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死亡谷的女人





  “那……”
  阿惠看了一下门口放鞋的地方,那儿并没有女人的鞋。
  “那今天早上司机呢?”
  “打电话告他不要来了。”
  “是埃——早饭呢?”
  “还没有吃。我给公司和司机打了电话之后,又躺下了。”
  “那我马上……给您热点儿粥去吧?”
  “也别太着急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食欲。”
  “要不我去叫一下大夫?”
  “不必了,不就是感冒嘛!吃点药,安静地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您马上休息吧,如果想吃饭马上告诉我。”
  相庭借着阿惠的劝告,一边苦笑着一边回到了卧室。
  他躺到了床上,阿惠为他重新盖了盖被子。相庭眯起眼睛盯着阿惠的睑,然后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阿惠的手。
  阿惠吓了一跳。
  “阿惠,现在过得好吗?”
  “好。”
  “没有不顺心和担心的事儿?”
  “没有……”
  “生活突然发生了变化,会一时不习惯的,也许心情不会平静下来。但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你的事情决不会变坏,这一点请你放心。”
  “是的。”
  说到这儿,相庭闭上了口。于是阿惠便想要把手抽回来,但相庭却更用力地把它向自已怀中拉过去。
  “阿惠……你喜欢阿俵君吗?”
  “是的……”
  “我真希望能和你们早一天一块儿生活呀!”
  阿惠低下了头。
  “是的。可是要说到一块儿生活,你和阿俵还不能马上成为夫妻。因为要入籍必须等六年。——坦率地说,也正是这一点可以救我呢!”
  “……”
  阿惠不解地看着相庭。
  “说实在的,我把你看成是十分难得的宝贝,也希望你能早日和阿俵成亲。但哪一个父亲不希望儿女长久地留在身边呢?”
  相庭说到这儿,凄凉地苦笑了一下。
  刹那间,阿惠一下子感到此时此刻的相庭并不是一个什么大实业家,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独孤老人。她的心中不觉涌出一股情爱来。
  阿惠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相庭握着她手的手。
  “就算是我和阿俵先生结了婚。我和爸爸的关系也不会变的。”
  阿惠感到相庭的手坚强有力,而且并没有通常发烧的人那样的热度,反而使人感到凉冷。
  6
  阿惠在煤气上坐上熬粥的锅以后,便到起居室里收拾房间。
  大概是昨天相庭回来的太晚了,太累了,大衣和西服脱下后就扔在了沙发上。阿惠打算把衣服送到卧室的浴室里去,此时却看到西服裤子上的腰带上挂着钥匙圈儿。
  钥匙圈儿上共有五把钥匙,其中两个和阿惠自已身上的一样,是开公寓门厅进走廊的门锁和这套房间的门锁的钥匙。
  另外三把稍稍小一点。
  于是,阿惠突然想起来相庭书房办公桌旁的柜子。那是一只五个抽屉的柜子,其中的第二层常常锁着。
  阿惠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打开那个抽屉看看。
  于是她便卸下了那三把钥匙,悄悄地藏在了自已的格子口袋里。
  她拿着大衣和西服朝卧室走去。
  她没敲门便径直走进卧室,装作放衣服的样子,暗中观察了一下相庭的样子。
  他闭着眼,轻轻地呼吸着。
  而且等阿惠把衣服挂好走出卧室时也没有异常变化。
  阿惠走出卧室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进了书房。办公桌上什么也没有。
  第二个和第三个抽屉上都有锁。
  阿惠迅速取出一把钥匙开了开,但插不进去。
  她又试了另一把。
  毫不困难地插了进去。开了!
  当她十分兴奋的时候—一“阿惠……阿惠……”
  走廊上传来了相庭的声音,阿惠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连忙拔出钥匙藏在了身上。
  她一边忍受着心悸的冲击一边来到走廊上。
  身披日式外褂儿的相庭正站在起居室门口,朝厨房那边张望着。
  阿惠连忙走了过去。
  “您叫我?”
  “啊,你去哪儿了?”
  相庭问道。
  “啊,对不起,我在打扫。”
  幸好他没有看到阿惠从书房里出来。
  “——噢,我有点饿了,肚子空空的睡不着。”
  “粥已经熬好了。”
  “嗯,我闻到香味了!”
  当相庭坐在起居室里看报纸时,阿惠把粥、鱼片、梅干和煮熟的鸡蛋端了上来。
  “这些行吗?”
  “行啊,行啊!反正我也吃不多。”
  虽然他这么说,但转眼间他就喝完了两碗粥和吃了两个鸡蛋。
  “啊,托阿惠的福,你来了之后我也有了精神,好像也不发烧了。”
  “那太好了……”
  “要是这个样子,我一会儿还可以去公司的。”
  说完他看了看庭园。园子里已经有了雪花了。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嗯,还是去看看为好。”
  “可您打电话做指示不就行了吗?要是真有了大事……”这时,阿惠发现相庭正在盯着电话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那我去买东西,我一会儿再打扫房间。”
  “……”
  “中午饭在家吃吗?要不我去买点生鱼片回来?”
  阿惠问道。
  “不必了,天太冷了。”
  但似乎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表情。
  “我才不怕呢!”
  阿惠笑了笑就穿好了外衣。
  他在家中十分危险。只要知道哪把钥匙可以打开哪把锁,看看里面有什么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要在他明天上班之前,把那三把钥匙放回原处。
  即使说他可以“利用电话指示工作”,阿惠也看出相庭不希望自己在他身边,所以这和阿惠的愿望也是一致的……一个奇妙的念头在阿惠的头脑里产生了。
  阿惠走在商店街上。一般步行15分钟就可以到达这里。她口里吐出白气。万一他在家里发现少了三把钥匙会怎么样?这种恐惧感驱使她必须出门。
  她进了一家杂货店,要配这三把钥匙。虽然有一把插不进去。但为了慎重还是要配一把。
  放下钥匙后。她又迅速去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又回来取了配好的钥匙,冒着雪回到家中。
  等她打开公寓的门时,距她出门时间还不到40分钟。
  相庭和刚才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回来了,天很冷吧?”
  听到相庭那慈样的问话,阿惠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看样子他没有发现少了三把钥匙。看来他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自已。想到这里,阿惠心中突然像被针刺了一样,感到对不起相庭。
  阿惠脱去外衣,把食品放到了厨房。
  “做点热柠檬汁吧?”
  阿惠问道。
  “我喝热的冷的都可以,你还是喝点热的吧。休息一下。看你的头发上都是雪。”
  阿惠连忙背过身,因为养父站了起来,正在用手为她擦拭头上的雪水。
  “哎呀,我不要紧……反正一会儿我还要打扫浴室呢!”
  她把新配的钥匙放进了自已的钱包里。
  为了不让三把钥匙相撞发出声音,阿惠用手捂着裙子的口袋走到走廊上。
  她进了卧室,把钥匙又挂在了浴室里西服裤子上的钥匙圈儿上。
  7第二天17日,垦期六,天转晴,火辣辣的太阳又在当头照着。
  相庭昨天说今天要去医院看一下感冒。
  上午10点钟左右,阿惠来到“好时代”元麻布就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早餐后的碗筷仍在,看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出门了。
  为了慎重起见,阿惠又看了看房门的锁,并把各个房间都看了看。
  在确认相庭的确不在之后,她进了书房。
  她用昨天配好的钥匙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沉重的抽屉拉开了。
  里面放着地图和测绘图样的纸张。还有林业署的文件,地质调查报告书样的材料,以及几张放大了的远山和近山的地貌照片。
  阿惠一份一份地看着,几乎全都是这类材料,内容她也看不懂。
  阿俵经常对自己讲。相庭对矿山的事情十分关心,现在还经营着一家金矿和一家银矿,并还要开发新的矿产资源,也常常委托阿俵的公司进行地质调查。
  大概这些资料十分重要吧。
  阿惠安心地关上了抽屉。
  她又打开了第三个抽屉。
  用开第二个抽屉的钥匙打开的。
  这个抽屉很轻。
  里面放的是笔记本和名片盒。有两本大的笔记本中记着人名、住址、金额样的数字。
  名片盒有三个。
  阿惠打开一个,是相庭本人的名片。
  “新日本矿业研究所、所长·相庭宇吉郎”地址是“千代田区锻冶町”。
  别的盒子里也是他的名片,写的却是“株式会社东矿开发董事业务部长”。
  第三个还是他的名片,给人的感觉是用得不很多,基本上还是满满的。
  “享荣矿业株式会社·代表董事经理·相庭宇吉郎”但阿惠没有找到她听阿俵说的“东洋核能燃料工业”和“日本陶瓷”的名片。除那两个外他还兼着这两家公司的职务吗—一?
  在这个抽屉的尽里面,阿惠还发现了十几个存折。这可把她吓了一跳。她数了数,有普遍存款折子11本,活期存款进款折子一本,支票一本。
  这些全部是相庭的户头,而且存款的银行名字都是都市银行、地方银行的分店,以及阿惠从未听说过的信用社等等,没有规律。活期存折和支票是位于涩谷的信用银行的。
  偷看养父的存款是不应当的,但阿惠还是看到了。可是,身兼数职的一个实业家就应当有这么多的存折吗?
  ——但阿惠翻开任何一个存折都感到十分意外,而且这种意外近乎到达了失望的地步。
  阿惠认为哪本存折上都应当有几千万日元的存款,但她却没有看到。
  因为她看过的相庭的存款折子上最高数额也不超过100万日元。其中甚至还有两万、三万的。最后他又看到一本存折上是200万日元,一本活期的是20来万日元。
  11本加起来,总额也不过是400万日元左右。
  而且分散储蓄所得的利息肯定要低于合并储蓄的利息。那么他这种储蓄方式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惠抬起了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感到了神经的疲劳。
  难道相庭把平时使用的名片放到了公司里?
  如此说来,家里只放着少量数额的存款存折,而数额较大的存折都存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了吧……?
  阿惠又重新看了一下这两个抽屉的尽里面。
  她从这三个名片盒中各取出一张名片后,把抽屉又锁好了。
  阿惠拿着名片进了起居室。
  她带着满腹狐疑来到电话机旁。
  阿惠一边看着名片,一边给“新日本矿业研究所”打电话。但电话未通,却传来了一个女声:“您拨叫的电话号码现已不使用。为了确认,请再拨打一次。”
  这天夜里,阿俵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来到了三田公寓。他说公司里为一名调走的同事开欢送会。
  彻好了茶。阿惠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便对他讲了今天自己的发现。
  “——我看到‘东矿开发’的名片了,可我觉得像是幻觉似的,不太明白。”
  她虽然这么说,但却隐瞒了她偷盗相庭的钥匙,又配了后备钥匙,乘相庭不在家时干的事实,只是说偶尔拉开抽屉时看到的。
  “我按那号码打了电话,可没有人接。”
  “可万一对方有人接你打算说什么?”
  阿俵两眼瞪得溜圆,鼻翼煽动着,醉眼悻悻地反问道。
  “那我可没有好好想。我不过是问问相庭先生在不在,可电话没打通—一”“真的?
  这可太奇怪了—一下一个公司呢?“
  “啊,享荣矿业。地址好像是在八丁崛。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办事员,说经理外出了不在公司,有事她可以转告,说完也挂上了。”
  阿俵呆呆地看着阿惠,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星期六是休息日,公司一般会休息的,可说这个号码不用了,就是这个公司被取消了。”
  “……”
  “就像相庭先生本人说的那样,矿产资源属于国家资源,但不可能把偌大的一个国家的旮旮旯旯儿都查遍。这样就不免挂一漏万。于是有许多的热心人便去探寻。其中就有许多社会地位很高的人也从事这项工作。由于多种原因,这些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有时便‘制造’一个合适的法人,对外进行使用。调查一结束,这个‘法人团体’便结束了,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可矿山工程师不是才干这种事吗?”
  此时此刻,阿惠的头脑里又浮现出在钓谷的矿山旧址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