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3
十一朗朗扬眉:“我们还以为……哈!急坏我和四哥!”
卿尘微笑答道:“我也是。”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下,十一和卿尘突然开怀大笑,就连夜天凌也目蕴笑意。
卿尘心情畅快,无意间扭头看去,那刺客转身时面容在眼前闪过。她忽然浑身一震,脸上所有颜色仿佛都在刹那间落尽,失声叫道:“谢大哥!”
那刺客本已被夜天凌剑气所伤,听到呼声手下微滞,与卫长征硬碰一招难以支撑,长剑脱手飞落,卫长征的剑已指在喉间。淡淡月光洒下,清楚照出他的形容,赫然正是谢经。
卿尘不能置信的望着前方,夜天凌看了她一眼:“你认识他?”
她迟疑许久,终于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道:“他是四面楼的人。”
“四面楼的人?”夜天凌面无表情,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卿尘脸上的震惊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静默,她依旧目视着谢经,缓缓说道:“不错,他是四面楼的人。”
四周气氛仿佛因这句话而沉入冰凌丛生的寒地,围困谢经的玄衣侍卫看向这边,显而易见的警惕中有两人身形一侧,便是剑气寒意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夜天凌黑眸沉沉,落在谢经身上。
谢经松开肩头伤口,对他遥遥抱拳:“江湖上一剑便能伤我之人不多,得遇如此对手,在下败的心服口服。”
夜天凌道:“阁下方才剑中若再果决些,我倒有兴趣同你多较量几招。”
谢经神情异样的轻笑一声,微微侧身说道:“抱歉。”似是对夜天凌,又似是对卿尘。
卿尘静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缓声对夜天凌道:“似乎我每一次遇见你,总有人想要你的命。”
夜天凌淡淡道:“想要我命的人确实不少。”
跃马桥上,月色清好,良辰美景,佳人有约,都在这刀光剑影的暗杀中化做了诡异而阴谋的味道。
如果说上次是巧遇,这次却是,相约。
卿尘修眉蹙拧,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凌厉的刀啸,黑夜中绯光急闪,两柄薄刀飞袭卫长征制住谢经的剑,有人闪现谢经身旁,娇声叱道:“大哥!快走!”
卫长征怒声低叱,侧剑攻向来人。那薄刀在半空轻啸回闪,银光绯色交织如练,俩人以快打快招招疾拼。余下三名玄衣侍卫无声无息步履一错,已封住四周出路。
卿尘见到那两柄薄刀,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诧异,随即又在疑惑中化做惊怒交替的神色,凤眸之下渐生寒意,轻微地,如弦月光刃一浮。
“放他们走。”夜天凌忽然冷冷开口。卫长征几人闻言怔愕,但即刻罢手撤剑,抽身后退。那人与谢经身形同时一晃,水声哗然响起,转瞬便恢复之前的寂静。
卿尘慢慢回头,夜天凌眸心深冷无垠,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其中纯粹的暗色可以吞噬所有,可以使一切无所遁形。
她便那样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两厢无言的沉默久久隔于其中。
她不知该如何逾越,四周凉意潋潋,暗影沉沉。
偏偏这时,云骋向前迈了一步,风驰似乎是回应它一样,亦缓步靠上前来。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夜天凌剑眉微挑,卿尘终将心中万般浪涛敛下:“三天时间,此事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说罢缰绳在手上狠狠一缠,勒得云骋猛然惊嘶,扬蹄转身。低头时那一刻的心骨黯凉,在极深处点燃一簇幽冷的怒意,她突然听到夜天凌沉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相信你。”
短短数字,风息云退落入心间。
秋凉缓淡掠过衣衫,新月深明,轻叶静飞。她没有回身,往前方寂然的长街静冷望着,低声道:“多谢四哥。”说罢扬鞭抽马,绝尘而去。
第二十四章 三秋楚堰江水长
夜声初静,歌舞阑珊,四面楼中半隐着琉璃灯光,幕纱在秋风中明暗飘扬,偶尔带出环佩叮咚轻响,似一段风流的余音清寂。
卿尘在门前甩蹬下马,面上神色让上前伺候的伙计一愣。她不一言掷下马缰,抬手掠过拂面而来的绡纱,快步入内。
幕帘影里,兰玘等姑娘还在堂前,素娘不知为何自天舞醉坊回来这边,正轻声和她们说话。大家一见卿尘都起身过来,兰璐深深福下,对她道:“今晚多谢公子!”
卿尘静了静,神情冷淡地看了素娘一眼,方伸手扶起兰璐,温言道:“谢什么,我四面楼的人岂会容别人欺负?”
兰璐她们此时都察觉她脸色有些异样,眉宇间似隐着怒意,声音虽说温和,但不似往日清水冰丝般的柔润,叫人听起来不太敢回话。
卿尘平时与她们总是谈笑自如,从未有过这种态度,众人一时间都悄声不语。卿尘见状眉间微松,笑道:“都怎么了,难不成是没见过喝醉的人吓着了?”
兰璐迟疑一下,怯怯问道:“是不是今晚……给公子添麻烦了,那卫少爷不肯作罢吗?”
卿尘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以后他也不敢对你怎样,凡事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素娘拍了拍兰璐的手道:“有公子维护着,是咱们好福气,公子定是累了,大家各自回房吧。”
卿尘凤眸静挑,似是随意在素娘眼中落下,无声一带扫遍全身,竟看得她心中无由轻颤。却见卿尘唇边仍淡挂着笑,说道:“不早了,都先去歇息吧,若还有事明天再说。”说罢拂袖转身,径自上楼去了。
素娘打大家们散去,看着楼上疑窦丛生,心中本便带着的几分不安逐渐扩大开来。
卿尘穿过飞阁沿长廊直至后楼,一把推开谢经房门。室内寂静无声,人没有回来,她转身在案前坐下,静冷的空气叫人渐渐平定,却仍有几分怒意在心间时隐时现。
惯用薄刀的冥魇,刺杀夜天凌的谢经,精明的素娘,她从走进四面楼的一刻起,便似踏入了一个精巧而完美的布局。不管是刻意安排还是借势行事,冥魇曾提到过的组织正有意无意地将她笼入其中。
她坐在黑暗中细细回想,那日当街一盆水莫名其妙泼来,到现在才算浑身湿透。谢经、素娘他们统统都是知情人,他们目的何在?如果说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夜天凌,似乎未免也有些牵强。
正凝神思索,门外忽然一声响动,接着有人踉跄推门入内。她自案前拂襟站起,听到冥魇的声音焦急说道:“素娘,快!大哥受了伤!”
室中忽然一亮,微明的火光下冥魇抬头,猛见卿尘站在光影深处,凤目微凛,玉面生寒,冷冷的看着他们。
其后素娘正好赶来,半明半暗中见到谢经的样子低声惊呼。卿尘看过去也微微一愣,谢经几乎全靠冥魇的扶持才能支撑身子,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身旁一滩殷殷鲜血,正在缓慢流淌扩大。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门外地上星星点点皆是血迹,想必是他一路留下的。
素娘急忙上前帮忙搀扶,见卿尘挡在榻前,叫道:“公子!”
卿尘眸中浮光一亮:“何必还要装下去,难道你还当我是宁文清?”
素娘与谢经日久相处,彼此情意深重,急声道:“……凤姑娘,救人要紧!”
卿尘脸色虽不变,眸中却略有缓和,侧身让开路。
素娘和冥魇将谢经扶至榻上查看伤势,卿尘在旁冷眼看着。除了原本被夜天凌所伤的右肩,谢经身上深深浅浅竟有多处伤口,最严重的是腿上一剑,显然已伤及动脉,鲜红的血液不断自伤口喷涌而出,在黑衣上染透浓重的暗色,很快便洇上被衾,他面色惨白如纸,已是失血过多几近休克。
血似是止不住,冥魇素来没表情的脸上此时已失去冷静,俯身用布巾替谢经压着伤口,不住低声叫道:“大哥,大哥!”素娘匆忙取来伤药,一敷上伤口,便被涌出的鲜血冲的四散流开,她正心急如焚,听到卿尘冷声道:“让开!”
素娘知道卿尘医术高明,急忙让开。卿尘衣襟一掠跪在榻前,抬手压住谢经股动脉,血流之势立刻放慢,“撕些布条来。”
冥魇撕裂床上绸帛递过来。卿尘用熟练的手法将绸带在伤口靠心脏一端缠绕了两三周,打个半结,又抬头在室中一扫,指着案上闲置的象牙骨扇道:“把那个给我。”
素娘伸手取过,卿尘将骨扇放在半结上打了个全结,再轻轻扭转,谢经伤口血流顿缓,逐渐停止。她将伤药敷在此处,才开始着手处理其他伤口,和腿上的伤比起来,都还算轻伤,但肩上夜天凌那一剑也颇为严重。她迅包扎处理,隐隐皱眉,不知谢经为何重伤至此,下手之人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待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她回头将药丢给冥魇,起身问道:“夜天凌既说放你们走,便不可能再行追杀,生了什么事?”
冥魇道:“我们遇上了碧血阁的人。”
素娘神色一变,卿尘问道:“碧血阁是做什么的,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冥魇道:“碧血阁一向同长门帮狼狈为奸,我们上次几乎使长门帮被连根铲除,便彻底撕破了脸。今晚他们趁人之危,哼!若不是大哥早受了伤,他们哪能轻易得手。”
提到今晚之事,卿尘凤目微冷,回身道:“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什么组织?”
冥魇和素娘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却听到身后有人答道:“冥衣楼。”
三人往榻上看去,只见谢经已然醒来。卿尘注视他片刻,淡淡道:“谢兄,你瞒得我好苦。那日一见面便故意将我带进四面楼,设法让我留在此处,你明明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却故作不知,今晚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谢经在素娘的扶持下靠在榻前,对她说道:“文清……”
“卿尘。”她打断谢经的称呼:“既然早就知道了,何必再掩饰下去?不管你为什么与我结交,我凤卿尘可一直当你是朋友。”
谢经神情轻微一动,说道:“好,卿尘,与你为友是我谢经生平一大幸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是有些怒气,虽然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但之前种种,我先给你陪个不是。”说话间自榻上艰难撑起身来,便要对她赔礼。
卿尘上前抬手止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她似是轻吐了口气,问道:“气归气,但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朋友,所以你必有理由。那么你们奉谁的命,行什么事,又为什么找上我?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刺杀夜天凌!”她目光静静自谢经那里掠到素娘和冥魇脸上,不知为何他们三人像是对她有些敬畏,竟都将眼睛避开。
过了会儿,还是谢经说道:“你所问的我不能做主回答,有些不能说,有些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卿尘眸中幽深微亮,依旧看着面前三人:“那么找能做主的人来,今天我必定要个答案。”
谢经沉吟了一下,对素娘道:“去请冥玄护剑使。”
素娘看了看卿尘,快步出去。谢经和冥魇都沉默不语,屋中一时有些滞闷。
卿尘立在榻前,突然皱眉对谢经道:“冥玄护剑使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她说话时眉梢一挑,神情中带出几分戏谑。
谢经和冥魇同时一愣,谢经苦笑道:“啖其肉,食其骨,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气吧?”
却听卿尘又道:“若是能吃,我倒很想待会儿把他炖了给谢兄补补身子。他派你去刺杀夜天凌,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送死?”
气氛微微一松,谢经知道她言语中实际上是在维护自己,笑了笑道:“我们兄妹自小由冥衣楼抚养长大,此生都是冥衣楼之人,若有需要百死莫辞,这种任务不算什么。”
卿尘道:“刺杀皇子,无论成功与否,将置四面楼于何地?你、冥魇、素娘,楼中的这些女子们,甚至天舞醉坊,岂非统统都要陪葬进去?”
谢经略一思索,说道:“事情终究还是要问冥玄护剑使,不过问明白了我便喝不到补汤了也说不定。”
此时连冥魇都莞尔,卿尘更是忍不住抿嘴一笑。谢经看了看她,道:“还是笑好,没想到你沉下脸来还真骇人。”
卿尘修眉微掠:“不弄清今晚之事的原因,我并不十分有笑的心情。”
谢经道:“我只能告诉你,对于冥衣楼这样的组织,刺杀不过是受人委托,还能有什么原因?”
卿尘道:“受何人委托?”
谢经摇头道:“委托人的身份不能透露,这是规矩。”
卿尘也知道有这种规矩,唇角不满的一紧,却听有人道:“此事凤姑娘不妨猜一猜,其实并不难。”
说话间,素娘和一位老者进来室中。那老者以黑巾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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