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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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儿有些担心有些害怕地望着她:“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楚言拍拍头,想什么呢!康熙也是她能冒的?没等她把人家打包送去欧洲,恐怕她自己先被送去了西方极乐。
看见琴儿手中的托盘,惊觉小几上满是茶渍水痕,一片狼藉,忙道:“麻烦你收拾一下,茶具洗干净以后,帮我还给采萱。谢谢!”
不等琴儿再说什么,也顾不得热了,一溜烟逃进了自己的房间。要是被人知道她刚才在想的乱七八糟,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因为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到来,耽误了她去秀衣局。到了晚间,楚言把三个小丫头招到房里聊天,又问起了秀衣局最擅长裁剪的宫女。
“姑娘说得是秀娥吧。听我姐姐说,她的手艺是最好的了,只是太傲气。上回,密贵人想请她做件衣服,另外还给了她好处,她都不肯,一转手就交给了手下的,问都不再问一声。”绣绣口中嚼着果脯,有点含糊地说,两条小腿垂在椅子下,荡来荡去。她家里开着绣坊,三个姐姐巧儿锦儿丝丝都因为绣工出色被选去了秀衣局,有时候娘娘们催得急,不得不彻夜赶活,一来二去巧儿和锦儿的眼睛都不好了。到了绣绣进宫的时候,她两个姐姐使了些银子,求了人,不肯再让最小的妹妹进秀衣局。结果,绣绣被分到了摛藻堂,怀湘采萱楚言三个虽然各有各的怪癖,却都不苛待下人,对于她们来说这算是极好的去处了。
“这宫里,有没有她特别买账的主子?”楚言给她倒了杯水。
绣绣想了想:“能让她亲自动手的好像只有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的衣服。”
那两位啊,她也只有一面之缘,如果托了十四阿哥或者八阿哥九阿哥拐弯抹角地去求,总觉得很怪异,何况她要做的东西又古怪的紧,楚言叹了口气。要花多少钱才行啊?只能寄希望九阿哥快点挣大钱了!
“姑娘要做什么衣服呢?这么着急。”素儿不解道。
“倒也不急,”楚言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这不没什么事儿吗?瞎寻摸!”
陪着三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闹了一会儿,听见怀湘和采萱叫人,说该熄灯了,琴儿和素儿连忙过去,这边绣绣服侍着楚言也就收拾睡下。
一早起来,洗漱过后,随便喝了一碗粥。楚言在桌前坐了,认真写起字来,四阿哥放下的话太狠,她还真不敢违逆。
写出了五张,楚言放下笔,甩了甩手腕,嘘了一口气,总算一半了。
“你拿笔的姿势不太对。”身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楚言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忍不住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五爷!”
说话的正是五阿哥,还是那张脸,还是那条疤,可就是不一样了。他没有转过头,而是正脸对着她,微微带笑:“吓着你了?对不住!我进来时,见你正写的专心,就没有叫你。”
“没事儿!我的胆子大得很!”楚言自负而得意,五阿哥的变化是因为她的那番话么?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老爸见到他治好的一个病人,真好!
听见她不再自称奴婢,也不请安,五阿哥也没有一点惊讶,走过来做了一个握笔的姿势,解释说:“你全在腕子上使劲,不对。应该是手臂带着手一起动,腕子就不会酸疼了。”
楚言乖乖地又握笔写了几个字,还是找不到感觉,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别急,慢慢来!”五阿哥安慰地说,然后,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楚言眨眨眼,有点糊涂地问:“五爷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要拿书?”
五阿哥温和地望着她:“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几日,我常常想你说得那些话,觉得应该来谢谢你!”
楚言灿烂地一笑:“不用谢!其实很多事情,五爷自己早就想过想明白了,只不过不肯放过自己罢了。而我,是个局外人,反而比身在局中的人先看出来。”
“旁观者清么?”五阿哥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总该谢谢你!”
“好吧,我接受!”楚言大大方方地说,一眼瞥见怀湘出现在五阿哥身后,又问:“五爷读过好些书吧,我听怀湘说五爷很喜欢看书呢。”
五阿哥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了怀湘,略一思索,想了起来:“怀湘,我还以为你被指婚了呢。”
怀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激动,镇定了一下,从容上前行礼请安:“五爷吉祥!五爷这一向身子还好?”
五阿哥点点头,笑道:“我很好!难为你还惦记我。”
怀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中落下两行泪来。五阿哥似乎被她的泪水震慑住,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也不出声,背了手默默看天,长叹了一口气。
楚言在一边傻了眼,这两人,这算什么?莫非五阿哥心里也是有怀湘的?为什么又以为她被指婚了呢?她等了一会儿,希望他们两个中有一人会想起边上还有她这么一盏大灯炮呢,可惜他两个只顾一个枉自嗟一个空流泪。不得已,楚言轻咳一声,人要自救啊!
五阿哥先回过神来,看了看她,笑问:“你可喜欢读书?都读了些什么书?”
楚言瞄了瞄正忙着拭泪的怀湘一眼,脆声答道:“喜欢传奇小说传记之类。”
“哦,都读过那一些?”
“水浒传,西游记,三国,红——”想起这年头还没有红楼梦呢,连忙咽了回去:“还有,镜花缘,三言二拍,金瓶梅,醒世姻……”突然看见五阿哥和怀湘的表情古怪,惊觉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千古淫书的名字。其实,比起现代的色情电影和色情小说,这些都是很纯洁的,又有着喻世劝人的宗旨,简直可以当作思想教育教材。可是,古人不会这么看啊。
“这个,哈哈,五爷最喜欢《水浒传》一百单八将里面的哪一个人物呢?”人还是要自救啊。
五阿哥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好笑地想了一想,回答说:“鲁智深吧。”
“真的?我也是!第二喜欢谁?”
“第二喜欢?没有了!”五阿哥望着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怀湘最喜欢谁?”楚言突然问。
“我,没有,奴婢——”怀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她突然袭击,词不达意。
“没有也很正常。一群臭男人,就知道打打杀杀,讨厌死了!”楚言皱着眉,不屑地说,逗得另外两人都是一笑。
气氛轻松下来,三人又聊了一阵子书籍,五阿哥想起还要去给宜妃请安,告辞离去。
楚言正想趁机再和怀湘说两句话,改善关系。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顶头上司,搞好关系没错。
绣绣突然跑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凑在耳边说:“我想起来了,秀娥他们家是五爷旗下的,她有个哥哥现在就在五爷府里。”
“怎么不早说!”楚言跺了跺脚,顾不得对怀湘解释什么,追着五阿哥的跑了出去。
御花园里正在干活的和路过的宫女太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影一阵风似地从眼前飘过,空气中飘荡着带了喘息的急呼:“五爷,五爷,等等我!等等!”
挨打
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正要往西六宫去的五阿哥,停了下来转回身等着她。
五阿哥身边的太监刘全瞪着跑到近前的楚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就算是他主子受伤以前,风头最健的时候,也没有被哪个女人这么追过啊!这皇宫里大概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楚言在五阿哥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五阿哥,我有事,求你,帮忙!”
五阿哥脸上是温暖的笑意:“什么事儿?只管说!”
楚言平复下呼吸,把她想要找秀衣局的女官秀娥做些衣服的事情说了一遍,请五阿哥帮忙打一个招呼。
“秀娥?在秀衣局的么,我该认识?”五阿哥摸不着头脑:“刘全,你可知道这个秀娥?”
“回主子,奴才知道。”刘全欠身答道:“是常福的妹妹,她爹赫老黑,爷也是知道的。”
“哦,原来是他家的女儿。”五阿哥有点好笑地看着楚言,吩咐刘全:“你这就去秀衣局,见到秀娥就说佟姑娘吩咐的事情就如我吩咐的一样,让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有什么该算的工钱料钱,让她先记下回头找我。”
“是。”刘全连忙答应,忍不住又看了楚言一眼才转身离去。他这位主子从小被女人宠惯了,性子虽是最平易可亲的,却也总是淡淡的,居然说出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的话,看来这位姑娘可得好好应承着了。
五阿哥看她跑得满头大汗,不由摇头好笑:“不过一点儿小事,派个人吱一声就是了。”
楚言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对于女人,还有比做衣服更大的事么?”
五阿哥想起了他的额娘,不得不赞同地点点头:“是我说错了,这原来是件天大的事!”
这位五阿哥还很有幽默感啊,楚言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耽误了五爷。”
五阿哥一笑,嘱了一句:“那个秀娥要是不老实,你告诉我。”听见她答应,才往西六宫去了。
楚言欢呼一声,lucky,晚去了一天,想不到省了许多功夫,许多钱。
虽然心头雀跃,楚言还是耐着性子做完了所有功课,才拿了东西往秀衣局去,顺便带了绣绣去找她姐姐。
到了秀衣局,绣绣把她带到秀娥的住处,得了她的允许,欢天喜地地找她姐姐们去了。楚言敲了敲门,走出来一个身材高瘦高颧骨尖下巴的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是秀娥。听楚言表明了身份,秀娥把她让进屋,又让一个小丫环到了杯水来。屋里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庞比秀娥要圆润,脸上带着笑和楚言打了一个招呼。秀娥介绍说是秀衣局管刺绣缝纫的女官,名叫早燕,来和她商议宜妃新要的一款衣裳,请楚言稍等。
楚言看得出来她的态度虽然客气却不热情,也知道她必是自负手艺,骄傲惯了。如今一个小小女官仗着和五爷亲近,愣是压到她头上,她不能不顾她家里,可心里一定很不痛快。所以,用宜妃来压楚言呢,五爷再大也大不过他的额娘宜妃不是。
楚言敬她也是个专业人士,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不动声色,乖巧地等在一边,心中好笑,这宫里的人个个都喜欢玩这种小把戏,没有创意,也不嫌累。她静静地坐在一边,低着头,手中玩弄着那个杯子,耳朵却伸得长长的,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她也是个女人啊,怎么能不关心这里的时尚!
原来宜妃新得了一块料子,是冰玉老爹的江宁织造新送进宫的,最妙在与颜色与桃花无异,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发出由浅金至白银的柔和光泽。宜妃十分喜欢,吩咐要做一款别致的衣裳,要扣这个桃字,却又不能落了俗套。秀娥和早燕两个商议了半天,都没有满意的方案,正在犯愁。
楚言悄悄地笑了,脑海中浮现出宜妃那张俊俏之极的脸庞。五阿哥已经二十多岁了,宜妃怎么也快四十了,大概连孙子都有了,还是喜欢这些极娇极艳极柔的颜色,也难为这两位设计师了。桃色系是她家老少几辈女人绝对不碰的颜色,非关清高,其实是没有自信,所以藏拙。桃花极美又极俗,极雅又极贫,大多数的人一穿这个颜色,就被比了下去,反而成了陪衬,突出了自己的弱点,真能压得住桃色的人,她还没有见过。
转念一想,再怎么说,宜妃也是五阿哥和九阿哥的生母,自己这么想好像不太厚道。见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商议到什么时候,她还等着要同秀娥说事情呢,楚言沉吟了一下,抬头笑道:“这块料子倒叫我想起桃花由开而谢的情形了,有了一个想法,不知两位姐姐有没有兴趣?”
秀娥好像吃了一惊,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早燕看了秀娥一眼,笑道:“佟姑娘是念过书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强多了,快说来听听。”
楚言伸出手,就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从这里起来一枝桃花,一开始是花骨朵,一路往上,渐渐越开越大,在肩上开到了极盛,花瓣沿着两边袖子一路落下,最后在袖口出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