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水起
刀砍向外边。
叮当!
火花四溅,外面的人反应甚快,低声叫道:“老朱,是我!”
“老何?”
我收起狗腿砍刀,在没有月的天空下,我慢慢习惯暗光,看见何永进面色忧愁地盯着我,手里的狗腿砍刀一收了起来,我忍不住骂道:“大惊小怪,要不是你自己反应快,老早被老子砍了。什么事情?”
何永进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
我摇摇头,说道:“哪里有人能够跟着我们?我们是坐船的,在河流上,视线毫无遮拦,一目了然,哪里能够跟踪。”
何永进却又是畏缩地说道:“不,我确实是感到了,有人在跟着我们。你在前面可能不知道,但我在后面,一直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有个人——不不——更像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跟着我们。那种感觉,我们一起去黄泉村的时候,就始终能够若有若无地察觉,直到回了有间集才消失。但是现在又出来了!”
我晓得何永进生长在丛林里,生物本能地触觉比我还灵敏,为此他在南方丛林战场上如鱼得水。纵然如此,我还是上前摸摸他脑袋,推了一把骂道:“走,睡觉去。”
何永进面色张皇,见我神色坚决,悻悻走开了。
我赶走了何永进,觉得肚子里涨得厉害,就拖着狗腿砍刀来到河边,解开裤带哗啦啦地释放感觉。河边夜里凉风厉害,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转身离开,身子猛然僵住,因为我居然听到叮叮当当的丝竹声。
奇怪,这里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有丝竹声?莫非是谁带了收音机,忘了关掉,所以放出来的。可是这声音清脆,仿佛现场演奏一样。
我不由得好奇地缓缓回过头,我看到,在河里飘荡着一艘美丽的画舫,就和我们在颐和园里看到的石舫一样美丽的船只,上面***通明,丝竹悠悠,觥筹交错响声不断传来,仿佛正有人在哪里带着一帮歌姬在开筵席。
一个贫瘠的山区,有什么人居然有此能力弄来一条不亚于游艇一般的画舫招摇呢?莫非,这是鬼船!
想到眼前的画舫极有可能是一艘鬼船,我不禁瑟瑟打了一个寒颤。鬼船我也是听一些常年海外航行的船员说过,在茫茫大海上,时常会碰到空无一人,却仿佛活了一样的船只,名曰幽灵船。至于陆地的江河湖海,除了鄱阳湖在抗战时期出现一艘日本军舰神秘失踪的怪谈外,另外的河流极少显现鬼船。
我死死盯着鬼船,暗暗把手里的狗腿砍刀握紧,明知对付鬼怪刀子没有什么用场,但是手里有刀,心理有了依靠,总甚于无聊吧。我瞧着鬼船慢慢向岸边靠拢,耳边那丝竹声响阵阵,越发响亮,可是看过去船上空无一人,当真如一群看不见的幽灵的举行宴会。
“咚!”画舫撞在岸边,哗啦啦的抛锚声响起,就此靠在岸边不动了。我狐疑地盯着鬼船,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心里害怕,却非常好奇,终于忍不住跨出一脚,踏在甲板上。
我跳上画舫,船只轻微地随着水流左右摇晃,使得我身子也微微晃动。我扬扬手里的狗腿砍刀,仿佛威胁看不见的敌人。这种狗腿砍刀类似于尼泊尔的弯刀,传说是从上古时代就传衍下来,刀身就如一把普通的弯曲大刀,只是刀刃却是逆的,在原先刀背的地方,刀背亦反之。这种结构砍杀极佳,犹如刀刃有个天然地向内弯度,一旦斩中,根本无法逃脱。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画舫客舱。画舫是一种古代的游艇,比之远航的宝船,结构简单多了,不外乎中间是客舱,尾巴掌舵,前面则是厨房,而客舱占画舫面积的三分之二。越凑近客舱,那丝丝入耳的悠扬音乐越发清晰,但正当我跨入客舱的时候,丝竹声、觥筹声戛然消失,我一呆,怎么回事?
我四下里环视,客舱靠近船尾一侧是一张圆桌,供客人们休息筵席,对面这是一小片空出的场所,容得歌姬弹奏演唱。我晓得这船有猫腻,但是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是不是生人气息太旺了。
我后退几步,空着的左手猛然被什么抓住,我顿时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随手就把狗腿砍刀向后挥去。这一刀在我吃惊的时候绘出,我原本就是一个大力士,这是更加凶猛,只听咔嚓一下,我随着扭腰挥刀的动作把脑袋转过去,竟然看到我是一刀把一个抱着琵琶,穿着妇人衣服的骷髅头砍下。
我大骇,踉踉跄跄倒退,退到圆桌边,回头一打量,又是吃了一惊,看到居然有六七个骷髅正穿着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圆桌边,或饮酒,或鼓掌,仿佛还在举行筵席。
我越发惶恐,忍不住就挥动狗腿砍刀,见一个骷髅就砍一个,神智竟有些迷乱,突然耳边如暴雷般地喝道:“老朱!恒淮!”
我一呆,摇摇头,定定神,却看到何永进在岸边焦急地看着我。我再一眯眼,开眼时候看去,哪里有什么画舫,我居然站在一口棺材里。我一怔,条件反射地跳了出来,弹到岸上。那棺材浮在水面上,原本靠岸是受到水流冲击,被树根绊住,这样叫我用脚一蹬,顿时沿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何永进看我眼神有异,我惊恐地问道:“老何,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看到一艘漂亮的画舫,上面没有一个人,却演奏着音乐,所以上前看看。但是一眯眼就变成了棺材,怎么了?”
何永进圆鼓鼓的眼珠瞪着我,半晌才说道:“前面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后来我听到呼呼的砍刀声,心里觉得有猫腻,就爬出来一看。不得了了,我看到你像是疯了一样,站在一口空棺材里,猛烈挥刀,好像在砍什么敌人一样。”
“然后呢?”我焦急地问道。
何永进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然后我就看到突然从对面闪出一个人影,接着一团红光飘过来,落在你头上,轰的一下爆炸了,像是那种过年时候放的小花炮。我心里急了,拼命大叫,你一下子就醒了。”
我倏然回头,看看对岸有无异状,却看到一个遥远的红色小点渐渐消失。
何永进亦是凝视着那个红点,说道:“我不是一直说过,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似乎便是这个人吧。但是——这次他好像救了你一样。”
这个红色的人,便是血衣夜叉,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上次在悬棺谷那里,看守棺材干尸的时候,等等,都遇到过一次,可惜让她跑了。她究竟是谁,这次居然来救我了,奇怪……
我心事重重,回到帐篷里也睡不着觉,到了天亮钻出帐篷。我没有告诉罗明申等人,也叫何永进守口如瓶。
如此我们对照着地图和指南针,沿着河流继续前进,弯过几个岔口,穿过一个湖泊,如此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暗,罗明申满面疑惑地说道:“奇怪,对照地图,我们明明到达了僰人的秘银矿藏所在地了。”
我站在船头,用高倍军用望远镜极目眺望,心里也暗暗着急,突然眼前一亮,在望远镜中,隐隐约约看到丛林里掩映了一间房子的模样,再仔细眺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村落。可是根据资料,本地根本没人生活,那么只能是几百年前僰人开采银矿所遗留的残骸了,我顿时大喜过望,叫道:“快看,前面有村庄,那就是僰人的秘银!”
罗明申大喜之极,急忙从我手里抢过望远镜,一边盯着远方的村庄,一边发生招呼民工驾船过去。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桃花源记》里的渔夫发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一般,欢呼雀跃。
这便是僰人的遗迹,明朝时期山地的木制建筑,错落有致,从房屋的多寡来推断,僰人当时的人口不会少于两百户的。我们这时正驾船在一个人口开凿的湖泊港口里,顺河水直下。这里相当隐蔽,单不说河流错综复杂,就是茂密的森林也是天然的隐蔽处,难怪明朝大军一直无法找到。
我们熄灭了汽艇的发动机,依靠方才螺旋桨产生的动力惯性,缓缓靠近港口码头,但是汽艇头部甫一触及码头,就只听咔嚓咔嚓的响声,那木制的码头竟然一下子就被撞碎,使得汽艇头部大半陷入其中。我吃了一惊,我们航行的速度并不快,加上又关了发动机,那点惯性的力道连寻常的树枝也无法折断,怎么瞬间就穿入加固过的码头里面,由此可见,这里实在是真的很久没有人来整修过了。那码头上一条条大腿粗的木头看似牢固,实则外强中干。
如今汽艇被卡在码头里面,动弹不得。而码头的坚固程度我们又是见识过了,实在不敢拿自己前去冒险。我只能跳下河里,河水不是太深,大概刚刚过腰。其他几个人就照着我的样子依次跳入河水里,爬到岸上,拉住缆绳,合力把汽艇从码头中拔出来,栓到一棵树上,这才能稍微放心一下。
后面的汽艇经过我们提醒,弃码头不顾,而是小心翼翼地靠到岸边,依次跳上岸。
我抬头眺望眼前的僰人村落,这是一个颇具有防御色彩的山寨。我们登陆了岸上,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木门,约莫有五六米高,七八米宽,木门两边延伸开去,都是一段段涂了桐油的圆木围墙,既放火又防水。木门之后隐隐露出两个瞭望塔,可以居高临下射箭。而我们从码头登陆到木门之间的一段距离,都是一片空地,除了一些小草,没有任何树木,毫无遮掩,若是入侵,定然被瞭望塔上的弓箭手射杀成刺猬。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冷兵器时代,这却是是一个出色的防御工事,可惜明朝的时候世界便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木门,叫一门山炮一轰,立时即被轰塌。僰人军事思想如此落后,难怪很快便被朝廷大军剿灭。
罗明申已经急不可待地想马上冲进去,我拦住他,摇摇头说道:“不急,你叫众人把船上的物件搬到岸上来,我和你带上几样趁手的武器,一起前去探探。”
罗明申点点头,便招呼民工搬运货物,而我叫郭熙明和何永进留下看守。我顺手抓了一把猎枪,这是一种双筒散弹枪,近战威力极大,距离一远就不行了,若是有五六步枪就好,半自动的也行。可惜这里毕竟是山区,没有较大威力的武器。我把狗腿砍刀别在背上,招呼罗明申一起走过去。
我们靠近了木门,从近处打量,木门上包裹了一层铁皮,但是已经锈迹斑斑,木头也多处受损折断。木门是两扇门从中间合拢的,只能把背后的门闩拿掉,才可开启。我见木门不是太高,背上猎枪,便想施展一手南方丛林战场上练就的爬树绝技,哪知双手方触及木门,轻轻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木门震落倒地,吓得我目瞪口呆。
我苦笑一下,这玩意年代久远,又风吹雨晒,根本和纸糊的一样脆弱了。
我们跨过木门,便正正式式地进入僰人遗留的最后一个村落了。眼前是一大片木屋,按照同心圆的结构分布,外层的房屋矮小,多位单层单间,由外逐步向内延伸,房屋的质量和高度越来越好。我粗粗推断,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军事防御,二来和等级有关,中间最好的屋子里,估计住的人不是大巫师就是长老。
我和罗明申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向中间的房子靠近。说来也奇怪,所有的房子都紧紧地把门锁上了,好像只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去种田了,还没有回来罢了。但是据我所知,当年朝廷剿灭僰人甚烈,躲在僰人最后基地里面的人们,若是得知自己的家园老早就被毁灭了,定然是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然后忙不迭地收拾家么搬到更深的林海里去,根本没有打算回来,哪还会记得锁门?
我一时也没有心思破门而入,细细探究一番,只是跟随着罗明申前往那栋中间最华丽最高大的房屋。这是一间颇有汉族庙宇风格的建筑,砖石结构,共三层楼,七八米高,飞檐翘壁。庙宇外表的红漆老早脱落,斑斑驳驳,仿佛是一个沧桑的历史老人的面颊。正门是一座黑漆漆地木门,当罗明申接近木门的时候,轻轻按住,向我笑笑,意思是这玩意定然也是一推既倒。
但是罗明申推了一下就变颜色,然后施展浑身力气推门,把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半晌终于放弃,讪讪说道:“真他们的有病,别的人都是一推就倒,唯独这门好像后面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我哈哈大笑,说道:“可能真的堵了一块石头呢!”
我把猎枪背在肩上,把双手按在木门,稍一使劲,就发现木门后面真的有什么堵住了。若是没有堵住,即使是铁栓,凭老子的力气,亦可推倒。我收回双手说道:“看来真的推不动,我们走走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窗户,爬进去再说。”
我们顺着庙宇右边绕过去,想找一座窗户。窗户没有找到,却在庙后面看到了一个邪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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