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宫春
张却那样一览无遗,他附耳低声在宸妃耳边说了几句,就连宸妃身边的奴才也未将皇后放在眼里吗?
“不知路公公可有将本宫看在眼里,你主子让你去找人,人呢?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本宫的面说的。”皇后虽然也要顾忌着景桓所顾忌的东西,然而对于一个太监她大可不必再隐忍。
小路子闻言重重跪在了皇后面前,还偷偷扭过头去看宸妃的眼色,只见宸妃也是无奈的略一点头,小路子便结结巴巴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碧儿那丫头已在偏殿厢房中自我了断了。”我已听不清之后他又说了些什么,也顾不得什么礼俗,一脚猛踹在小路子胸口,他顿时被我踹飞出去,我恨恨瞪了眼宸妃,便径自朝着承禧殿的内堂冲去。
穿过花园往西便是偏殿厢房,园中我跑得那样快沾落一地碎兰,我一间一间的推开门,打心眼里不想去相信小路子方才说过的话,幻想着当我推开房门,碧儿仅仅是受了伤蜷在墙角。每见到一所空房,我心中就宽慰许多,但很多时候现实总是来的更残酷。
不敢相信那一刻,当我推开房门见到碧儿的身子高悬在房梁上,她的眼瞪得那样大,就那样望着立在门边的我。我几乎快要窒息,双腿顿时软了下来,冲过去抱住碧儿的腿,想把她放下来,几个年长的嬷嬷也想过来帮忙,却被我一把推开,她们都是刽子手,她们脏!
毕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碧儿的身子重重的压在我身上,我却已经感觉不到疼,因为我的心早已碎作了一片一片。我将她的头深深埋入怀中,只是这一刻怎么也流不出泪了,心中一遍又一遍念着碧儿的名字,我的妹妹啊,老天,我是不是在做着一场噩梦,我多想立刻醒转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而碧儿依旧那样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她的伤那样触摸精心,面色发紫显然她被悬在上头也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了,碧儿的手已是血肉模糊,指尖的甲盖皆被剥除,那是怎样的酷刑,十指连心啊,他们这些人怎么做得出来,究竟碧儿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我浑身颤抖着哽咽着轻轻抚上碧儿的眼:“傻碧儿,傻丫头,她们要你做什么,你从了便是啊,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比那些真刀真枪还叫我受伤。碧儿,碧儿,我的妹妹!!”我们相依了那么多年,你竟这样就舍下了我吗?你不是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吗?
难以相信再次面对宸妃时,我竟可以这样克制自己,皇甫槿兰你加诸在碧儿身上的苦痛,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的,在踏出承禧殿的时候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向皇后跪求恳请准许我将碧儿带回暮菀宫去,至少也要给她梳洗一番,这原本是坏了规矩的事,皇后顾念我对碧儿的情分便也破例允了,走时皇后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却是朝着宸妃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侧目,一些路过的妃嫔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我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后面四个小太监抬着碧儿的尸身,碧儿我带你回家了。天阴阴的,我抬头望天,暮霭沉沉,世上真有神佛吗?
第五十三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11)
更新时间2007…6…24 20:08:00 字数:0
兴许是听到声响,茗曦与小蛮兴冲冲的跑了出来,临走时我曾对她们说过,定要将碧儿带了回来,我们几人处的时间虽然不长,然而之间的情谊却并非仅仅是主仆,茗曦更是将碧儿视为亲妹妹般看待。小蛮兴冲冲的冲了过来:“主子您回来啦,怎么就您一人,碧儿姐姐呢?”茗曦也是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待那具盖着白布的尸身被抬进暮菀宫,小蛮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茗曦也是一副睚眦欲裂的神情,她颤抖着轻轻掀开蒙着的白布,看清了那具尸身后,立刻收回了手,掩面而泣。我多么羡慕她,而我无论怎么难过却始终哭不出来,多么悲哀啊。
我们三人合力将碧儿抬上床去,碧儿生前最爱美了,怎么能让她走时那么落魄呢,茗曦替她擦洗的时恰好碰倒她的手,十指被拨去指甲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我只是拿着纱布一层一层的替她裹住伤口,碧儿啊是怎样的痛令你想到了用死来解脱啊?在替她换衣时,碧儿身上的伤更叫我们毛骨悚然,原本宫装上虽沾着斑斑血迹,但不想内里的伤口是这样的触目惊心,那一个个小窟窿似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细细的针眼更是不计其数,茗曦说那些都是簪子和细针扎出的伤口。
我回转身便冲了出去,我要杀了她,我要用最尖利的簪子扎遍她全身,我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小蛮一把就抱住了我,哭喊着:“主子您不能去啊,您去了要出大事的,您若有个万一谁来替碧儿姐姐报仇,主子您不能去。”
珠钗散落了一地,我不慎踩到跌坐在地上,那一刻所有的心痛所有的恨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我将头深深埋入双腿间,泪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淌满面庞,碧儿我该拿什么去救赎你。
我们三人一夜未眠,就这样静静守在碧儿身旁,这一天,天黑得格外晚。清早茗曦端来水盆替我梳洗,我换上一袭白色纱衣素面朝天,碧儿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皇后派来的公公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们抬着碧儿越走越远,我双眼凝视不忍眨眼,我要将这个画面永生永世记在心间。碧儿啊,来世定要生在田野相间,定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姐姐,是我误了你的终生,是我累你丢了性命,你说过下一世我们还是姐妹,但我宁愿我们没有来世,永远不要再相遇,即便有一天我被打入摩罗地狱,也定会这样祈祷着,不要有来世。
公公们抬着碧儿越走越远,渐渐化做一个小点,茗曦与小蛮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垂下头轻声道:“不要哭,谁都不要哭,她会听到的,她听到我们哭便会回头,而不舍去投胎。不要哭,谁都不要哭。”很多事注定是不能忍的,很多人也注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惨重的代价。
入夜,风吹开冰冷的窗帘,这样的夜如何能安眠,碧儿满身的创伤,死不瞑目的样子那样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当初碧儿被宸妃带走时,玉姐姐肯上前说一句话,是不是结果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不敢往下想,我怕我的恨会波及越来越多的人。
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望着窗外目光所及一片空茫,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哭,碧儿在看着呢,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至亲的人走了以后是不能哭的,他们会看着,看着你伤心难过他们的魂就不舍得上路了,错过了投胎的时辰便要成为孤魂野鬼了。碧儿你在看吗?我不哭,我不哭,只是夜这样黑,你看得清前路吗?
“主子还未安歇吗?”茗曦立在门外悄声问道,我应了一声,示意她进来,是啊这样的夜又有几人能够安然睡去。
“怎么茗姐姐也未曾睡下吗?”
“奴婢实在合不上眼,宫中呆得久了却越发看不得这些事了,虽说死几个下人也是常有的事,然而这样清晰可见触手可及,奴婢还是无法释怀。”
我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茗姐姐,你说郁儿是不是该长大了?”闻言,她微微一愣随即又领会过来,我们相视而笑,笑得那么好笑得两人泪流满面,碧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笑得这样好呢。
“既然茗姐姐也睡不着,不如随我四处走走吧。”临走时我又嘱了她多备着几个灯笼一并提着。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照着吩咐跟在我身后,夜这样冷,凛冽的风吹过,我不由得紧了紧披风。
“主子,咱们回吧,夜凉!”我笑着摆了摆手:“茗姐姐,来帮我把灯笼挂在树枝上。”一路走一路点灯,御花园的梅树上,长廊的斜梁上,我只是不厌其烦的挂上一盏盏纸灯,过路的侍卫见了也只行礼请安,不敢多问什么便匆匆而去,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要往哪里去。
走至承禧殿前,小路子见了我也慌慌张张的过来请安,我并不理会只是挂着我的纸灯,冷冷的望着他喃喃道:“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他吓得差点连帽子都掉了,急急回转向承禧殿内殿去了,想必是我扰了她主子的清梦吧,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想高枕无忧吗?
“菀婕妤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三更半夜的来我承禧殿前挂灯笼!”那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宸妃,终于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我只瞥了她一眼,临走时吐出几个字“冤有头债有主”!
夜更黑了,挂完最后一盏纸灯,沿着长长的甬道朝着东华门去,久久注视着,碧儿就是从这个门被抬出去的吗?赫连菀郁,你可看清了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的软弱与退让害死了碧儿。
“主子,回吧,若着了凉叫碧儿瞧见她可要怪我了。”我回身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从这一刻起我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茗曦搀着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因为有了纸灯的照明,黑夜看来似乎也不那么叫人心寒了,那些忽明忽灭的灯火,却在碧儿离我而去的头一夜这样温暖了我的心。
“什么人在那里,是,是朕的郁儿吗?”
第五十四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12)
更新时间2007…6…25 19:38:00 字数:0
暗处那寻着光而来的人便是景桓,他狐疑的走近:“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我在为碧儿点灯,也这样黑我怕她找不到路,我怕她不来看我。”一时间我有些情难自禁,在他面前掩面而泣,那些隐忍许久的泪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淌满面庞,景桓并不言语只是轻轻将我搂入怀中:“郁儿,逝者已矣,你也无需太难过了,想必她也是甘愿这样去做的,朕送你回去。”我点点头任着景桓揽着我,沿着初时那条挂满纸灯的路往暮菀宫走去。
此情此景我不禁轻声呢喃道:“难道后宫之中人的性命竟是这样轻贱吗?”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被景桓听到,他只是微微叹气并不言语,扣着我肩的手又不自禁的加重了几分力道,“皇上,郁儿真的就不能为碧儿讨回个公道吗?”我不敢看他的眼,害怕看到他无奈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着太多对宸妃的包容,对皇甫家的忍让。他说他是爱我的,但若将我与江山放在同一盏天秤上,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他的江山,我只得妥协却绝不会放弃,“我二叔多年来不辞辛劳驻守边关战功赫赫,而他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臣妾恳请皇上能赏赐碧儿一个封号,将其厚葬。”一个封号而已,景桓总不会对一个死人也如此吝啬吧,更何况凭着二叔的功勋,这也是碧儿应得的。
“郁儿,既然碧儿已经去了,朕自然会命人好生将她安葬,改日朕也定当会对赫连将军有个交待,至于封号嘛,就此作罢吧,再不要掀起无谓的风波了,夜深了我们回吧。”交待,如何交待,还不是用另一个谎言来搪塞。
“皇上究竟要忍让到什么时候,大胤究竟是皇上的还是皇甫大人家的!”我知道这样的大逆不道兴许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我只有赌一把,我只能赌景桓对宸妃对皇甫家的忍无可忍。
“放肆~!”连身后的茗曦都是一怔,兴许是这诛九族的妄语也吓到了她吧,但随即景桓便搂着我,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郁儿是聪明人,你明明知道朕的苦衷的,若是给了碧儿封号此事便不能算是到此为止了,一个有了封号的女人的死怎可如此草草了事。虽然我们都知道逼死碧儿的凶手是谁,但这个人的身后也同时有着十数万重兵啊!郁儿你相信朕,有朝一日朕必当为你,为碧儿讨回个公道来。”我微微点头,公道?有朝一日?对不起啊景桓,我等不了那么久,隐忍了这许久我早已被深深的恨所灼伤。
纱帐落下房内春光无限,茗曦悄声退下合上了房门,今夜景桓不断的向我索取,我也极尽所能的迎合他,他的无奈与我的仇恨就这样深深交织在一起,是痛,痛遍全身,但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减轻一丝丝心中对碧儿的歉疚。景桓终是在身边沉沉睡去,而我却是怎般都不能入眠,一闭眼便是婆罗地狱,是碧儿触目惊心的伤,是她的死不瞑目。
景桓离去的时候我已起身,正对着铜镜梳妆,景桓浅笑着走来,拿过我手中的木梳,温柔的替我梳理长发,此时此地我们俨然如同民间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般,对着铜镜我笑得这样好:“皇上可知,初时臣妾在被封做贵人的那个晚上,茗曦在送我出梦东园之前也曾这样为臣妾梳头,民间女子在出嫁前都会由她的母亲,替她梳理长发念一念三梳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我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卷起一小捋头发在手中把玩。
“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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