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桐野夏生
邦子有点失望,但马上又改口道:“那就去吃点什么。怎么样?”
“好哇。我准备一下,请稍候。”佐竹来到盥洗间刷牙、洗脸。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半长不短,胡子拉茬。在歌舞伎街的风光已经不再,镜子里俨然是一张中年保安员的脸。但是,潜藏在佐竹眼底里的那个可怕的生物早就在蠢蠢欲动了。
佐竹擦干脸,打开盥洗间的门,向着在空落落的房间里闲得无聊的邦子喊道:“城之内,方便的话,就在这里吃点什么吧。”
“好哇。你这儿有什么?”
“寿司什么的。”
“那太好了。”邦子满面笑容。这样也好,如果让谁知道自己在这四一二号房间里,反而不好。没有主心骨的邦子,只好客随主便了。
“喝咖啡吗?”
佐竹在说谎,但他还是把水壶放在炉具上,打开了煤气。其实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可吃的东西。佐竹打开空空如也的饭橱思考着什么。他感到背后有人,回头看到邦子站在自己身后,像是在看那空无一物的饭橱。
“你在找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哇。”邦子笑了。
看到佐竹的脸变得阴森恐怖,邦子就像在山路上遇到了蛇似的吓呆了。“我想来帮你一下……”邦子边说边向后退,突然转身就向床边逃。
刹那间佐竹如饿虎扑食,迅速用左臂勾住邦子的脖子,右手捂住她的嘴,一下把邦子拽到自己身边。油乎乎的口红沾了佐竹一手。他顾不得这些,用力将邦子沉重的身体举了起来。邦子狂乱地蹬着脚,终因自己没了力气,很快便神志不清了。佐竹把邦子扔在床上,回身关掉了煤气,然后慢慢地走到床前。
佐竹把邦子像圆木似的精疲力竭的身体平放在床上,顺手脱掉了她的衣服。
像今天早晨想象的那样,佐竹把一丝不挂的邦子仰面朝天地绑在了床上。这些都是在为雅子进行预演。但是,邦子的身体让佐竹联想到庞大的动物,他的欲望和那设计好的杀意,在这巨大的动物面前萎缩了。他认为这种人不值得那样做,于是便把从邦子身上脱下来的裤头粗暴地塞进了她张开的口中。
突然,邦子醒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睛转来转去地看着。
“老实点!”佐竹低声威胁道。邦子拼命地点着下颌。佐竹把粘着唾液的裤头从邦子口中拽了出来。
“求求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你。”邦子用几乎咽气的声音哀求着。佐竹无动于衷地将几个盛垃圾的大塑料袋垫到邦子的臀部下边。不然一旦邦子失禁,自己可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
“你干什么?”邦子惊慌地扭动着腰,想挣脱掉。
“不干什么。别动!”
“放开我,求求你了。”邦子的小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佐竹开始质问起来。
“是弥生杀了自己的丈夫吧?”
“是的,是的。”邦子连连点了几下下颌。
“尸体是雅子和你,还有良惠三个臭婆娘们肢解的吧?”
“是。”
“是不是雅子挑头?”
“当然。”
“弥生给了你们多少钱?”
“每人五十万。”
佐竹被这些小心眼儿的主妇的行为所折服。这些不起眼的臭娘们,竟使自己二进宫,并丢失了多年苦心经营的店铺。
“雅子也是五十万吗?”
“不,她没要。”
“为什么?”
“装样子。”邦子不加思考地回答。
“装样子。”佐竹重复着邦子的话,微微笑了一下。
“雅子和十文字是怎么认识的?”
邦子犹豫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一脸困惑的表情。“好像以前就认识。”
“所以就借给你钱?”
“不是的,纯属偶然。”
“你很会编啊!”
邦子流起了眼泪,是悔恨的眼泪吧。佐竹轻蔑地看了邦子一眼说,“现在哭也晚了。”
“求求你,放了我吧。”
“闭嘴!我问你,十文字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他的。”
“没告诉他别的吗?”
“没有。”
“现在那些家伙又在干同样的生意,你知道吗?”
佐竹边问边从自己穿着的工装裤腰上抽出了宽宽的皮带。邦子两眼盯着佐竹的手,拼命地摇着头,脸吓得煞白。
“知道还是不知道?!”佐竹催促道。
“不知道!”邦子叫了起来。
“这就是说,你不守信用,被他们甩了。”
佐竹把皮带缠到了邦子的脖子上。邦子“咦——”地悲鸣了一声就再无声息了。佐竹想有必要堵住她的嘴,便又从地上捡起她的裤头,塞到了邦子的喉部。
邦子被憋得翻起了白眼。这时佐竹将皮带交叉一用力,这一生中的第二次杀人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佐竹给邦子松了绑,将尸体从床上搬到地板上。然后用毯子包好,拖到了阳台上从外面看不到的角落里。抬头一看,夕阳正要落入清晨眺望过的群山后面,连绵的山脉即将溶进黑暗之中。
佐竹关上阳台的窗户,翻起邦子的挎包来。他从她的钱包里把数张万元纸币放进自己的钱包,拿出像是邦子房门的钥匙和车钥匙,又用垃圾袋把邦子的衣服、
内衣和长筒靴装好。然后,把自己房门的钥匙和钱包塞进口袋里,提着垃圾袋走出了房间。
外面已经暗了起来,风也比傍晚时凉了,但风并不大,寒冷比往日有所缓和。
佐竹从公寓一端的非常楼梯往上走了一层,然后看了一眼五层的开放式走廊。幸好,没有人走动。佐竹躲闪着放在楼梯旁的三轮车、花盆等什物,快速来到邦子的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到处是包装纸和包装袋,像是刚买了衣服什么的。佐竹把从邦子身上脱下的衣服和挎包等全部倒在地板上,然后走出房门,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带上门向电梯口走去。
佐竹来到一层,把邦子房间的钥匙扔进垃圾堆,然后从存车处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向盒饭工厂骑去。这时他又变成了工厂的一名保安员。
六 十文字高兴得得意忘形。
身边是一位漂亮的女高中生,身穿有名的女子高中的校服,皮肤细嫩而白皙,头发染成棕色,粉红色的嘴唇半张着,细细的眉毛描成漂亮的柳叶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超短的迷你裙下一双修长的腿,像模特儿一样的容姿。十文字抑制着自己就要从喉咙里跳出的欲望,柔声细语地说:“现在你想干什么?”
“什么都行啊,只要是你喜欢的。”喃喃细语掠过十文字的耳际。少女全身散发着一种十文字不知名的香水味,随身物品全是名牌。这么可爱的生灵,她的栖息地到底在哪里?是哪个男人造化出来的?十文字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他有些发呆地看着这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尤物,与她在三多摩的这家被煤烟熏黑了的便民饭店消磨着时光。这个女孩和那些浑身散发着廉价护发素气味的女高中生完全不同。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去宾馆幽会,靠的是那笔钱。女孩要价十万元,值。
“那我们去宾馆吧。”
“行啊。”
“行?让我玩个痛快?”
女孩害羞地点了点头。十文字想趁女高中生还没变卦赶快去宾馆,便急忙在脑子里物色起合适的宾馆来。这时,他后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对不起,稍等一下。”十文字想,已经把公司里的工作都委托给一位能干的女职员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呢?他不高兴地打开了手机:“喂,我是十文字。”
“阿明啊,你现在在哪里呀?”一个特别的没有重音的声音响起。
“啊,是曾我大哥呀。上次承蒙招待,多谢啦。”
看到十文字突然变得低三下四的样子,女高中生扫兴地把头扭向一边。十文字怕女孩跑掉,慌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事一桩,别客气。你小子现在是在涩谷吗?”大概是听到了街上嘈杂的声音,曾我不客气地问道。因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十文字皱起了眉头。
“是的,是这么回事,怎么了?〃 ”你摆什么臭架子,你不是穿着变色裤子在那儿潇洒过吗?“
“这个……”十文字挠起了头。那女孩虽被抓着胳膊,但却在左顾右盼地到处张望。在涩谷中心地带,和十文字一样来猎取女人的男人很多。十文字发觉,希望这个女孩子挣脱他的手的男人们正在慢慢地向他围拢过来。十文字焦急起来。
“我说,你那辆破车怎么样了?”曾我越发逗起十文字来。
“有什么事吗?”十文字问道。
“看来是跟女人在一起。你这个专搞小姑娘的家伙,真有你的。”
“对不起,您说得真对。请谅解。”
“可是,你好事干不成了。”曾我突然严肃起来,“来生意了。”
“哎?跟上次一样的?”十文字吃了一惊,不知不觉松开了女孩的胳膊。,女孩乘机说了声“再见”跑掉了。有两三个和十文字年龄相仿的男人向女高中生追了过去。混蛋!十文字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去的女孩那可爱的臀部上摆动着的迷你裙。但是,来了生意,也没办法。这生意挣的钱,能玩十个这样的女孩。十文字回过神来,向曾我道歉。
“对不起。走神了。”
“终于被甩了吧?要振作起精神来!这可是一次带风险的赚大钱机会啊!”
曾我恫吓起十文字来。十文字想起曾我那可怕的眼神,腋下冒出了冷汗。
“实在对不起。”
“不过,上次干得还不错,对方很满意。”
“是吗?”
手机里有了噪音,十文字避开杂乱的人群,向楼房的屋檐下走去。
“这次也不可掉以轻心。对方希望今晚就交货。”
“今晚吗?”十文字边问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跟雅子联系。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这个时间还能在家里找到雅子。十文字松了一口气。
“那可不是能放得住的东西。”
“说的也是。”
“交货地点是K 公园的后门,时间是凌晨四点。”
“明白了。”十文字把地点和时间记在脑子里。这时曾我罕见地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的进货渠道跟上次不一样,我心里也没数,可能的话我也去。”
“又是一伙什么样的人呢?”
可能十文字打手机的样子神秘兮兮的,行人们都在惊讶地看着皱着眉、低声讲话的十文字。
“我熟悉的渠道是绝对没问题的,上次的那个老头子就是通过熟悉的渠道来的。可是这次的货主是主动找上门的。”
“主动找上门的?又不是推销货物。”
“可疑吧?”曾我希望赞同他的看法。
“对方是通过别的途径听说的,指名坚持要跟我合作。所以,要多加小心。
我报价一千万,对方说钱不成问题。”曾我毫无保留地说。
十文字听了最后这句话,高兴地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这么说曾我大哥又能多得一百万了。”
“你也一样嘛。”曾我大方地说。十文字已经忘了刚才女学生的事,又高兴起来。这次扣除给雅子的部分,自己能得三百万了。
“曾我大哥,谢谢你。”
“不过,要格外小心。我也会带着几个弟兄们去的。你也要穿好特攻服,带上竹刀。”
“别又拿我开心啦。”十文字注意到了曾我的口气并不是在开玩笑。一想到又要来钱,十文字便手舞足蹈起来。他马上拿出记录本,挂通了雅子家的电话。
如果找不到雅子,自己只好将令人毛骨惊然的尸体放在车里仿徨一天了。
雅子亲自接起了电话,像是感冒了,鼻音很重。
“又来生意了,怎么办?”
雅子木呆呆地提高了点声音:“也太快了。”
“是啊,上次干得很利索,所以对方很满意。”
听着十文字兴奋的声音,雅子沉默着。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先不能松口。
“再干一次吧,怎么样?”十文字催促道。
“这次我看就算了吧,你说呢?”
“为什么?”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才第二次就有不祥的预感了?不会有事。”十文字不肯罢休,“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嘛。”
“不是不给面子,我总觉得这不是件好事情。”雅子的话令人费解。
“你这话什么意思?”
雅子没有正面回答:“现在总觉得不合适。”
“可能是你最近身体不好的缘故。可是事到如今了,你让我怎么办?”十文字诉起苦来,“上次我可是一直跑到九州啊。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做,别那么多顾虑。”
“这我知道。”雅子低声说,“所以,这次我就不参加了。让给师傅去干,不行的话,就告诉邦子。为了钱,那个胖猪什么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