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红颜





  〃这何止委屈,你简直是推她入虎口。〃华仲阳给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徒呼奈何。   
  〃就是嘛,表哥,我好可怜。〃维绢抽抽搭搭走到华仲阳身旁,把头倚在他肩上。   
  〃靠错地方了。〃小楼一掌托起她的脸,贴向斜侧的梁柱。〃此处乃私人‘领地’,闲人莫侵。〃   
  〃小气鬼,看我还帮不帮你。〃维绢光火地嘟着小嘴,把自己重新塞向太师椅。   
  〃别这样嘛,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大局着想。〃费了半天力,竟落得里外不是人?   
  〃谁的大局?〃维绢可不明白她没事要个〃大局〃做什么。   
  〃当然是你的、我的,和仲郎的喽。〃别的她不在行,指鹿为马,空口白话她最会了。〃想想看一旦烈天问迷上了你,非但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你表哥也能因此得到高深的武学,而我呢,我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完全无利可图也不在乎。〃   
  〃好伟大呀.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信口雌黄、睁眼说瞎话了。〃维绢对她这位口蜜腹剑的表嫂,真是凉透了心。〃像烈天问那种大色魔,你放心把我嫁给他?〃   
  〃当然不。〃华仲阴冷眉一蹙,威严顿生。〃纵使得不到口诀,我也断不可能让你再涉险地。〃   
  〃仲朗?〃小楼一愕。   
  〃小楼,我了解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非常谢谢你对我用心良苦。但,维绢毕竟是咱们表妹,咱们得为她着想。〃   
  〃表哥,没关系啦,我……〃听华仲阳这番恳切的言谈,维绢反倒觉得歉疚。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立刻收拾行李,赶在烈天问察觉以前,离开长白山。〃   
  〃没那么便宜的事。〃房门被〃砰〃地一声,踹了开来。烈天问怒发冲冠,挟着惊人的狂风暴雨大步迈入。显然小楼那一把蚀骨散对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   
  〃大老奸?〃小楼慌乱地冲口叫出。   
  〃你有胆量再说一次。〃他锐利的眼光瞪向小楼,很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立于她身后的维绢。   
  〃跟女人计较算什么英雄好汉?〃华仲阳将小楼拉到一旁,挺身伫立在烈天问面前。〃有本事冲着我来好了!〃呵!小楼喜地发现,他竟然长得和烈天问一般魁伟了.甚至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些。   
  〃你这是和尊长讲话的态度?〃烈天问快气炸了,这票毛头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配当我的师父吗?〃华仲阳垂下眼睫,讥刺地睨着他。〃两年来你教了我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底下有哪个师父会处心积虑的毁掉自己的徒儿?〃   
  〃我……那是因为要惩罚你,和……考验你。〃他没说谎,私心里,他也的确想过要教他几招,不过真的只有几招。   
  〃不必圆谎了,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仲郎,我们休掉他,不要再跟他啰嗦了。〃小楼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   
  〃笑话,这世上哪有徒弟休掉师父的。〃   
  〃我们这就休给你看,怎样?不但要休掉你,而且要公告周知,让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你的心肠有多坏,手段有多卑鄙。〃   
  〃你太放肆了。〃烈天问一拳既出,跟着又是一掌。   
  〃住手。〃华仲阳立即挥臂阻挡。七百多个日子以来,他从未施展过任何武艺,此刻一摆开架式即不同凡响,令烈天问大为惊疑。   
  〃你这是……〃他的一招一式,乍看像出自他昆仑派,但仔细一瞧,又似乎不像。   
  〃这是我在梅江跟武馆的老师父学的。〃华仲阳运掌极快,脚步的移动更是变幻莫测。他将原来所学,和秘笈中的精髓合而为一,自创成另一种招式,烈天问陡然间自是瞧不出端倪。   
  〃哼,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两人瞬间跃出门外,在庭院里连续交手百余招。华仲阳尽管熟记经书中的每个要诀,但毕竟功力不足,渐渐地已屈居下风。   
  小楼见苗头不对,赶紧朗声道:〃好丢脸的师父,不教而杀谓之虐。大家快来看哦,师父要杀弟子喽,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   
  〃你给我闭嘴,我几时说要杀他来着?〃充其量他也只不过想教训教训他而已。   
  〃无所渭啦,反正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难怪你不敢教徒弟,怕泄了底,没脸见人哦。〃小楼把维绢也拉出来助阵。〃维绢,咱们来赌谁会赢?〃   
  〃当然是烈师父喽。他藏私,什么也没教给表哥还动粗。可耻!〃维绢很上道地和小楼一搭一唱。〃我想他给仲郎的那些秘笈一定全是胡说八道,难怪半点也派不上用场,否则以仲郎天纵英才,即使不能学个十成十,至少也能体会出七、八成。〃   
  〃就是啊,有这样的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你们两个统统给我闭嘴!〃烈大问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心烦气躁。〃我给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分明是华仲阳资质差,领悟性不够,才无法窥出堂奥。〃   
  他分神说话时,华仲阳觑了个空,使出一记〃秋寒冬雪〃,令他连跌了三、四步,不禁火上添油,更为恼怒。   
  〃算了,表姐,不要跟他争辩了。〃维绢道。〃横竖咱们又没看进秘笈,内容如何全由他瞎编臭盖,说不赢他的啦。〃   
  〃除非他当场念出口诀心法。〃小楼朝维绢猛眨眼.要她继续添油加醋。   
  维绢在片刻也不想留在这儿,尤其不想再听到关于烈天问有愧师道,极不名誉的种种作为。奈何小楼紧抓着她的手.要她万万不可见死不救。   
  〃他怎敢,以表哥的聪朗才智,他只要一出口,马上就要屈居下风了。〃   
  〃就凭他?〃在烈天问眼里,华仲阳确是一块上乘的练武材料,但经过这两年的考验和观察,给他的等级已经下降了。〃好,我现在就念口诀,看他有没本事,立即心领神会,甚且融会贯通?〃   
  烈天问最是骄傲之人,自认聪明才智无人能及,绝不相信华仲阳会比他还行,当下收起招式,一宇不漏地将昆仑派的武功心法念诵出来。   
  〃云从龙,风从虎,同声应,同气求……至哉坤元,万法门宗……乃顺承大,坤厚载物……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工弥久而弥精,胡能气由脊发……〃   
  小楼对华仲阳使了一个眼色,等他眉心微蹙时,就接着背.小楼则暗示维绢也别闲着,最后一段就交给她了。如此集三人之力,还怕不把这口诀心法纳入囊中?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烈天问终于收口。   
  〃怎么样,全背起来了吗,天才少年?〃询问时嘴角一迳挂着嘲弄。   
  〃你根乱念一通,笨蛋才背这个。〃小楼走到华仲阳身旁,挽着他的手臂,道:〃仲郎,咱们下山另觅良师,不要在这儿跟他浪费生命。〃   
  〃不行,你二人要走可以,但她得留下。〃烈天问指向长廊下的维绢。   
  〃不行!〃   
  〃不行!〃小楼和华仲阳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愿意。〃维绢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说。〃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先教授我表哥武功,然后散去所有的侍妾,并将全部财富的二分之一,拿出来接济穷人。〃   
  这哪是一个条件,明明就是三个。这小美人的算术挺差的。不过也好,算术差,将来比较不会跟他计较。   
  〃好,我答应你。〃烈天问打的如意算盘是且战且走,反正他本来就要教华仲阳武功,当初是因为中间卡着嫣羽楼,让他心猿意马,举棋不定,而今他的〃目标〃已经转移了,自然该履行为人师表的义务。至于五百年前那个老鼠冤,嗯哼,他还是会想办法以牙还牙的。   
  而财富嘛,只要他不说,维绢岂会知道他拥有多少钱财;比较惨的是遣散众妾侍候,他一向下太习惯〃孤伶伶〃的过活,左拥右抱才快活写意呀。但无所谓,等这小美人到手之后,再慢慢添加〃货色°·届时她就算不依,可也由不得她了。   
  〃维绢,你疯了。〃小楼急着劝她改变决定。〃这个人是人面兽心,不可靠的。〃一面说一面将她拉进房里。〃甭担心,我这是缓兵之计。〃维绢道。〃等他教会了表哥,咱们就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你不是喜欢上他了?〃   
  〃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他连作情人都不够格,怎能当夫君?〃旁观者清,到凌霄殿前后才几天,她已经把热天问肘劣根性了解得颇透彻了。   
  〃那你还教他把侍妾全部遣走!〃   
  〃这样才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妒妇呀。〃她俏皮地作了个鬼脸。   
  〃不错嘛,你越来越受教了。〃而且颇有乃表嫂之风。〃闲话少说,快把表哥叫进来,咱们将刚才背下来的口诀,一一抄在纸上,再行对照。〃   
  〃好。〃   
  小楼和华仲阳、维绢三人趴在桌上振笔疾书,写得是挥汗如雨。人家运笔如行云流水,小楼则是小卒耍大刀,区区一根鹿狼毫,握在她手中,直如千斤重。   
  〃成了。〃她虽不学无术,但记性一级棒,从华仲阳跟她使眼色后,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记了不来。〃仲郎,你瞧瞧,我多厉害。〃抬头始见维绢支额倚在桌上,已〃垂涎〃好几尺。   
  〃拿过来我比对看看。〃华仲阳这一看简直傻掉了。利沙大喘,先假三日,后假三日,终则有屎。工迷酒而妓迷精,胡能气由鸡发?   
  〃依我之见,烈天问想必仍没说实话,哪有人设计这么没格调的口诀,什么〃终则有屎〃!废话,这还用得着他说吗!哪个人吃饱了不上茅房的?一小楼说得振振有词,丝毫没察觉华仲阳脸上一阵青一阵自。   
  〃错了,这应该是‘始终’的‘始’,这也不是‘迷酒’而是‘弥久’。哎,平常教你读书偏不肯,才会错字连篇。〃   
  〃你瞧我不起?〃自尊心特强的她,马上瞪眼撇嘴,威胁着要把眼泪泄出来淹死他。〃早就知道你的心已经被那个狐狸精给啃悼了,我人笨没学问,行了吧?霍地站起,衣摆不慎被椅子扶手勾住。〃你不要拉我,我现在就回梅江,免得让你碍眼。〃   
  〃你这是无理取闹嘛。〃华仲阳顺手抓着衣摆,将她拉回怀里。〃明知道我和露凝香之间什么也没有,却要牵丝攀藤的,你该了解我有多爱你才对。〃纵容地啄了下她光滑的额头。   
  〃有多爱!比给我看看。〃小楼得理不饶人。   
  〃两只手比不完。〃他狡诈诡秘地一笑,左手在她小蛮腰上偷捏了一把。   
  〃你好坏。〃小楼用她的四肢紧紧把他缠住,像个耍赖而贪婪的孩子。〃只准你对我一个人使坏,知道吗?〃   
  〃是,老婆大人。〃华仲阳抚慰着她,旁若无人地吻向地白嫩的颈子。   
  〃喂喂喂!存心刺激我吗?〃维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醒过来。〃大敌当前,生死末卜,你们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抱歉,我们以为你睡着了。〃小楼赧然地从华仲阳身上滑了下来。   
  〃睡着了也不行。从今儿开始,一直到我找到心上人为止,严禁你们两个人亲热。〃   
  〃什么!〃这……太不人道了吧?   
  〃不答应?那我就不把我记下来的口诀给你们。〃王牌在握,维绢笑得好不得意。   
  〃维绢!〃看她一脸戏谑的德行,小楼很清楚,现在跟她说什么都等于白搭。〃好……啦!〃   
  〃那还不坐过去!〃把他们两个隔得开开的,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夹在中间。嘿嘿嘿?〃把你写的拿过来。〃   
  〃不要。〃小楼赶紧把纸张藏在背后。   
  〃为什么不要!〃不给,她干脆用抢的。   
  〃不要就是不要。〃被华仲阳取笑已经够没脸,她才不要再跌股一次。   
  华仲阳趁两人吵翻天时,乘机将小楼手中的誊本取进,对照着自己的,和维绢的,一字一句地拼凑兼拆解了起来。   
  斗转星移,月落西山,蓦地里乌云四合,天际漆黑一片,华仲阳一整夜未曾合眼,潜心钻研那份口诀。小楼和维绢则已吵得累瘫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又过一顿饭时分,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小楼才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   
  〃仲郎?〃小楼心疼地为他披上袍子。   
  〃你醒来正好,快把维绢也叫醒,咱们下山去。〃华仲阳将三张誊本纳入怀袖中,脸上竟奇异地光彩焕发,了无倦色。   
  〃但,你不是还要跟他学武功?而且烈天问也不会答应让维绢走的。〃要走,也只有他二人能走呀。   
  〃不答应就跟他动手呀。〃他仿佛已成竹在胸。   
  〃只一天一夜,你就有把握打赢他?〃小楼不晓得原来华仲阳是别有用意。   
  〃不过招怎会知道?〃以华仲阳之见,烈天问是不可能真心诚意教他武功的,唯有逼着他动手,方能印证口快的诸多疑点。   
  〃那我先收拾包袱,再叫醒维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