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蝴蝶





  他说:“斯特拉今天没上班。她打电话告诉人事经理,说她将不来办公室了。约10点半左右,她打电话给我,询问如果追回加里森抢劫案的所有珠宝,我们有什么奖赏回报政策。”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告诉她,那将取决于我们跟谁打交道。你是知道这些情况的,我们从不会奖赏窃贼。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成销赃了。但是如果有谁为我们透露一点合法的秘密消息,并因此追回了受保的财产,我们当然愿意给钱,而且给得慷慨大方。” 
  “你和她那么说的?” 
  “是的。” 
  “她怎么说?” 
  “她告诉我说,她觉得她有一些关于加里森案的信息会让我感兴趣的。我跟她说,像这样大的案子,假线索早已泛滥成灾了。她说她能够出示证据证明她所交涉的人说话算数、不说空话。” 
  “那样的话,”佩吉说,“宝石蝴蝶的来历就可能不言自明了。” 
  “你是说我可以确信,我找对了交涉对象?” 
  “那只是个开头,可是现在,我觉得它还有一点附加意义。” 
  “意义何在?” 
  “你觉得,斯特拉碰到了危险,是因为她要告诉你关于加里森珠宝的事。嗯,我们不妨假设你是对的,她被那些珠宝窃贼所杀,那么他们决不会留下她脚上的那颗珠宝蝴蝶的。那么多红宝石、绿宝石、还有钻石!一定可以值上不小的一笔。” 
  他琢磨了一会。 
  “而且,”佩吉继续说道,“如果她被某个闯入者或者窃贼所杀的话,他一定也会拿走蝴蝶饰物的。所以这就说明了这样的事实:她的死亡一定和加里森抢劫案无关,一定是某个一心想弄死她的人干的,偷窃宝石的机会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她,猛然肃然起敬起来:“喂喂,你这家伙还挺善于逻辑思维的嘛。” 
  她说:“那可不是女人想要的夸奖。当男人称赞女人有头脑时,那几乎无异于苛刻的抨击。女人更愿意面孔漂亮而不愿善于思考。我们还是再检查一下我们的陈述吧。斯特拉今天上午给你打电话,是你提出要去皇家野鸡夜总会的?” 
  “是的。你肯定不会怀疑我的陈述的。” 
  “我不怀疑你的陈述,但我怀疑你的结论。” 
  “什么意思?” 
  “如果你告诉我2加5等于10,”她说,“我不会怀疑你的陈述,而只怀疑你的结论。事实上你可能把10当作答案,脑子里的数字是2和5,但是这二者之和并非是10。” 
  “很明显,你想指出我在某个地方忽略了某个因素,我不知还存在另外一个5。” 
  “一点没错。”她说。 
  “你为什么认为还有另外一个5?我忽略了什么?” 
  “我下午收到的匿名信的邮戳盖印时间是昨天下午5点半。如果是你提议去皇家野鸡夜总会,那么昨天怎么就有人知道了?” 
  “好了,我们走,”他对她说,“看楼人可能还没有清理你的办公室。我们必须要找到那封信,把撕开的碎片拼在一起,恢复信封上的邮戳。也有可能你所有假设都不成立,邮戳只不过是聪明的欺骗之举而已。你为什么会注意到邮戳呢?” 
  “因为本尼迪克叔叔告诉过我,如果你想有所作为的话,你必须得注意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谁是本尼迪克叔叔?” 
  “我们家因他而名声不好,他谋生是靠——”猛然间她不说话了。她很强烈地意识到她不能跟唐·金伯利讲本尼迪克叔叔的事情。她只能够跟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谈起他。 
  金伯利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签在登记簿上,对看楼人说:“请让我上楼,到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里去,快点。你知道那间办公室清理过没有?” 
  “当然清理过了,通常我们都从那层楼开始的。那是头头们办公的地方。他们总是到5点钟就下班了。其它楼层要晚一点。” 
  “那么你能确信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已经清理了吗?” 
  “当然,我亲自动手的。” 
  “你倒了废纸篓?” 
  “是的。” 
  “行了,我们必须得找到那里面的杂物。废纸篓里有一样东西,现在它在哪儿呢?”看楼人露齿一笑,把电梯停了下来:“废纸篓里那些杂物现在早已成为灰了。” 
  “你烧了它?” 
  “当然了。” 
  “我还以为你有时候会把它存起来再集中收拾呢。” 
  “现在我们已经不了,我们将它烧掉,废纸篓里的一切都得在楼里就地焚毁。那是哈尔西先生的命令。禁止任何东西泄漏出去。” 
  他们急忙赶到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正如看楼人所说,办公室已经清理过了。红褐色的方形废纸篓里空空如也,一张纸片也见不到。底部有一片对折的方形纸板,佩吉把它拽出来,希望能从底下翻腾出那封信的一张纸片来,但结果徒劳。 
  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想没戏了。”金伯利说。 
  “等等,”她对他说,“我有些怀疑,看楼人说纸片已经被烧掉时他的样子——快点走。” 
  显然,看楼人一直在等着他们来按铃,因为他很快地将电梯开了上来。 
  “找过了吗?”他问。 
  “还没有。”佩吉说,“我们想进地下室看看你是在哪里烧掉那些纸片的。” 
  “那只是个很平常的焚化炉。哈尔西先生说,他想让所有的纸片都在公司内部就地销毁。” 
  “我要去看一下。”佩吉说,“这事很重要,我想哈尔西先生明天会想要一份报告的。” 
  “哦。” 
  看楼人把电梯停到地下室,说:“就在左边。” 
  佩吉顺着通道几乎是跑了过去。焚化炉前面堆放着几个很大的脏衣篮子,其中两只快要装满了。 
  “那是什么?” 
  “我们还未销毁的纸片杂物。” 
  “我觉得你告诉过我说全部都已经烧掉了。” 
  “噢,你办公室的废纸全部被烧掉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哪个办公室的?” 
  他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噢,我认为这两只篮子是从下面的楼层里拿过来的。” 
  佩吉冲金伯利点点头,然后把篮子里的东西全部翻倒在地板上,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将信件、传阅函件、报纸、便条纸等等这些办公室里积累起来的所有零星杂物捡出来,扔到一边去。 
  “那些还没有撕碎的东西我们就不必再看了,”她对金伯利说,“我把这封信撕成了很小的碎片。而且你也不用去管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东西。这封信是用普通书法写的,用的是墨水。” 
  他们把大一些的纸片扔回脏衣篮子里。在他们把这些东西筛选得只剩下小纸片时,佩吉突然欢欣鼓舞地叫起来:“找到一片了。”她说,手里拿着一张三角形纸片。 
  “这里也有一片。”金伯利说。 
  “这里还有一片。”她忽然又发现了一片。 
  金伯利接着又找到了第四片。“这片上面有部分邮戳,”他说着,把它和其它几片凑在一起。“天啦,你是对的。邮戳是昨天下午5点半盖上的。但是我跟你说,没有人知道……” 
  佩吉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另有用意地朝看楼人瞥了一眼,看楼人正在瞧着他们,满脸的迷惑和猜疑。 
  金伯利点点头,然后继续一心一意地埋头寻找。 
  终于他们查完了地板上的最后一张纸片。此时,他们已经找回了4片碎信封和6片碎信纸。 
  “我想就这些了,”佩吉说,“我们上楼到办公室去,把这些拼起来。” 
  回到办公室,他们用透明胶把这些碎纸片拼合成一封信,虽然恢复得还远远不够,但是佩吉现在却已认识到它必定会成为警方最感兴趣的东西。 
  佩吉知道,那封信的作者竭尽全力,要使唐·金伯利成为斯特拉·林恩谋杀案的头号嫌疑犯。 
  作者还会出现吗?她对此有点怀疑,但是她想,此人既然已经给她写了一封匿名信,那么就还会再写的——只是这次要写给警方的。 
  而且,佩吉还意识到,由于唐·金伯利在叙述他们的晚上活动时,删节过多,所以如果警察万一确切地知道了发生的事情的话,一定会把自己列为二号嫌疑犯的。 

 

 




  佩吉深知哈尔西先生的脾性,她知道她在WEFI公司的未来取决于不让警方知晓发生的一切——至少现在如此。 
  哈尔西先生虽然已经56岁了,却有着一副挺拔的身板,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只是在读书和打高尔夫时才需要眼镜,这些令他无比自豪。 
  底下有不少关于他工作之余的传闻。只有与一些可信赖的多年知交在一起时,他才真的破口大骂。有谣言说,他只是在很少的场合才会有像狼一样凶狠的倾向。 
  这些倾向是WEFI公司里女人们最愉快的谈话话题,也是最难证实的。哈尔西先生太精明了,很少犯什么大错。他不冒受挫的风险,他所卷入的任何桃色新闻都被精心掩饰得风平浪静,所以办公室里尽管谣言不断,但是始终只是谣言而已。 
  9点半钟,哈尔西先生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像麻雀啄食一样快速地点着头说:“早上好,卡斯尔小姐。”然后突然走入他的私人办公室。 
  10秒钟之后,他按下了呼叫卡斯尔小姐的蜂鸣器按钮。 
  只有他才会这么做的。他虽然一定得提前1小时到达,以便可以问问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要听他说:“上午好,卡斯尔小姐。你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吗?”,那将与他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驰。相反,他会走进办公室,小心地将帽子放在大衣橱的架子上,在镜子前面站立几秒钟,捋平头发,正正领带,然后,而且只是在此之后,才舒服地躺进经过抛光处理的胡核木桌子前的大转椅里,按一下青贝按钮,佩吉的蜂鸣器就响起来。 
  佩吉拿起笔记本,走进办公室,坐到椅子上。 
  哈尔西先生挥手示意她将笔记本放置在一边:“别管笔记本。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过去的10小时里她没有想过会有这次面谈。 
  “昨晚你和金伯利在一起?” 
  她点点头。 
  “那篇报道很糟。我不喜欢让公司的名字和这类事情联系在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公司的一个雇员死了,另外两个一起外出的雇员发现了尸体,可能是谋杀,这败坏了公司的名声。” 
  “我很抱歉。”她说。 
  他清清喉咙:“嗯。我知道,你来这里之前曾经在报纸行业干过。” 
  “干过一点,而且是为一家小报。” 
  “你很有见识。我打算另找一名秘书。从今天起,你将是本公司的公共关系顾问。你的首要职责是,确保不再有像今天早晨报上的那类不好的报道文章。” 
  “你的新工作将为你带来不少的加薪。当然,你将继续搞你的内刊专栏。我喜欢你用闲聊和幽默的方式,把办公室的闲谈弄的那么有趣,使得雇员们觉得自己很重要。 
  “不,不,不用谢我。这次任命只是尝试性的。我要看你如何去消除我们肯定会面临的关于斯特拉·林恩死亡的种种说法。现在跟我谈谈昨晚发生的事,要毫无保留。” 
  他停顿了一下,透过眼镜的上沿凝视着她,似乎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个人对斯特拉·林恩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佩吉跟他说了那封匿名信,说了去过皇家野鸡夜总会,还说了她和唐·金伯利的谈话。 
  “然后你就没和唐·金伯利在一起吗?”哈尔西问道。 
  “没有,如果从和他约会的意义上来说。” 
  “报上说你和他约会吃饭。警方也和我这么说的。” 
  “那是误解。” 
  哈尔西噘起嘴唇:“既然他们认为你和唐·金伯利是在约会,仅仅出于友好才去拜访斯特拉,我觉得,不理会会更好些。”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最好不要去改变已经在报上出现过的事情,那会让你处境艰难的。” 
  “警方错在以为我们俩是一道出去的。” 
  哈尔西对她报以一笑:“这样我们就问心无愧了,对不对?好的,我们就随他们说你和唐是约会吃饭好了。” 
  “但是,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领班知道我们不是一道进来的,餐厅服务员也知道。” 
  哈尔西紧锁双眉,然后勉强地放弃了自己的观点:“那么我认为你还是把真相告诉他们为妙。” 
  佩吉等了一会,她绝口没提那只她从斯特拉的袜子上取下来的宝石蝴蝶。 
  哈尔西把他的手指尖收拢在一起:“那封信的碎片呢?”他问。 
  “在我的桌子里。”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看看吧。”他说。 
  她将它们拿进来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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