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箱






“其他还有什么方法呢?” 

“两位是真的刑警先生吧?” 

“我们不是让你看过警察身份证吗?” 

“喔,对。方法还有两种。一个是切开铁板。不过,这个方法非常费手脚,而且需要不少工具。电影里常有这个场面,实际上才没那么容易哩。可是,这个镇上有保险箱的人相信不可能摆很多现款在里面,所以,依我想,用这个方法是得不偿失的。另外一个方法是使用蜡起模子而打配钥匙。不过,这也要由行家靠锐敏的感觉和灵巧的手才打得开的。” 

“有这样的行家吗?” 

“有是有,不过只能在大都市里找到,在这样的小镇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镇上银行和合作金库的保险箱是不是你制造的呢?” 

“不,那和我无关,那些都是在盖房子的同时,由专家设计制造的,那种专业用的大保险箱我做不来的。” 

“知道了。不管怎样,这里发生的事情的确奇怪。进来的小偷为什么空手而归呢?” 

“小偷是冲着我这保险箱里面的东西而来的——你认为这样,是不是?”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呢?小偷要的是你卖出去的保险箱的密码才对。” 

另一名刑警插嘴说: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太迂吗?小偷为什么不直接向有保险箱的地方或人偷这个密码呢?” 

“这位先生,其实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保险箱的人对密码的守密都做得很彻底,甚至于有故意把卡片烧掉,而靠脑子来记忆的呢。” 

“说的也是。这么一来,只有你有可能开镇上的那些保险箱喽?” 

刑警人员这样的怀疑态度实在令我觉得愤然。理论上这个人讲的确实没有错,可是,这个社会不但有法律,做生意的人也有良心,而我会是这样的人吗? 

“二位如果怀疑,尽管去查好了。” 

“我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这位刑警向我谢罪说:“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生保险里的财物被窃的事件嘛。我因为缺少对保险箱的知识,所以随便问问你罢了。不过,现实问题是有人到你家来企图打开保险箱。由这一点来看,我们不应该认定有歹徒正在做这样的计划吗?” 

“我不敢说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是只会做这门生意的人。我的儿子还在读大学,而这里是我太太的家乡。自从疏散搬到这里来住以后,我和镇上的人都相处得很好。而我自认为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 

“你的处境我们完全了解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希望你立刻通知警察。我们今天就把指纹带回去查验看看。我姓系原,服务单位是侦查股,有事情随时和我联络吧。” 

“今天劳驾二位了,有事情我会随时联络的。” 

两名刑警回去后,宽子走到旁边来说 

“小偷一定是趁我们不在时来的。也就是说,我们的行动受到他们的监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这也不必大惊小怪,你别去管它好了。” 

“可是……”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就算有歹徒在策谋这样的计划,我也有办法不让他们得逞的。” 

“我可以把写有密码的卡片丢掉。” 

“这样,卖出去的保险箱万一有故障要修理,或者买主丢了卡片时,你要怎么办呢?” 

“过去,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工匠。可是,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原来有趟人的记忆力。虽然我从来没有和别人比赛过,然而,自己制造过的保险箱的密码我是全都记得的。这还包括我以前在东京制造过的东西。所以,问题不在于卡片,而在于我的头脑。只要我活着,这个镇上向我买过保险箱的人绝对不愁密码会泄露出去的!” 

“可是,你死了之后怎么办呢?” 

“到时候我自然会把密码留下来请警察保管的。人的寿命长不过保险箱,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三 

再度遇到在小馆子见过的绅士梅津顺,是在我依旧来到的突堤上。这是辱暑已过,海面和天空开始为一片秋意所笼罩的时候。这天黄昏,我照常来到突堤上,…艘船正在远处海上驶着。在远处海上驶着的船看起来纹风不动。我正在凝望船只时,有人静静走过来。 

“嗯,我们又相遇了。”绅士先开口对我说。 

“到海滨来散步时,看到有人在这里。我以为你是来钓鱼的人呢。” 

绅士学我卷起裤管,蹲了下来。 

“你还在到处调查,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绅士回答道:“不过,自从上次听了你的一番话以后,我的想法有所改变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改变了调查的对象。” 

“这就奇了。我不是只告诉你一些有关保险箱的事情吗?” 

“就是啊。这个镇上你知道保险箱密码而里面有可能摆大额金钱的,起码有十个地方。” 

“也许是吧。” 

“我已把调查的对象由土地转换为保险箱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些保险箱里不见得经常摆有大钱。这只有一定的期间——譬如说,一个晚上啦,或者是一天。就以洋裁补习班为例来说,这个地方的保险箱里摆有大钱的时候是学生们每月缴纳学费的当天。这些钱第二天就存到银行去。学校的情形和这同样。商店比较有钱是月底收了账之后。农会有大钱也是在固定的期间……” 

“你干嘛查这些事情呢?” 

“我的好奇心很强,对感觉有兴趣的事情,我是不查到底不罢休的。现在,我认为……” 

“你认为怎么样?” 

“我认为你是一个老实人。”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怎么看得出来呢?” 

“我当然看得出来。这个镇上有保险箱的地方,由于你对密码守口如瓶,所以从来没有发生过差池,这就是最大的证明。这个镇上都有愚直的一面,所以我对你是信得过的。” 

“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呢?” 

“你是行家,不必由我费口舌。你也说过硬撬保险箱不是聪明的方法,不但得花一些本钱,而且危险。等人家要把钱送往银行时下手,这是抢劫。抢劫的危险更大。” 

“所以,我认为最聪明的方法应该是等保险箱里装满钱的时候去开它。” 

“你是以偷开保险箱为专长的惯贼吗?” 

“我的专长不是这个。不过,用脑筋倒是我的专长。我就是喜欢用脑筋去思考,做的事情好与坏,我却不去管他。我就是以此为乐的一个人。” 

“我说你是个怪人。” 

“什么地方的保险箱里什么时候有钱…这一点我已彻底查出来了。我连可能会有的金额都知道。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吸引力实在太大了。杀人勾当我不太喜欢干,至于和警察斗智,这是我最喜欢的。现在我们闲话少说——” 

“你是专程到这里来找我的,对不对?” 

“我说过我们言归正传一”绅士不容我打岔,自顾自地说: 

“你要是肯把一些密码透露给我,几桩利润颇大的犯罪会顺利完成的——” 

“原来如此。” 

“你肯助我一臂之力吧?” 

“我要问你一件事情。前些日子里,有小偷摸进我家里,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这是你干的吧?” 

“我不知道。说不定是我的手下干的吧?不过,这也没有证据啊。” 

“警察人员来调查的结果,由于指纹不清晰,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在和你当面交涉,你没有听到吗?” 

“我会拒绝,这当然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吧?” 

“那当然。不过,你在拒绝我之后到警署去报告,这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镇上了。何况我这只是找你商量,根本不算犯法呀。” 

“这样还不构成恐吓罪吧?” 

“我认为我是在和你谈生意,你没有看见我对你很有礼貌吗?” 

这真是奇人一个。不过,他讲的话确实也有道理。现在,问题不在于警察,而是在于我做这一行的信用问题。 

“做生意的人最关心的是合算不合算的问题。我要是把那些保险箱的密码透露给你,我就不能在这镇上继续做生意了。这是不划算的事情。” 

“这一点你放心,我会给你很大的好处的,这样,你不是可以撒到别的地方,继续做你的生意吗?而且,到了新的地方之后,我们再合作干一票。完了之后,再移到别的地方,再合作干一票。之后,再移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专门在中小都市干这个买卖吧。”绅士说。 

“你曾经派人到我家来偷开保险箱。那一次你们要是偷到我卖出去的保险箱的密码单,你还会需要我这个人吗?结果,你们失败了。” 

“事实好像如此。” 

“真想把我们刚才的对话让刑警先生听到哩。” 

“这就是我选择在这堤坊上和你见面的理由。不过,我要声明的是,在这个阶段我并没有携带武器。我携带的武器是我的头脑。” 

“这一点我和你相同。” 

“好,那我就再说一次吧。助我一臂之力如何?”绅士说。他的口吻一点没有异常之处,温和如初。 

“恕我直言,绝难从命。” 

“是吗?”绅士沉默了。听到的只有浪涛声而已(我是不是该为即将到来的危险提高警觉呢)。我心想。不过,我总觉得这位叫做梅津顺的绅士好像不是什么天大的坏蛋。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相当固执的人。” 

“我看得出来。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这是基于道德观念。你要不要听听助我一臂之力时,你将得到的金钱数目呢?请恕我直说,你现在的屋子实在太寒酸了。我敢f丁赌你家的篱笆一定经不起今年秋天的台风,会被吹垮的。” 

“谢谢你提醒我。要是被吹垮,我有意思改用空心砖砌成的围墙的。我也知道我家玄关的门拉动非常吃力。可是,我就是这么慵懒的人,除非迫不得已一比方说,破台风吹垮啦——我是懒得去动它的。” 

绅士泛出一丝微笑说: 

“好吧,那我今天就先f丁退堂鼓再说吧。怎么样,我们再去喝两杯如何?” 

“谢了。我怕会有小偷又乘隙而入,我看我还是回家吧。” 

“说的也是。那我就告辞了,你请多待一会儿吧。我本想留下地址,好让你转变念头时可以找我,只是我没有固定的住址,这就没有办法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多跑几趟也是一样,你省点儿力气吧。” 

“再见。” 

绅士的脚步声远去。 

由于我不为所动,所以一切都平安无事。只要不为所动,我脑子里的数字也没有动的必要。 

四 

发现有两个年轻汉子摸进我家里来,这大概是深夜l点的时候吧?我醒过来时,宽子已被捆绑得动弹不得了。 

“你们又冲着我的保险箱来了?” 

“是啊,我要你立刻打开。”其中的一名说。 

“你凭什么命令我开呢?” 

“你少废话!我叫你打开,你就乖乖地打开吧。” 

“这是你们那位头子的命令吗?”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快打开保险箱吧。” 

“我对你们的头子说过,我是绝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你们的头子也说过他绝不使用武器,他说他的武器是头脑——” 

“我们并没有什么头子啊。” 

“真的吗?” 

“我们也不是来找你抬杠。你乖乖f丁开保险箱就是了。” 

“我没有办法打开,因为我忘了密码。” 

“淮相信你这种鬼话呢?” 

“我实在搞不懂,向我买过保险箱的人都有密码卡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苦苦逼我?去逼那些有保险箱的人,不是更容易达到目的吗?” 

“这种方法干一票就会惊动警方,风声紧了之后,不可能有干第二票的机会。我们的目的是连续偷窃保险箱里的钱,所以这种方法考虑都不考虑的。” 

我想起这是月底时候。要是想捞一大票,同一个夜晚里一鼓作气偷窃几个地方的保险箱里的钱,这才是最聪明的方法。商店或银楼不可能有突然进大钱的现象,而农会、学校、洋裁补习班等地方确实有进款特别多的时候。梅津顺和他的伙伴计划的是几个地方的钱同时特别多的时候下手!原来如此。而这一帮人干完活之后,立刻会远离这个小镇。警察侦办时当然查得出他们是如何得遥的,这么一来,一切贡任不是要落到我的头上吗?那个智多星似的绅士,想得也末免够狠的。 

“我不干!” 

“干不干由不得你。我们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是有备而来的。” 

“你们准备把我怎么样呢?” 

“把你怎么样?”没有蒙面的较年轻的家伙冷笑着说。“我们还愁没有方法吗?” 

“由于失败过一次,你们这次格外有所准备吧?” 

我虽然不怕这样的鼠贼,但想到他们要的是我脑子里的东西,我就猜想自己非吃苦头不可了。 

“我看,你有点吃苦头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