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区域
局,是为了付我的医疗费。如果我能写一本书,我就可
以有足够的钱付我的医疗费,而且可以休息几年。”史
密斯咧嘴一笑,”这年头,人们什么都信一一一为什么我
不趁机大赚一笔呢?”
“由于《内幕》杂志的努力,约翰·史密斯没能大赚
一笔。我们再次重申,凡是能证明全国知名的通灵者是
骗子的人,我们将给予他一千元的奖金。
警惕骗子们!
约翰尼把文章读了两遍,这时雪越下越大了。他微微一笑,
心想:杂志记者显然很不喜欢被人从走廊上踢下来。他把那张纸
又放回信封,把它跟其它邮件一样塞进裤子口袋。
“迪斯,”他长声说,“我希望你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父亲可不这么潇洒。赫伯读完那张剪报后砰地把它砸在厨
房桌上,非常愤怒:”你应该起诉那个狗杂种。这全是诽谤,约
翰尼。这是恶毒的攻击。”
“我很同意你的话,”约翰尼说。外面已经黑了。下午的雪到
晚上已经演变成一场冬天的暴风雪。狂风呼啸,厚厚的雪盖住了
车道。“但我们谈话时没有第三者在场,迪斯很清楚这一点,只
有我们两人。”
“他连署名的胆量都没有,”赫伯说。“瞧这‘《内幕》的消息
来源。’这来源是什么?让他说出是谁。”。”
“噢,不能这么干,”约翰尼说,咧嘴一笑,“这简直是自讨
苦吃。那样的话他们会整页整页地炒这件事。不能这么干。我倒
觉得他们做了件好事。我可不想靠预测来谋生,告诉人们什么东
西在什么地方,或买哪种彩票。”约翰尼从昏迷中醒来后,最让
他吃惊的一件事就是缅因州和其它州把彩票合法化了。“上个月
我收到十六封信,、要我告诉他们哪个号能中奖。这是很不理智
的。别说我做不到了,即使我能做到,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呢?在缅因州、你不能自己选号,只能拿到什么就算什么。但他
们还是给我写信,”
“我不明白那和这该死的文章有什么关系。”
“如果人们认为我是个骗子,也许他们就不会打扰我了。”
“嗅,”赫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点着烟斗。“你一
直不喜欢这种特异功能,是吗?”
“是的,”约翰尼说,“我们俩从不谈这事,我很高兴。其他
人似乎只想谈这事。”并不仅仅是人们想谈这事,如果只是这样
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烦恼。但当他在商店买啤酒或面包时,收钱
的姑娘收钱时极力不碰他的手,她眼睛里那种惊恐的神情是很显
然的。他父亲的朋友见到他只是挥挥手,而不跟他握手。十月赫
伯雇了一位当地女高中生每周一次来打扫卫生。三个星期后,她
辞职不干了,没说为什么——也许学校里有人告诉了她她在为谁
工作。似乎每个人都害怕被触摸,害怕跟约翰尼接触,像对麻疯
病人一样对待他。每当这时,约翰尼就会想起那天他告诉艾琳她
房子着火时盯着他看的护士们,想起记者招待会时那个电视记者
躲着他,不敢让他碰的样子。这些都是很不正常的。 一
“不,我们俩没谈过此事,”赫伯同意说,“这使我想起你母
亲。她相信你被赋予了……某种特异功能。有时我想她也许是对
的。”
约翰尼耸耸肩:“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我要忘掉这一切。
如果这篇文章帮我达到这一目的,那就大好了。”
“但你仍有特异功能,是吗? 赫伯问,仔细端详着他儿子。
约翰尼想起一星期前的一个夜晚。他们出去吃饭,在目前桔
据的情况下,这是很稀奇的事。他们去当地一家最好的饭馆,那
里总是人很多,那天晚上很冷,饭馆里热烘烘的。约翰尼拿着自己
己和他父亲的衣服去衣帽间,当他翻着挂着的衣服寻找空衣架
时,一系列清晰的图像出现在他脑中。这种情况有时会出现,在
有的时候,他摆弄二十几分钟衣服也一无所获。这里是一位女士
的毛领大衣,她和她丈夫的一位牌友发生了关系,非常害怕,但
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关系。一个男人的羊皮夹克。这家伙在担心
——担心他的哥哥,他哥哥前一个星期在建筑工地上受了重伤。
一个小男孩的羊毛衫——他祖母今天给了他一个收音机,他非常
生气,因为他父亲不让他把收音机带进饭馆。还有一件朴素的黑
大衣,这大衣吓得他全身冰凉,食欲全无。穿这个大衣的男人快
要发疯了。目前他表面上很正常,连他妻子都没起疑心,但他对
世界的看法正变得越来越阴郁,充满了偏执狂似的幻想。摸这件
衣服就像摸一条盘着的蛇。
“是的,我仍有特异功能,〃约翰尼简洁地说,“我真希望自
己没有。”
“你真这么想吗?
约翰尼想起那件朴素的黑大衣。他只吃了一点儿饭,东张西
望,试图从人群中认出他,但没成功。
“对,”他说,“我真这么想。”
“最好忘掉。”赫伯说,拍拍他儿子的肩膀
接着的一个月,似乎过去真的被忘掉了。约翰尼开车去中学
参加一次教师会议,另外把他自己的东西带到新的公寓,那公寓
虽然很小,但很舒适。
他开他父亲的车去的,当他准备出发时,赫伯问他:”你不
紧张吗?开车不使你紧张吗?”
约翰尼摇摇头,他现在已很少想起那次车祸。如果他要出
事,那就出吧。他深信同样的事不会发生两次,他不相信自己会
死于车祸。。
实际上,那次长途旅行很顺利,会议很像过去的老朋友聚
会。现在还留在中学教书的老向事都过来看他,但他注意到他们
都不跟他握手,而且似乎感到他们眼中有一种躲避的神情。在开
车回家的路上,他使自己相信那只是想象……如果不是想象……
那也有它有趣的一面。如果他们读过
男孩手指指着书上的句子,慢慢地读着,在六月明朗的阳光
中,他棕色的长腿放在游泳池边的躺倚上,那是两条橄榄球运动
员的腿。
…当然,小丹尼·朱……朱内普……小丹尼·朱内普死了,我
认……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说他不应……应……’噢,该死
的,我不懂。”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说他不应该死’,”约翰尼说,“这是一
种委婉的说法,意思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丹尼之死是件好事。”
恰克看着他,那种熟悉的复杂表情掠过他平日开朗的面孔:
有趣、憎恨,尴尬,还有一点儿郁闷。然后他叹了口气,又低
下头读马克斯·布兰德·韦斯特恩的书。
“应该死。但这是一个……悲……
“悲剧。”约翰尼提示说。
…但这是一个悲剧,他正要为社会做好事,以弥补以前的错
误行为。
“‘当然,那……那……
恰克合上书本,抬头看着约翰尼,露出灿烂的微笑。
“今天就上到这儿吧,约翰尼,好吗:”恰克的微笑非常动
人,这微笑可以打动新罕布什尔州所有的漂亮姑娘。‘游泳池不
是很迷人吗、真的。你骨瘦如柴的身上都冒汗了。”
约翰尼不得不承认一~至少心里——游泳池的确很迷人。
1976年夏天真是闷热异常。从他们身后大白房子的一侧,传来
割草机的隆隆声响,那是越南人潘高在割草。这声音使你想喝两
杯冰镇柠檬汁,然后打盹睡起来。
“不许诽谤我瘦削的身体。”他说,“再说,我们才刚开始读
这一章”
“但我们已经读完前两章了。”恰克央求道。
约翰尼叹了口气,他一般都能让恰克读完,但今天下午不
行。今天这孩子读的是约翰·舍本在艾美提监狱建立起严密的警
卫网,邪恶的红鹰突破防线杀了丹尼。朱内普。
“好吧,那么读完这一页。”他说,“你读不出的那个词是
‘恶心’,别那么发音,恰克。”
“太好了!”笑容更灿烂了,“不提问,是吗?”
“嗯……也许提几个问题。”
恰克皱皱眉,但这是装的,他知道自己快解放了。他重新翻
开平装书,开始读起来,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非常慢……和他
正常的说话声音截然不同,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当然,那……使我恶心。但这……和我的遭遇相比……和
我在可怜的汤姆·肯……肯亚的床边所看到的相比,就不算算什么
”。
“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他正在干去……
“死去,”约翰尼平静他说,“注意上下文,恰克,注意上下
文”
“正在死去,”恰克说,咯咯笑起来。然后他接着读道,
……他正在死去,这时我…到…·到了。…
约翰尼看着恰克,感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恰克读的是马克
斯·布兰德的小说(火脑),这小说写得简洁明快,读起来本应非
常流畅的,恰克却用手指着,逐字逐句地读得非常吃力,他的父
亲罗戈尔。柴沃斯拥有一家大纺织厂, 是新罕布什尔州南部一家
很大的企业。在社尔海姆他的家,有十六问房子,五个佣人,其
中包括潘高,潘高每周一次去朴茨茅斯上美国公民课。柴沃斯有
一辆卡迪拉克敞逢车。他妻子四十二岁,是了位非常温柔的女
人,开一辆奔驰汽车。恰克有一辆巡洋舰。全家资产将近五百万
元。
恰克十六岁,约翰尼认为他长得非常帅。他身高六英尺二英
寸,体重一百九十磅。他的脸谈不上英俊,但那上面很光滑,没
有粉刺之类的东西。嵌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约翰尼认识的
人中,只有莎拉·赫兹列特才有这么蓝的眼睛。在中学,恰克是
个积极分子,积极到了可笑的程度,他是棒球队和橄榄球队的队
长,是上一学期的低年级学生会主席,是下一学期的学生会主席
候选人。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切没有使他变得自负傲慢,赫伯
·史密斯曾来看过约翰尼一次,他认为恰克是“一个好人”。在赫
伯的词汇中,没有比这更高的赞美词了。另外,他以后将成为一
个非常富有的好人。
他坐在这里,像个孤独的射手,一个一个地射下迎面而来的
词语,马克斯·布兰德小说本身非常精彩,紧张激烈,写的是约
翰·“火脑”·舍本与罪犯红鹰的冲突,恰克却把它读得像乏味的
商业广告。
但恰克并不傻。他的数学成绩很好,他的记性很强,手也很
巧,他的问题是记不住印刷的字词。他的口语词汇挺丰富的,他
能理解发声的理论,但却发不好。有时,他能准确无误地迅速复
述一个句子,但当你要他换个说法再说一遍时,他就办不到了。
他父亲担心恰克阅读能力部分丧失,但约翰尼不这么认为——他
从没遇到过丧失阅读能力的儿童,虽然许多家长相信自己孩子的
阅读难题是因为丧失阅读能力。恰克的问题似乎更普通一一种
深深的阅读恐惧政越来越明显,但只是在他的运动资格受到威
胁时,他的父母和他本人才开始认真对待这一问题。而且这还不
是最糟糕的。如果恰克想1977年秋天进大学读书,今年冬天是
他最后一次参加学业成绩测试的好机会。数学没问题,但是其它
课目……嗯……如果把题目读给他听,他会考得不错,五百分不
在话下。但测试时,他们不会让你带个读题的人的,即使你父亲
是新罕布什尔州商界的大亨。
…但我发现他……变…变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他的勇
气……很惊……惊人。他不要求什么,不遗憾什么。当他跟未知
的命运……搏斗时……那些恐惧和紧……紧张……”
约翰尼在《缅因时报》上看到招聘教师的广告,就申请了,
当时并没有抱大多的希望。他二月中旬来到凯特瑞镇,为了离开
波奈尔镇,离开每天满满一信箱的邮件和越来越多的记者,以及
越来越多紧张不安的妇女,她们只是“顺便路过”来看他(有一
位顺便路过的妇女的汽车牌是马里兰州的,另一位妇女开着一辆
老式福特车,车牌是阿里桑那州的)。她们伸出手去摸他……
在凯特瑞镇,他第一次发现匿名的好处。到凯特瑞镇的第三
天,他就申请一个厨师的工作,他在社区和夏令营干过厨师工
作。餐馆的老板是一个叫鲁比·帕莱蒂的寡妇,她非常严厉,看
着他的申请表说:“你所受的教育在餐馆干有点大多了,你知道
吗,懒鬼?”
“对,”约翰尼说,“我通过职业市场教育自己。”
鲁比·帕莱蒂双手放在她瘦削的臀部,仰面大笑起来:“凌晨
两点,十二个牛仔同时进来点炒蛋。香肠。腌肉。法式面包和烙
饼时,你来得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