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情





推开窗户,眼前的景色竟让我呆住了。

    一夜之间忽然积了厚厚的白雪,银白,满世界的眼白,屋顶上,草地上,都是满满的白色。我抬头望着天,天色有些灰蒙蒙的,那片片的雪花从空中降落,落在地上遍寻不见。不是没有见过下雪,只是一见到下雪,我就会莫名的开心起来。我忙不迭的冲出屋外,仰着头,张开双手,笑着,叫着,在雪花的包围中跳着,蹦着。根本不管是不是已经吓坏了我那一班宫人。

    “娘娘,您快进来吧,小心着凉。”碧迩在一旁劝着,然后便叫小定子上前给我撑伞。

    我笑着摇头,“不要打伞,打了伞哪里有下雪的乐趣?”然后,我便转身去抚窗台上的雪,呵,冷的实在刺骨。我对着掌心呵了一口气,再继续,直到手中握了一个雪球。

    “可会打雪仗?”

    众人皆一愣,然后并不说话。

    我一笑,“这下雪的第一乐趣就是可以打雪仗,而且是人越多越好玩。”我知道,他们有些人被我说动了,只是碍于主仆的面子不敢有所表示。

    “今儿个下雪,娘娘我特许你们和我打雪仗,可好?”

    “娘娘,这怕是不合适吧。”碧迩还有少许的担忧,只是她的眼睛早就已经盯着那雪球许久了。

    “小定了,去命人将宫门关了。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见他领命去了,我又对余下的众人道,“今儿个咱们毓秀宫就当是过年了,可以没上没下,只有输赢,怎么样?”

    许是我打消了他们的最后一丝顾虑,于是个个都开始有了准备,挽袖子的挽袖子,绑头发的绑头发,撸裤腿的撸裤腿。看着他们差不多准备就绪,我道,“今儿个输了的那个可是要受罚的哦,所以大家不要留情面啊。准备好了,那……开始了。”

    也不知是昨个儿夜里还是今儿个早上,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曜奕望着窗外白皑皑的一片,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平静。那雪那么的纯净,自天而降,不受污染,就如她一般。一想起那天在小十那里时她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她可是第一个被他吻了还不记得闭眼的女人,呵,这个女人哪,该说她天真还是无辜呢?似乎两样都不是。想到此,倒是越来越期待她的香囊。想他答单轲沁·曜奕生来什么没有,何时向人讨过东西?他竟生平第一次向她讨了东西,而且还是威胁加利诱,这事要是传到二十一叔那里,莫不是要被他笑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突然的开了那个口,说出的那一瞬间,自己都被吓住了,莫不是这便是先生说的跟着心走吗?只是,他真的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吗?即使是,那么可以走多远?连他,都不知道答案。

    他皱了皱眉,想着想着,竟又想到这个死结上了。他甩甩头,不想去理会那些个烦人的东西,不管可以走多远,只要现在可以就是了,能多一刻便是一刻,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放开她了。

    曜奕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谷谦和几个侍卫便到了毓秀宫。来到宫门口,发现宫门紧闭,他转头看看谷谦,谷谦摇头,表示不知。他便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便轻轻跃过宫门,从内将宫门打开。

    没人,没有婢子,没有宫人,这人都去哪里了?只听后院传来阵阵笑声,带着好奇心,他也走向了后院。在他进入后院的那一刹那,他愣住了,旋即笑了。

    那是众人在打雪仗的情景,没有身份的尊卑,没有性别的差异,有的只是大家开心的笑,躲避着,尖叫着。这样的场景离他已经多久了呢?久的连他都不记得了。

    “小定子,别跑,你敢偷袭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一边努力的填装武器,一边在旁叫嚣着。

    填弹完毕,“哼哼,看你哪里跑。”说着,我便举着雪球,追着他跑了过去,锁定目标,将雪球扔了出去,哪里知道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小定子身后的那个人,也看到了小定子弯腰行礼,“奴才给君上请安。”

    我猛地闭上眼睛,然后再慢慢的张开,我的炮弹果然精准无比的在曜奕的脸上落地开花,这一下惊的众人全都跪在了地上,连喊,“恕罪。”“饶命。”

    见此情景,我也上去看他,道,“是我让他们陪我玩的,要怪就怪我,你别怪他们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见到众人散去,我才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刚才那一下还好吧?疼吗?都不知道避一下吗?你不是武功挺厉害的?”说着,便掏出手帕,想要给他擦去脸上的雪水。

    忽地,却看见他那恶魔般的笑容爬上脸孔,我想逃可是却已来不及,我的脸上也顿时被一个炮弹击中,竟不知他是何时填了雪球的。

    “打雪仗,朕可是第一呢。”他满意的看着我的脸上淌着雪水,道,“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迅速蹲身,装弹,向他投去,嗔道,“呸,哪里是君子,只会偷袭。”

    我倒真看不出他是个打雪仗一等一的高手,他对我可是不留情面,打的我是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弄到最后连装弹都来不及,只有躲避的份。我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大笑着,看着同样也倒在地上开心大笑的他,“真想不到你是这么厉害。”

    他看看我,“许久没玩了,手都生了,若是以前,包管你站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是了是了,就知道你最厉害了。”我站起身,看着仍旧躺在地上的他,“噗哧”笑出声来,指着他,道,“看看你。”

    他看看自己,发冠歪了,衣服湿了,靴子脏了,整个人哪里还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分明是个享受乐趣的孩童,然后笑了,站起身看了看,道,“你也不比朕好到哪里。”

    我这才打量起自己,头发散了,衣服皱了,鞋子湿了,哪里还是那个沉静如水的妃子,分明是个开心至极的疯婆子。

    我也大笑,上前拉住他,道,“去换了吧,不然会着凉的。”

    众人哪里见过我们此等装容?想笑可是碍于身份,怎么也不敢笑出来,只能用力的憋着。谷谦见状,连道,“主子衣服都湿了,赶紧回去换换吧。”

    哪知曜奕摆摆手,道,“朕就在这里换吧,你去取件新的来。”见他领旨离去,看着愣神的我,笑道,“你是想让朕在这里换衣服吗?”

    我连忙回过神,道,“碧迩,取些热水来。”

    直到进了内室,我这才转头看他,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是你在外面冻得太久了?还是我刚才把你给砸傻了?怎么一直笑着呢?”我瞪着他,恨不得扯住他的双颊,平息他的笑容。

    他并不答我,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他的胳膊,我沿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这一看,自己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文 第五十章

    从刚刚起,我便一直拉着他的胳膊,自己竟未察觉,我竟也不记得放开,而且此次还是我主动的。想到此,我的脸霎的一红,低下头,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哪知他却抓住我的手,怎么也不放开,然后便听到他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刚刚还占了朕的便宜,这么快就想不认帐了?”

    “堂堂一国之君,怎的这么小气?我哪里是占你的便宜,不过是好心拉你罢了,再说了,你哪里是那么轻易被人占便宜的人啊?若说被占便宜,那日我在小十那里才是被你占去便宜呢。”我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话一出口,便觉最后的那句有些不妥,这哪里会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连忙用那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捂住嘴唇。

    他将我的手置于背后,我只感觉腰上一个使力,我便被带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是温暖,虽然衣服有些湿湿的,不过他的身上却有着雪的味道,那么洁白,那么纯净。

    “朕倒不知,朕成了个轻薄女子的登徒子了。不过,如果可以,朕愿做只轻薄你一人的登徒子,不长,一辈子就够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样轻轻的一句话,却撞进了我的心里,怎么都挥不去。

    他就这么看着我,眼神柔的可以挤出水来,他抚了抚我的额前的乱发,然后他那蛊惑般的声音便飘了出来,“闭上眼睛。”

    我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只觉有两片温热的东西轻轻印在了我的额头,然后是我的眼睛,鼻子,脸颊,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向下时,门口传来了宫人的声音,“启禀君上,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可要换衣?”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眼里有七分无奈三分挫败,他将头磕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轻道,“真会挑时候。这个,先欠着,朕早晚会讨回来。”

    他松开我一些,命人进来,道,“放下热水和干衣就出去吧,这里有娘娘伺候就行了。”

    直到宫人退出,半天,我没有动静,他看着我,似乎在问,怎么不动?我才呐呐开口道,“你还是命人进来伺候吧,我,我不会。”

    闻言,他笑了,“你是朕的妻子,以后总会习惯的。好啦,先把你自己弄干净吧。”说着,便不再理我,径自脱去他自己的衣服。

    看到他的举动,我倒愣住了。他见我愣愣的样子,道,“朕不想叫宫人伺候,坏了风景,你又不会,朕只好自己动手啦,难不成要在这里冻着受凉?”

    我似乎还没有消化他的话,他倏地靠近我,道,“还是爱妃你想让朕帮你宽衣啊?”说着,手便伸了过来。我这才从神游中醒了过来,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见状,无奈的笑道,“和朕在一起,竟然还走神?”说罢,便不再管我,自己宽衣去了。

    我也飞快的用热水擦洗了一下,胡乱的换上自己的衣衫,转过身时,看见他还没收拾停当,不禁出言问道,“要帮忙吗?”

    “不了,就好了。”

    “其实,你今天,是为了什么过来的?”我终于问出心中的问题。

    他把自己收拾好,道,“朕是想看看那个香囊你绣好了没有?”

    “好了,不,没有,我还没有绣好。”

    他转过身,走近我,柔声问道,“那是好了还是没好?”

    我叹了口气,咬了咬嘴唇,走回床边,从枕下取出了那个香囊,然后竟有些紧张的走到他的面起,道,“你,可不准笑我。”说着,便把手掌摊开,那个我费了三天功夫绣的那丑丑的香囊便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捻起香囊,笑道,“这果然是你绣的啊。”凑近鼻尖,闻了闻,道,“里面放的什么?”

    “本想放茉莉花的,只是现在不是季节,所以就放些用作花茶的茉莉干花充数。”

    他点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那个小菁绣给我的那个,递给我道,“这个香囊朕收下了,依照说好的,这个还你。”说着,便将它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小声说道,“你还真要了啊。”

    “那是啊,当初说好的,不是吗?”他摩挲着香囊上有些凹凸不平的茉莉花样,轻轻说道。

    “可是和小菁的比起来,我绣的那么丑,你不是吃亏了?”

    “朕知道,正因为它丑,朕才知道那是你绣的,也正因为是你绣的,朕才觉得值得。”他顿了顿,道,“朕若是再要你绣一个,怕是你这双手就报废咯。”心中一暖,他竟看见了我手指上的伤痕我抬头看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都说不出口,想问他,为何要对我这么特别?想问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想问他,即使是真的,可以维持多久?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可是却一个也问不出口,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他温柔一笑,将我搂紧,道,“知道朕要这个香囊做什么用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他继续道,“用来装你送给朕的那个玉扳指。”

    “我以为你不喜欢,已经丢了。”心中有些惊异,然而更多的却是欣慰,他竟听进了我的话了,原来他竟一直留着,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人竟留着那残破玉笛所成的扳指,我是不是该感动?

    他轻轻抚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的,说道,“没丢,因为朕不舍得,就像朕一样不舍得你。”

    我只愣愣的听着,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不知该如何答他。

    雪后的天气是极冷的,化雪远比下雪冷,所以这些天我抵不住夜晚的寒冷,都早早的上床。自从打雪仗那天过后,他就不曾来过了。那天他不曾在我这里用膳,也不曾在我这里就寝,只留下那句“朕不舍得你”便走了,也留下了同样一头雾水的我。想问他,可是我不能问,也不该问,只得留在心里烂着,堵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