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情错相噬:谁拿情深乱了流年 作者:衣露申(新浪2013-02-28vip完结)





不是下馆子,无论再晚,他都要回家,而不是陪客户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声色场所,唯一的一次是带着她去当时最豪华的旋转舞厅,一进去他就晕了,“算了算了闹得头晕。”她又穿上了旗袍,那是上海人生来就有的烙印,他坐在舞池旁边,看着她跳着他一辈子都不会跳的交谊舞,看着她笑颜如花,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从不给自己置办衣服,常年就是那一身,冬天一件军大衣,夏天一件汗衫,脚上永远是那双纳的黑布鞋。他的袜子总是会有补丁,但是却可以一掷千金给她买貂皮大衣。他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是人们口里的暴发户。若干年后,当人们用无比鄙夷的口吻嘲笑人品位低俗的时候也会用这样的字眼。但是,这就是他,有着最朴素的情爱观和家庭责任感。他只会给最爱的人最好的,即使这样的好在今天看来显得粗鄙而又没有档次,就好像他亲自动工修建装修的这栋房子。但在看见他盯着工人打地基的时候,她是幸福,在看见他亲自刷墙壁的时候,她是幸福的,在他抱着她跟女儿说,“这是咱们的家”时,她是幸福的。

第十三章 逝者如斯夫(4)
    他没有什么文化,总觉得配不上身边这位为他抛弃家庭和更好前程的女子。他自卑而又对有文化的人有种莫名的虔诚。他给她买钢琴,每天亲自擦一遍,可当她试着教他的时候,他却连连摆手,这是高级人才能弹的,我不行不行,以后留着教我女儿。
  他总是带着仰望的方式在爱着她,无论他是穷困潦倒还是腰缠万贯。他把她当成女神一般的存在,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就好像她还是当初那个带着点清冷又高贵的气质少女特地走过来对他说,“要不我帮你洗衣服吧?”他为了这句话,哪怕是付出生命。
  他这一路吃过很多苦也吃过亏走过弯路,可直到洪水吹走了他的一切,为此还背上上千万的债务。他是不怕的,大不了从头再来,他本来就一无所有。可是,他不能,不能让她和女儿吃苦,他不能想象当他被打回原地,她还要跟着他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情景。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用这么懦弱和不负责任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仅仅只是他相信一条再朴素不过的真理,祸不及妻儿。他自以为安排好了后事,留下了足够多的钱和房子。临走的那一天,他给她喝了一杯牛奶,牛奶里放了安定,他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封遗书。
  这是他的爱情,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他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不忍心而已。如果他知道死后的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会不会后悔当初太过仓促的安排?
  其实在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想活了吧?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此后的日子,十几年光阴,她像个郁郁寡欢的老人,形如枯槁,眉目空洞。直到这最后的时光来临,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他在,她也在,她日复一日的咀嚼着这些时光,像咀嚼着一个冗长而不会惊醒的梦。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她没有眼泪,可是又觉得惊恐,那些皱纹,那些被病魔摧残后的面容,你,还会不会认出我?
  霍别然接到电话赶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简宁趴在床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脸上全是泪痕,而旁边插着的心电图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宁宁,宁宁……”他把她搂在怀里,像是呵护着易碎的瓷器。
  她重新睁开眼,像是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恍恍惚惚地站起身,看着病床上的妈妈,呆立在那,之后,她俯下身,抱着那消瘦惊人渐渐冰冷的身体,许久许久,她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嚎“妈……”
  那天是5月13日,距离确诊过去了两个月零十五天,距离搬回过去的家过了整整两个月。
  落葬的那一天,是一个晴天。
  简宁给她爸妈买了一个合墓,四周都是松柏林,墓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她抚摸着那墓碑,那浑浑噩噩的几天她甚至都已经以为自己麻木到失去痛感了,可是当手指抚上那冰冷的石碑,指间传来凹凸不平的的触感,她闭着眼想到,从今往后,她真的成了孤儿了。
  这是一个冷清到让人觉得寒冷的葬礼,去的人只有霍别然一家人,**哭得比其他人都惨,这年岁的人总有点物伤同类的伤感,“我说简宁她妈啊,你就安安心心地跟着简建国在下面好好过日子,宁宁是个好闺女,你放心我会把她当亲闺女养的。”这场景真不能容人往深了想,一想都觉得伤筋动骨的疼,霍别然他爸这辈子就算读了再多古书看惯了人世浮沉,可还是被逼出了老泪,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成王败寇,当年的简建国风头无两,前去央求着办事的车能从巷子里面一直停到外面那条街。可那有怎样?人们只记得这激荡三十年里成就的英雄,可是更多的人折戟沉沙,纵然有人诚心记录,也不过只是廖廖数笔一句带过,可那却是鲜活的和着血与泪的人生。他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纵然同处一个时代,可毕竟身份阶层都有所不同。后来在这位子上,见过的听过的一夜暴富的传奇又不单单只是简家这一出。正是因为目睹过着时代变化更迭,人心沉浮,才会觉得简家的故事可敬又可悲,可怜又可叹。
  霍别然冲着墓碑默不作声地磕了三个响头。他什么也没说,但每一次磕地的声响都像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誓言。
  这几天,忙着开死亡证明,火花,安葬,甚至与陵墓圆交涉,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霍别然在操持。简宁还不觉得什么,但这些细节都一一看在霍别然父母眼底。很多事情或许真的不需要再多说,你是否用了心,这用心又有几分真几分假,身边的人自然会看得出来,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父母。只是自那之后,霍别然**就再也没劝过他。
  再多反对的理由都在这样那样的事实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霍别然忙着在滨江西市两头忙,整个重心都放在简宁身上的时候,在西市的杜益民迎来了他人生最惨痛的一次打击。
  就在他跟简宁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对邓嘉爸爸的攻心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这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官场老油子虽然面上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还是给他露了口风,“小杜,之前你怎么样我们就不再提了,以后呢,跟嘉嘉好好相处,你年前递上来的竞聘申请我也看了,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太过好高骛远可要不得。等到组织最后定了,你在新地方可得好好干。”
  杜益民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前段时间觉得自己霉透了,离婚丑闻,又被老婆打破了头,搞得灰头土脸,没想到这刚把婚一离,好事就跟从天上掉下了一样,他都兴奋地快跪在邓朴阳面前叫一声,哎哟,你可真是我亲亲老丈人啊。

第十三章 逝者如斯夫(5)
    那几天杜益民可真是有点容光焕发的味道了,先是带着邓嘉去见了**,**哪知道走了一个县城来的媳妇,结果新媳妇不仅年轻,人还是高官的独生闺女儿,她笑得快合不拢嘴,一口一句嘉嘉的叫着,还狠了狠心买了一套据说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卡地亚的项链当成了见面礼。邓嘉早就见惯了这些,怎么会知道当年简宁跟杜益民结婚的时候连银镯子都没见着一个,撩了撩那链子,“你妈还真够时髦的,我还以为她要送给我黄金的呢。不是说老辈人都喜欢金首饰么?”
  “我妈还不是怕你嫌金的太俗气,还特意去打听了的。买了之后她老人家才心疼呢,一个劲儿说着这铂金的不保值啊。”
  “哈哈哈,你妈可真逗。”
  两个人在单位里就更不需要避人耳目了,有人打趣着问他们什么时候办酒啊,邓嘉倒是落落大方,“快了,把红包准备好呗。”
  杜益民这一闲下来,有了种万事具备成竹在胸的感觉之后,就自然而然想起了他的盟友,他虽有点搞不太清楚这个忙到底是霍别然出了力还是他的未来老丈人推了一把,他左想右想觉得霍别然这人还是大大有用的,就算没帮上忙那也是以后能用得上的。他忙着规划着自己以后上位之后的种种蓝图,一激动就忍不住想找人来筹划筹划,当然重要的还是好消息必须得让人知道,而这种好消息他还没傻到告诉单位上的那些人。
  结果哪知道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打给邱志,邱志就说霍别然在滨江市那边有点事,最近忙得很。
  杜益民也没多想,滨江市是霍别然的老巢,他有生意在那边也很正常。这一来二去的,就给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他老丈人的电话,约他去他家吃饭。他去之前还特地带上了别人送给他的土特产,还有两瓶特供。
  结果一进门,没看到邓嘉,老丈人在书房里等着他。
  “邓叔叔,嘉嘉不在?”
  “别叫我叔叔,我可担不起。”
  杜益民虽然能力欠点,可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当下就屏息静气,低着头问了句,“叔叔,是出了什么事吗?”
  “出事?你给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东西都能给我寄到办公室来了!”
  杜益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邓朴阳扔过来的碟子,因为上面什么都没写,他翻了一转,还是问了句,“这里面是啥?”
  “是啥?!”邓朴阳为人谨慎,收到这碟子的时候就起了个心眼,连着快递的袋子一起拿回来的,进了自己家书房才把这碟子打开,这一看可真是让他又气又怒,眼眶都给气红了,二话不说就把杜益民给喊来了。
  杜益民看着邓朴阳气得不轻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再多话,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邓朴阳看着他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能把碟子给他寄过来,证明人可真是把杜益民的底儿摸了个透,可看着杜益民这样子,他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出了事心底都没个谱,更觉得自己瞎了眼才会答应他喊自己叔叔。
  “你给我自己看吧,看看你干些什么荒唐事!”邓朴阳气得站起身砰的一声关了书房门,这种糟心的东西他看一次就够了。
  杜益民这才有点心虚,他刚刚真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扫了一圈,想着这该不会是吃了那几个材料商的钱的事情被发现了吧?但要说检举,这检举材料也不该递给组织部啊?难道是内部有人要黑他?
  他惊疑不定地把碟子放进电脑,等画面一出来,他整个就懵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完蛋了。
  是真的完蛋了,当下邓朴阳就让他滚,带着你那见不得人的破玩意儿,以后我再见着你跟我女儿在一起,我见一次就打断你的腿!这狠话撂得有点有**份了,可见邓朴阳得气到程度。
  霍别然这招不可谓不狠。邓朴阳就这么一个闺女儿,看着邓嘉被惯得一脸天真胸无城府的样子,霍别然就知道这邓朴阳放在心尖尖上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要说什么脏水往杜益民身上泼,贪赃枉法的证据就算摆在邓朴阳的面前,他也会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还会帮着杜益民擦**。可这种在外面乱搞的东西就不一样了,首先这是录像,是活生生的**戏,邓朴阳只要想着原来就是这男人糟蹋了自己女儿,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更何况这男人还在外面乱搞。他杜益民凭什么能入他的法眼,不是他有能力,家世好,人品好,而是看上他对自己女儿好。这就是他对女儿的好法?这事儿要放在别人身上也就算了,可这事搁在自己女儿身上,那就是该千刀万剐,下油锅点天灯。这就是一个父亲的一票否决制,别的都好说,但就这一项,就足够把人扇出八丈远,想碰我女儿,没门!
  杜益民从邓家出来之后像一条惊慌失措的丧家犬。他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给他下这么重的手,在回去的路上,他把所有的人都过了一次,他这些年这种荒唐事干得不少,一来是因为简宁根本就不会管,二来他在那个位子虽然大钱吃不到,但平时请吃请喝的事儿还真是少不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有人请客的时候,他还很胆小,他不是没听过有些地方真的装了针孔摄像机,他下水之前还特地把人问了个清楚。人还说这开门做的就是这种生意未必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了,在安全方面还是让他放下了心,人跟他说哪个哪个酒店有部直达的电梯,连电梯里都没有摄像头,要真要查,你连去过那家酒店的证据都找不到,还有人跟他说这个地方出了名的安全,保安都会贴心把车牌都给你蒙上。他的胆子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练大的,渐渐地变得心安理得,当然,跟那些动辄就是大贪巨贪的人相比,他讨着的这点好处真的是微不足道了。更何况他还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年头请人吃个饭唱个歌请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