻,他确定自己当时遇到的人是她,同样也应该是她带他回来的。不过她刚才说的话……怎么感觉真有遗憾的味道?

    “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他问出最大的疑问。

    她脸色蓦地沉下,声音极冷:“如果你想去医院,现在可以走了,出门不远就是车站,没钱我可以给你路费,不用还。”

    “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好奇,一般人都不会把半路捡到的伤患带回家,何况你又是个年轻女孩!”

    “那是我的事!”她怒气更甚,“你可以走,走?还是不走?”

    “你既然把我弄回来,我为什么要走?”他抱起手臂,突然很想和她对峙下去。

    女孩脸上似乎掠过一抹狼狈,霍地站起,从桌上抄起碗走近。

    “提问时间结束,吃饭!”她很凶地把碗塞向他。

    好香!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下,细瓷大碗里胖大的米粒夹杂着淡粉肉丝,很清淡诱人,是瘦肉粥。他想吃,但是——

    “我躺着怎么吃?你想让我呛死吗?”他摆明了耍赖。

    “那你就去死好了!”

    “哼!”他别过头。

    正想再找些什么话气她,碗已经被重重放在旁边,尚未回头,她抓住他肩膀用力扳起来。连拖带拽,猛地向后靠撞到床头。

    “你轻点,我好歹有伤,你想撞死我啊?”他捂住被撞到的后脑,连带扯痛前面的伤口。

    “你自找的!又不是手受伤,装什么残疾?”她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去。

    懒得再和她斗嘴,头上一阵阵昏眩袭来,他闭了闭眼,暗自忍痛。这下可不好玩了,再把他弄昏过去就算不是失忆也会变成白痴。

    胡乱在头上又揉又按,仍是不见好转。

    一只手轻轻拉开他,在后颈按了几下,转过手,后脑、头顶、太阳穴……不那么疼了!睁开眼,昏眩早已消失。

    “你是医生?”他看向仍在忙碌的她。

    “从朋友那里学的。放心,弄不死你。”语气仍旧恶劣。

    是弄不死他,可是现在有另一个问题,她这样站在旁边弄他的头,距离、高度……他眼前正好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他闭上眼结巴着,实在不想流鼻血。

    “什么?”

    “就是……嗯……”勉强睁眼,他指了指她的胸部。

    她猛然明白,脸“刷”地变红,退后的同时抽手用力在他头上拍了下。

    “你打我干什么?明明是我提醒你!”他不服气地怒瞪她,“如果我想非礼你你早就完了!你这女人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你以为把男人带回家是多明智的举动吗?你有没有想到会有危险?你知不知道……”他还想继续吼,却被突然塞进的一口粥堵住话。

    她不高兴。虽然一勺接一勺地喂他,但很明显的脸色不豫。

    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他说得没错不是吗?而她也不像笨到不明白。

    算了,看在对他不错的分上,下次再骂她好了。而且这碗粥真的很好吃。

    “你叫什么名字?”他在吃的间隙问。

    她想了一下,答道:“梦萦。”

    他默默重复一遍,很好听,一定要记住,“哪一个萦字?”以为是姓孟。

    床单上轻轻划出一个字,萦怀的萦、萦绕的萦;孟萦,音同梦萦,梦中萦怀,萦绕梦中,很好记。

    “我叫你萦儿好不好?”像亲人的感觉,而她比他小。

    “不许这么叫我!”她脸色倏地变差,眼神极冷,带着愤怒,“如果再这么叫,你就立刻离开!”

    他想反驳,可是看她脸色那么难看还是不惹为好,大不了在心里叫。

    “我的名字是……”

    “不许说!”她立刻阻止。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丢下碗,她愤然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没见过这么不想知道别人名字的,还是对他!难道他给人的感觉是不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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