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量死亡





  “好吧,这就讲给你听。星期六弗兰克卡特用来打布伦特的手枪跟杀死莫利的那把是一对!” 
  波洛瞪直了眼:“可这太离谱了!” 
  “是的,这使弗兰克先生处境相当不妙。” 
  “并不能由此就下定论啊。” 
  “是的,但它足以让我们重新考虑那个自杀的裁定。那是一对外国造的手枪,这可非同寻常啊!” 
  赫克尔波洛睁大了双眼,他的眉毛弯得跟新月似的,许久才说出一句:“弗兰克卡特?不——决不会的!” 
  杰普生气地长叹一声。 
  “你怎么了,波洛?起初你坚持说莫利是被谋杀的而不是自杀。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同意你的看法了,你却嗯嗯啊啊的,好象对此不满意起来了。” 
  “你们真的相信莫利是弗兰克卡特杀死的?” 
  “这挺合理呀。卡特一直对莫利怀恨在心——这点我们完全清楚。他那天上午去了夏洛蒂皇后街——他后来撒谎说是去告诉他的姑娘他找到工作了——但现在我们发现那时他根本没有找到事做。直到那天晚些时候他才得到那份差事的。现在他承认了。所以这就有了第一号谎言。他讲不清楚十二点二十五分以后他在哪儿,据他自己说是在马利勒波恩路上散步,但能得到证实的头一件事是,他一点零五分在一家小酒馆里面喝酒。据酒吧的招待说,他的神态很不正常——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脸白得象纸一样!” 
  赫克尔波洛叹息着摇头,他咕哝道:“这跟我的看法不一致。” 
  “那么你的看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你告诉我的事真把我给弄迷糊了。这实在太搅人了。因为,你瞧,假设你是对的——” 
  门轻轻地开了,乔治恭敬地小声说:“对不起,先生,可是——” 
  他没能说下去,格拉迪丝内维尔小姐把他拨到一旁,风急火燎地冲进屋来。她在哭。 
  “噢,波洛先生——” 
  “我走了。”杰普连忙说。 
  他仓皇地离开了房间。 
  格拉迪丝内维尔朝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一瞪。 
  “就是这个人——这可恶的苏格兰场的侦探——就是他把什么都载到可怜的弗兰克身上。” 
  “呃,呃,您别着急。” 
  “可是他在着急呀。他们指控他杀了可怜的莫利不算,还要诬陷他想杀死布伦特先生。” 
  赫克尔波洛清清嗓子说:“您要知道,当布伦特遭到枪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在爱夏庄。” 
  格拉迪丝内维尔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了:“可就算弗兰克真的——真的干了这种蠢事——他也不过是个仇犹分子,您知道——他们也就扛着旗帜游游行、敬敬怪里怪气的礼,当然了,我也认为布伦特先生的妻子确实是个杰出的犹太人,但是这些可怜的年轻人只是受人煽动的呀——都象是弗兰克一样的对社会毫无危害的小伙子——别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在做着美好的、爱国的事情。” 
  “这是卡特先生的辩词吗?”赫克尔波洛问道。 
  “噢,不是的。弗兰克只是发誓说他什么都没干,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那把枪。当然,我没同他谈过话——他们不让——他有个律师为他办案,是他把弗兰克说的话告诉我的。弗兰克只是说这纯属诬陷。” 
  波洛轻声咕哝道:“律师是不是还认为他的当事人应该编一个更合理一点的故事呢?” 
  “律师们很难相处的。他们才不会直截了当地说什么。但我担心他受到谋杀指控。噢,波洛先生,我敢肯定弗兰克不可能杀莫利先生。我是说——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要这么做。” 
  波洛问:“那天上午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实际上根本就还没找到工作?” 
  “说真的,波洛先生,我看不出这会有什么区别。他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得到的那份工作并不重要。” 
  波洛道:“但他自称是来向您报告他的好运气的。现在看来,他那时候还没有交上好运气。那么,他干什么来了?” 
  “波洛先生,那可怜的人当时很沮丧、很烦躁,老实说,我想他还喝了点酒。可怜的弗兰克精神顶脆弱的——喝酒更让他心里不好受,于是他想要——想要吵闹一通,他就去了夏洛蒂皇后街找莫利先生,想说个明白。因为,您知道,弗兰克非常敏感,莫利先生对他的非难使得他心烦意乱,他说这种非难毒害了我的心。” 
  “于是他就准备在工作时间大闹一场了?” 
  “哦——是的——我觉得他就是这么想的。当然,弗兰克这么想的确不对。” 
  波洛沉思着看着面前这位泪光粼粼的金发姑娘。 
  他说:“您知道弗兰克卡特有一只——或是一对手枪吗?” 
  “噢,不,波洛先生。我发誓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真有这种事。” 
  波洛困惑地缓缓摇着头。 
  “噢,波洛先生,帮帮我们吧。我觉得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波洛说:“我不偏袒哪一方。我只站在事实一边。” 
  打发走那姑娘,波洛给苏格兰场挂了电话。杰普还没回去,但贝多斯警官很热情地提供了情况。 
  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在爱夏庄的袭击之前手枪就在弗兰克卡特手里。 
  波洛若有所思地挂上听筒。这一点对卡特有利。但目前只有这么一点。 
  他还从贝多斯那里知道了更多的细节,是有关弗兰克卡特供述的他受雇在爱夏庄当园丁的情况的。他坚持他那从事秘密特工工作的说法。他得到一笔预付的工钱,并将按照他的园艺技术得到奖金。有人告诉他去找花园总管麦卡利斯特先生申请这个职位。他得到的命令是注意偷听其他园丁们的谈话并报告他们的“赤色”倾向,而且他自己也要装得“红”一点。来找他的是一个女人,她告诉他,她是Q。H。56,还说别人向她推荐说他是一个坚定的反共分子。她来找他谈话时光线很暗,他觉得即使以后再见到,他也认不出她来。她是个红头发的女人,化着浓妆。 
  波洛忍不住呻吟起来。菲利普斯奥本海默的味道又出现了。 
  他又想要找巴恩斯先生请教这个题目了。 
  正如巴恩斯先生的预言,这种事情发生了。 
  晚班邮件给他带来了更加扰人的东西。 
  廉价的信封上用稚气的笔迹写着地址,盖的是赫特福德谢尔的邮戳。 
  波洛拆开来读道: 
  亲爱的先生: 
  希望您能原谅给您添麻烦了,但我很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实在一点儿也不愿意跟警察有什么牵连。我想也许以前我就该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可他们说先生是自杀的,我也就这么想了。而且我不愿意让内维尔小姐的年轻人遇到麻烦,也从来没真想过是他干的。但现在我听说他好象因为在乡下朝一位绅士开枪给抓起来了,也许他是脑子有些不正常。我本应该说出来但我觉得更愿意写信给您,因为您是女主人的朋友,那天又特别问过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当然现在我真希望那时就告诉您了。但我确实希望这不会跟警察掺和到一起,因为我不喜欢那样,我妈妈也不喜欢那样。她一向管我很严。 
  阿格尼丝弗莱彻敬上 
  波洛口中念念有词:“我早就知道这跟什么人有关。我猜错了人,就这么回事。” 






 









第八章 一十五,一十六,厨中自有深闺秀



  同阿格尼丝弗莱彻的会面是在赫特福德谢尔的一家几近废弃的茶馆里,因为阿格尼丝很不愿意在莫利小姐严厉的眼皮底下说出她的话来。 
  头一刻钟全都用来聆听究竟阿格尼丝母亲的家教有多么严格了。还有,她父亲虽然是个烟酒小贩,却从来没有和警察发生过什么摩擦,他遵守关门打烊的时间精确到秒。在格洛斯特郡的小达林镇上,阿格尼丝的父母的确是受到广泛的尊重和敬仰的。弗莱彻太太的六个孩子(其中两个未成年就夭折了)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哪怕最少的闲心。而如今要是阿格尼丝跟警察扯上了一丁点什么瓜葛,妈妈和爸爸说不定会给气死的,因为正象她刚才已经说过的那样,他们从来都是抬着头做人的,从来没让警察找过这种麻烦。 
  翻来覆去地说够了这些话,还对各种各样的细节作了补充之后,阿格尼丝才接近了一点这次会见的主题。 
  “我不愿意跟莫利小姐说什么,先生,因为您知道,她说不定会怪我没早说出来。可我和厨娘,我们仔细谈过这事,觉得这跟我们毫不相关,因为我们从报上白纸黑字地看到关于莫利先生把药弄错了,于是开枪自杀,手枪还在他手里等等这一切,这看起来确实再清楚不过了,是不是,先生?”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到不对劲的呢?”波洛希望用鼓励,而不是直接的发问来接近她许诺要给出的那意想不到的东西。 
  阿格尼丝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在报上看到关于弗兰克卡特——就是内维尔小姐的年轻人的报道的时候。当我读到他朝雇他做园丁的那位上开枪时,呃,我想,看来他可能是脑子有点不正常,因为我知道有些人就象那样,总觉得别人在迫害他们哪,四周都是敌人哪什么的,到最后连把他们关在家里都危险了,只好送进收容所去。我想,弗兰克卡特可能就是那种情况,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他经常指责莫利先生,还说莫利先生在反对他,要把他和内维尔小姐分开。但是当然了,她才听不进对他不好的话呢,而且我们——爱玛和我都认为她做得对,因为您不能否认,卡特先生长得挺好看,是个绅士。当然,我们都认为他不会对莫利先生干出什么事。但我们只是觉得有点怪,但愿您明白我的意思。” 
  波洛耐心地问:“有什么怪的呢?” 
  “就是那天上午,先生,莫利先生自杀的那天上午。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跑下楼去拿信。邮差早来过了,可那个阿尔弗雷德还没把信送上来。如果有莫利小姐和莫利先生的信,他会送来的,但要是只为爱玛或是我,不到吃午饭他才不会费心送上来呢。 
  “所以我走到楼梯平台上,朝楼梯望去。莫利小姐不喜欢我们在主人的工作时间下到前厅去。可我想,说不定能正好看到阿尔弗雷德带病人去主人那儿,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叫住他了。” 
  阿格尼丝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又接着往下讲。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就是弗兰克卡特。他站在楼梯当间——我是说我们的楼梯,就在主人那层楼的上面。他正站在那儿等着,眼睛看着下面——现在我越来越感到这事有点奇怪了。他好象在专注地听着,但愿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时候几点?” 
  “一定是快到十二点半了,先生。我那时在想,瞧,现在弗兰克卡特来了,可内维尔小姐今天不在,他会不会失望呢?我在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跑下去告诉他,因为看来是那榆木脑袋的阿尔弗雷德给搞忘了,要不然我想他不会跑来等她。就在我正犹豫之间,卡特先生好象是下了决心,他很快溜下楼梯,沿着通往主人手术室的走廊过去了。我心里想,主人可不喜欢这样,我还担心会不会吵起来。但就在这时爱玛叫我,问我干什么去了。我就上楼了。后来,就听说主人自杀了,当然,这事太可怕了,我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可后来,警察局那个侦探走了以后,我告诉爱玛,我说,我一点也没有讲今天上午卡特先生上来找过主人,她问他真的来过吗?我就告诉了她,她说那也许我应该讲,但无论如何我说最好是等一阵子,她同意了,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想让弗兰克卡特碰到麻烦。后来,开始了调查庭审,结论是主人弄药出了差错,感到非常害怕,就自杀了,这象是很合情合理的——呃,当然了,这样也就没必要说什么了。可是两天前读到报上那段消息——噢,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对自己说,如果他是那种总觉得遭到迫害,到处杀人的疯子,啊,那说不定他真的也杀了主人!” 
  她的双眼充满焦虑和恐惧,满怀希望地看着赫克尔波洛。他竭尽全力地往自己的声音里注入宽慰。 
  “您可以相信,把这告诉我是完全正确的,阿格尼丝。” 
  “我得说,先生,这让我心里轻松多了。您瞧,我一直不停地在对自己说也许我应该讲出来。后来,您瞧,我又想到要跟警察打交道,妈妈该怎么说。她一贯对我们要求很严——” 
  “是的,是的”。赫克尔波洛急忙说道。 
  他感到,一个下午就听到这么多关于阿格尼丝的母亲的事,这已经令他无法忍受了。 
  波洛到苏格兰场去找杰普。一被带到侦探长办公室,赫克尔波洛就说:“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