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你记性倒真是好。”我有些惊奇,一面之缘隔了这么久亏了他还记得。
  “我们吃这行饭的,靠的就是这点眼力价,十三爷的带来的人我再不记得,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老板面有得色,“十三爷已经在楼上等很久了,您这就上去?”
  我一愣,十三阿哥也在?见见也好,正好有事想问他。于是顺势点了点头,随他上楼。
  和老板七拐八拐到了包间门口,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退了下去。
  小丁子守在门外,看到我来了吃了一惊,一个千打了下去,我忙示意他别出声,“里面没有别人?”,轻声问道。
  “回福晋的话,就爷一个人在里面。”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我也没顾这么多,推门而入。
  十三阿哥临窗而坐,正握着酒杯沉思,听到响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满脸诧异。
  “你怎么会来?”他站起身来。
  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刚才去看八福晋,顺路过来的,直接被老板让到这里。”
  十三阿哥面色稍和,“还以为你又是偷跑出来呢。”
  白了他一眼,“我哪敢啊。”
  他微挑眉毛表示不以为然,随即向门口望了望。
  “你在等人?有事要办?”我问道,“那我还是出去吧。”
  他微一皱眉,“小事而已,不碍的,你还是在这坐吧,外面人太杂了。”
  我刚要再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十三阿哥目光霍地一跳,把我拉到屏风后,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个小屋。
  “在这等会,没事。”他冲我一笑,把我送进去,带上了门。
  到底什么事?我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却发现这门隔音效果极好,只能隐隐听见一点响声。好像有几个人进来了,接着就什么声音都没了,忽然十三阿哥怒吼了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咚咚的磕头,隐约又有些哭声,过了会才恢复安静。
  等了会又有脚步声响起,我忙走到桌边坐好,果然马上十三阿哥就推门进来,脸色已如常,“好了,出来吧。”
  喝了口茶,我抬头看十三阿哥懒懒地用手支着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想到了他的一声喊,刚才外面一定是暴风骤雨,现在却在他脸上半点痕迹也看不出。
  “刚才是怎么回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最近和四哥办差,我们年轻没有经验,今儿请那些老臣们过来好好讨教讨教。”他说的轻描淡写,目光却忽地一闪。
  见惯了十三阿哥平时谈笑的样子,几乎忘了“拼命十三郎”以后可是生杀一语间,谋算多少事啊。
  他见我愣着不说话,不由得一笑,“你别为这些男人的事操心。”
  我点点头,还是有点缓不过劲来,索性给自己倒了杯酒,刚要喝,一双手突然拦住我,“今儿你一滴酒也不准喝。”
  抬头看见十三阿哥面容严肃,我一愣,回想起上元那晚我喝醉了酒和他耍赖,不由得大笑起来。十三阿哥绷着脸撑了会,也憋不住和我一起乐开了。
  “怎么你找机会就出来?”十三阿哥收了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就这么难?”
  “哪有机会出来?我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最近不敢轻举妄动,怕被那拉福晋挑出毛病。
  “好好在四哥那表现,让他去哪都带着你不就得了。”十三阿哥冲着我坏笑。
  我不答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十三阿哥细细看我神色,敛了笑意,“四哥可没对那个女人这么上过心。”
  再上心不也是个女人而已?女人对他们到底有重要呢,我不知道。突然想起我今天来是想问点什么,于是一笑;“不一定吧,他还准备要了洛洛呢。”
  十三阿哥面色微微一变,“当真?怎么没听四哥说起过?”
  我避开他的眼神,十三阿哥却直盯着我看,“要是四哥真要去要洛洛,你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他要谁我拦的住吗?”我撇撇嘴,却被十三阿哥的目光逼得有些不自在,“咳,好像四爷是在逗我玩。”吐了下舌头。
  “他要谁也不会要洛洛的。”十三阿哥抿了抿嘴。
  “为什么?洛洛哪不好?”我条件反射的接了句。
  十三阿哥有些好笑,“我说她不好了?”他喝了口茶,“不是因为她不好,但不会要就对了。”
  “那你呢?”这回换我逼视他。
  有那么一瞬间,十三阿哥一愣,茶杯停在半空,随即回过神来冲我一笑,“她若愿跟我,我当然没什么说的。”
  这算什么回答,我心里暗叹。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对桑桑都是有情吧,可这情,一个好像夹了利,一个又好像不到位。
  女子在他们心中,到底能占多重?便是我和桑桑,这一辈子里也不是为情而生,何况他们。
  “主子,这样。”湘儿第N次告诉我。
  我望着手中的锦帕,万般无奈。唉,想当年我也就勉强绣过十字绣啊,现在要在这挑战高难度的还真……
  哼,拼死也要绣好这十四片杜衡叶子,反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边穿针一边想,自己有多久没弄过这些玩意了?上了大学后就觉得两个人爱就爱了,弄这些虚的做什么,又不会多留他半分。
  可今天才知道,这一针一线的思念,这思念经过这一针一线,刻骨铭心。
  很久没见过十四阿哥了。想想也好笑,会这么喜欢上他,日日念着他。明知没有结果,明知虚无缥缈。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我敢爱上他吧,在这份感情里,我们只是两个男女,如此而已。
  既然决定把这感情藏在心里,我索性任它自生自灭,现在想他了,我要送这帕子给他。
  也不知弄了几天,总算绣出一条满意的了,舒了口气,还好这是叫杜衡,要是叫杜鹃就要我命了……想想十四朵杜鹃花,苍天啊。
  把锦帕平摊开来,十四朵碧绿的心状叶子星星点点的散在洁白的丝缎上,在我手上流动。
  绣了是绣了,可是会有机会送给他吗?想象着他看到时的一脸惊喜,我情不自禁的一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一个声音响起,我手一抖,帕子掉到地上。
  湘儿可真行,门也不关严,人进来都听不到。我看到四阿哥走进来,慌乱无比的行礼,又慌忙去捡帕子。
  四阿哥却一步走过来,拾了帕子。
  “杜衡,”他看了看,微微一笑,“给了我吧。”说着就要揣进怀里。
  “四爷!”我急急伸手拦住他,触到他的手,我们都是一愣,“这条绣的不好,您要的话我再绣条好的给您。”
  四阿哥抓住我的手没有放,嘴角带着丝微笑,“这条我先收着,绣好了再给我。”
  我有些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脸开始发烫,“那条绣的真的不好,四爷拿出去让人笑话。”
  四阿哥微微有些诧异,随即拉我靠近了点,“你也会脸红?”说着竟然伏下身子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我本能往后一退,却感到手上多了条帕子,四阿哥已经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欠我条帕子可别忘了。”
  心都快跳出来了,借出去端茶,好好藏了那帕子,深吸了口气进去。
  “刚才什么事笑的那么开心?”四阿哥一句话又让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没事啊,就是想到和洛洛一起的事了。”我强作镇定,不过是真的好久没见过桑桑了,干脆问道,“四爷,您知道最近宫里有什么事可以好好玩呢?”
  “呆腻了?”他向我看了一眼,“过一阵天再冷些,会有冰嬉,到时候倒是可以让你和芷洛格格一见。”
  —————————————————————————————————————————
  谢谢“马甲”同志的长评,我们字字句句都看了,有些意见接受,有些意见保留~~~呵呵,谢谢你读的这么细
  欢迎姐妹们来踊跃拍砖呵
  汗,本来今天想写完这章然后早睡,人算不如天算T_T
  —————————————————————————————————————————
  谢谢水稻的长评,亲一个~~~~我们爱长评,感觉好像情书一样
  咳,小杜是没啥可说的了,不过洛洛她……我们在回北京的路上最后拍板了她的命运,嗯,绝对很……
  居然这么晚,挑战极限,超越自我了……爬下去睡……

  前路

  …芷洛篇
  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太液池出发。
  “不喜欢和我坐着啊?”十格格侧头看着向车外探头探脑的我。
  我放下车帘,皱眉道:“好没良心,不喜欢和你坐着,谁会从太后娘娘哪儿拉了你来。”
  十格格,恐怕是我在宫中唯一的知心人,在我看来,她就是我现代的女友,而不是清宫里的女人。
  她轻声一笑,也扯开帘子作张望状:“那咱们洛洛这是在找谁呢?哪位郡马爷?”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扯回她:“我找的可是女人!”
  “四哥府上那位衡福晋?听你说得久了,我倒也真是仰慕得紧。”十格格正色道:“洛洛,你们既如此相知,何不就此去做个伴?”
  我低下头,沉声问:“在所有人看来,我是不是非嫁不可了?”
  十格格的声音近乎冷酷:“非嫁不可。只是嫁谁的问题。”
  嫁谁?我脑中出现了一张空白的男人的脸——一忽儿涂上这样的眉毛,一忽儿换成那样的眼睛,一忽儿儒雅,一忽儿英挺,一忽儿凶悍——只是,谁都一样,谁都不属于我,谁都只是陌生人。
  从没有一刻如此想回到21世纪,在那里,无论是走进围城,还是走出围城,都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十格格拉过我的手,柔声说:“以皇阿玛和你阿玛的交情,怕是舍不得让你远嫁。洛洛,你和哥哥们都相熟……若有打算,现下却还来得及。”
  “要问我的打算,那只有一个,就是谁也不嫁;不过,既然非嫁不可,那么谁都无妨。”我冷笑地说。
  十格格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话?真真让人心惊肉跳。”停了半响,她轻轻问道:“心里真的没有个谱?十三哥都不成么?”
  我歪着头看她,缓缓地说:“如儿,你提醒我了。”
  她眼睛一亮,我接着续道:“只除了十三,其他人,嫁谁都可以。”
  说完,心里已是酸涩得有些发胀。我宁可在一个我不爱甚至不认识的男人身边,随便他把我放在哪个角落,但那只是孤独的自由,却不是寂寞的心痛。
  不禁想到,若是我问叶子,她是想做四阿哥的侧福晋,还是十四阿哥的,她又会怎么回答呢?
  十格格的眼神从希望转为困惑,接着又有些恍然,轻叹了口气,揽过我的头靠在了她肩上,喃喃地说:“傻丫头。”
  到西苑时已近傍晚,人们都是忙火火地下车进殿整顿,侍卫太监们也是跑来跑去为第二天要进行的八旗军冰上检阅作准备。
  我和十格格一边随着后妃人群向广寒殿走去,一边仍是寻找叶子的身影。
  却忽地见十三从殿中闪了出来,他左右打量一下,便冲到我们身边,只说声:“跟我来。”便拉住我就跑——我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被他拉个趔趄。
  他却忽地停住脚步,笑着低声对被惊得愣愣的十格格道:“好妹妹,皇阿玛问起,只说我抱恙慢行一步。”说完仍是拉了我就走。
  直跑到殿后的马厩,十三一跃上马,又拍拍马背后面,冲我歪歪头。
  我心中乱跳,有些欢喜又有些忐忑,好多个问题在嗓子眼却一个也不想问——如果终究我要带着自己的感情,在另一个人的府里孤老一生,那么我一定要让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烙在我心里,伴着我慢慢变老……
  搭着十三的手,我登上马背,他赞许地点点头,道:“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耸耸肩:“卖了好,不用嫁了。”
  他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拍马前行。
  一路上,我一直只敢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保持平衡,感受着风声鼓动着他的袍子温柔地敲打着我的脸,只觉得心满意足。
  “这是……”我跳下马,纳闷地看着眼前的颇为熟悉的建筑物,忽地想起大学时游过的北海,不禁叫道:“白塔?”
  他微笑着点点头,拴好缰绳,率先走上了楼梯。
  到了顶层,只见空荡荡的了无一物。我纳闷地看向十三,他挑挑眉,先向外面的栏杆走去。
  我跟过去站在他身旁,只觉得心似乎要飞了起来——
  好一个如血夕阳下的琉璃世界!
  厚厚的一层雪铺在已冻结了的水面上,在晚照下熠熠生辉,整片染上了一层赤红而又泛着淡淡的白,红白参差间深深望去却又是无限的透明。远远的山峦间,落日正要慢慢藏起她妍丽的脸——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这美景,只怕一眨眼,夜幕就会将这一切卷走。缓缓地张开手,我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