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夏夜 赤井三寻
野村在电话那边好像在写这几个字。
“我在刚听到这名字时就觉得,这个名字过去好像在哪听说过。不过也可能是多心了。”
“是和什么事件有关的吗? ”
野村在东京社会部工作过一段时间后,又在北海道社会部以及关东各地的几个分局待过。他要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话,很可能和他记者生涯中遇到的某个事件有关,韦秀和凭直觉感觉到。
“我想可能是……”野村陷入了苦思。
“比如说与证券有关的事件,用客人的钱、担保做股票赔了,被起诉之类的。”
韦秀和赶紧提示。
“那种事我倒是也采访过几次……堀江淳二,都到嗓子眼了,就是说不出来。”
这么说着,野村突然笑了起来:“哎,韦秀和,你是在认真工作吗? ”
“你说什么呢? 不能说很认真,至少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我不是还在做着吗? ”
“我想也就是这种程度吧,你要是真的认真的话,就不会想不起来了,你眼前的电脑是干什么用的? ”
这次轮到韦秀和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两个外聘职员,她们都把脸扭向了韦秀和。韦秀和不理她们,用脖子夹着话筒,开始敲起键盘来。
检索时间从二十年前到现在。
检索范围包括全国各地版。
检索类型是无限制。
最后敲进了“堀江淳二”,点击了检索键。
光标从箭头变成小漏斗。
据说电脑已装载了最新的检索软件,不过要从两百多册像电话簿那么厚的东西新闻内容的缩印本中将目标查找出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何况缩印本只是东西新闻本社的最终版,电脑中连各地方本社、分局的报导都储存在内了。
十秒、二十秒,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画面变化了。
就在这个瞬间,好像有一道闪电击过了韦秀和的全身。
“是真的吗? ”
韦秀和发出惊讶地说。
“怎么了? 韦秀和,你别在那儿打哑谜,快告诉我。”
“昭和五十九年(1984年) 十二月,北海道小樽市。”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北海道的札幌。对,那天我去了小樽,一个人把他的情妇杀死了,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件。”
“好像是这样的,文章很短,而且只登在了北海道当地发行的报纸的社会版上,总共有三篇相关的报导。你等会儿,我念给你听听。”
“二十三日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居住在小樽市×××町的公寓的居民向警察报告,听到隔壁屋中发出了女人的尖叫声。警察赶到时发现一个男人正抱着用毛毯裹着的尸体从屋里出来,对他进行审问时,他承认了罪行,警方遂以遗弃尸体罪的嫌疑犯紧急逮捕了他。”
读到这里,韦秀和对野村说:“也是,像这种程度的事件,是很难记住堀江淳二这个名字的。我接着念了:被逮捕的人是证券公司职员堀江淳二(29岁) 。原来如此,那个绑架案件之后,他调到北海道工作去了。据小樽警察署的调查,和堀江同居的泷川绢江(27 岁) ……泷川绢江? ”
韦秀和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
他飞快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井上备忘录的复印件。
“在绑架事件发生的当天,警方询问的护士中,就有一个叫泷川绢江,是她最先发现夏雄不在床上的。年龄也应该差不多。”
“应该没错,这个杀人事件,也不像堀江供述的那样是情杀。”
“一定和绑架案有关系。”
“他们一定是幕后的同谋。韦秀和,你挖到大金矿了。”
“不过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若是因为分赃不均而导致的杀人,还好理解。可是实际上他们又没有得到赎金,那为什么在过了两年之后,却要杀了同伴呢? ”
“不管怎么说,应该先找到堀江淳二。”
“你等等。”
韦秀和用鼠标点着,电脑上出现了最后一篇有关堀江淳二的报道,继续念道:“第二年六月,堀江被札幌地方法院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之后关于他的报道就没有了。”
“那应该就是十年吧,即使向高等法院上诉,大概也不会有大幅度的减刑。”
韦秀和在心中算计起来:“就算他是刑满释放,那他从监狱里出来也该有七年了。更何况在那之前他很有可能被提前释放。想调查他从监狱里出来之后的行踪,可不太容易。有关犯人的情况,法务省肯定不会告诉咱们的。野村,对不起,你能再给我帮个忙吗? ”
“当然,其实我非常希望能给你做点事。像那些大街上的打架斗殴、横须贺基地的美国大兵和那些下贱的日本女人之间的冲突,又没法写成文章发表。成天光写点介绍横须贺咖喱饭之类的文章,我早就腻了。实际上我现在正觉得很无聊。韦秀和,再过半年我就该退休了,在最后的时间里,你能让我做些有意思的事,我很感激你,这一定会成为美好的回忆的。”
21
千代从来没有求过俊治什么事情。对于那天他们吃完鳗鱼饭,在坐地铁回家的路上,千代说想见见朝仓比吕子,俊治感到非常意外,猜不透她的心思。俊治想也许千代误解了,以为自己对比吕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所以才想见见她。千代一直把自己当作亲生儿子一般,这种想法可能也是她的真情流露吧,俊治想。
但是当俊治用很委婉的表达方式对千代说了事情不是这样后,千代却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声“是吗”,听她那口气好像从最开始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这让俊治大感意外。
“是不是很难办到? ”
这天早饭的时候,千代这么问俊治。
由于司法考试的学习一直持续到深夜,所以上午快十一点时才开始吃这顿早饭兼午饭,千代很少做西餐,差不多都是做日本料理。大酱汤中飘着炸豆腐皮和葱花,凉拌豆腐上放着冬葱末,把它和姜末、料汁一起食用,是千代带到武藤家的吃法。
“倒也不难……”这么说着,俊治把豆腐夹到米饭碗里,用筷子夹碎,又和米饭和在一起搅拌。
“现在这关头很微妙,要见朝仓的话总得找个理由。千代,你为什么那么想见她,能告诉我吗? ”
千代低下了头,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不笑我? ”
“嗯。”
“我觉得我能够劝得动她。”
俊治看了看千代。
“你是说劝她进报社的事? ”
千代点点头,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腌茄子上。
俊治昨天晚上听父亲说,社长亲自去了比吕子家的店,试图说服她进报社,甚至连进报社后的安排都跟她说了。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有得到她一定会进报社的承诺。父亲告诉他这些情况时的口气很沉重。不过俊治也明白,父亲的口气中分明带有连社长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的意思。
“可能已经不行了吧。她的心情也能理解,不过东西新闻社也很难办,真是左右为难啊! ”
说完,父亲闭起了嘴。
那时候,千代正在水池边洗碗,对什么事情都很拘谨的千代,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很显然她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千代可能感到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而剩下可以斡旋的时间却不多了,因此才冒昧提出想见比吕子的想法。
“你好像有什么秘密武器似的? ”
千代微微地笑了笑:“秘密武器说不上,不过我有些事情特别想对那个女孩儿说。”
除此之外,千代什么也不说了。
俊治感到即使问她到底想说什么也是徒劳的,她是不会说的。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想见见比吕子的心情,俊治倒很能理解:“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想办法吧。越快越好,对吧? ”
千代用力地点了点头。
连社长都没能使比吕子回心转意,千代到底打算说什么话,俊治感到很纳闷。不过另一方面,他也隐隐地感到要是千代出面的话,也许能行,千代受过不少苦,因此,她对人生的感悟更加深刻,说出的话也就更有说服力吧。俊治决心死马当做活马医,让千代去试试。
22
华原优把拉面的最后一滴汤都喝净后,就到洗手间用自己的专用牙膏轻轻地刷起了牙。照着镜子,她仔细检查牙齿。过去,曾经被经理发现牙缝里有葱末,结果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咱们这买卖就得想方设法地讨客人欢心,你不注意外表可不行。”经理说。
她刚回了一句“也有人喜欢平民化的女孩儿”,就又被多批了十分钟。
从那以后,为了避免麻烦,她特别注意刷牙。
换上空姐的制服后,她穿过铺着紫色地毯、吊着漂亮吊灯的走廊,来到自己的小屋里。
过去那家店,要求她们在门口迎接客人,并且对客人大鞠躬,要三根手指能碰到地面,然后再把客人带到自己的小屋里。不过,这家店没有这样的要求,也没有要求装扮成空姐、护士、女警什么的,好像是因为店方认为不损害客人的想像力更好。
华原优想反正最后做的事情都一样,男人都是那副德行,现在这家店不要求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反而更好。
门上挂着用非常可爱的字体写的“优之小屋”的牌子,华原优轻轻地推开了门。
一个男人坐在床上。
华原优吃了一惊。这个指名要她的客人,自己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浓密的黑发从中央自然地分向两边,很清爽的样子。浅茶色的麻制西服外套也许穿的时间太久了,上面有些明显的褶皱,天蓝色的衬衣,半系着双色的条纹领带。看上去没有喝酒,倒好像有点紧张。
可能是工薪人员吧? 职业大概不是很稳定的那种,可能是旅游代理店、新闻媒体、广告代理店等地方的职员。不像是影视剧制作公司的人,那样的人感觉更随便些。
不过他是干什么的无所谓,得马上开始今天最后的工作了。
“Attention Please,How do you do?”
华原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不过还是这么说了。
店里命令要这样向客人打招呼,因为店方认为用英语问候客人,会让客人联想到自己是在和飞国际航线的空姐嬉戏。
男人露出了自然的、感觉良好的笑容。
“是店里让你们这么说的吧? ”
这是一个很少见的、比较理智的客人,这种客人,让他兴奋起来比较费时间。
华原调整了一下心情,坐到了男人的旁边,腿紧紧地挨着他,并搂住了他的肩。
“这种地方的规矩是不说那种正儿八经的话的。”
她在男人耳边像吹气似的小声说。
她开始摸男人的那个地方,心里暗暗祈祷着它快点硬起来。
男人轻轻地缩了下身。
“今天我不是来玩的。”
“玩? 什么玩? 你是高级白领,我是JAL国际航线的空姐呀。”
“我不是在开玩笑。”
男人用严肃的目光看着华原,慢慢地拉开了华原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稍微离开了她一点,并拢了双腿。
“你不是来玩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
“想来问你点问题。”
华原叹了口气,从桌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香烟中抽了一根。
“抽根烟,行吧? ”
“行,没关系。”
男人从外套里掏出了自己的烟。
华原给男人点上烟后,也给自己的烟点上了火。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人最讨厌什么样的客人吗? ”
“嗯,不太清楚。”
“不是让我们像表演杂技似的摆各种困难动作的人,也不是硬逼着我们做一些变态的事情的人。我们最讨厌爱提问题的客人。老家在哪儿呀,家里人好吗,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干呀,是因为欠债,还是被坏人骗了。真是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完了就赶紧走呗。”
“我想问的不是那些问题。”
“那是什么? ”
“你原名叫田中照代吧? ”
华原默默地吐了一口烟。有点儿生气。很土气的曾用名,用有名的影视明星的名字组合而成的……
“你在横须贺的千草幼儿园上过学吧? ”
确实有过那样的时期。不知道香奈尔、Gucci 、Hemes ,一个画着史努比图案的、稍贵一点的快餐盒就能让自己欣喜若狂。
“我在调查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个事件,你和这个事件有点关系。”
华原对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是警察吗? ”
“不是,不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你已经够奇怪的了,别开玩笑了。对不起,你要不做的话,就赶紧从这里出去,不过钱我可得照收。”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把三张一万日元的纸币放在了桌上,又把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