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启事





    “你很确信就是海默斯太太?”
    “啊,是的,我确信。噢,是的,我非常确信。她是个贼,那个海默斯太太。一个
贼和贼匪的帮凶。她在园子里得到一份活儿,可所得报酬还不够这个窃宛淑女花销,不
够。所以要抢劫善良待她的布莱克洛克小姐。噢,她坏,坏,坏,那家伙!”
    “假如,”警督说,一面细细观察着她,“有人说看见你跟鲁迪·谢尔兹说话呢?”
    “如果有人说他们看见我跟他说话,那是谎言,谎言,谎言。”她不屑一顾地说道,
“背着别人说谎,这很容易,可在英国你得证明它的真实性。这是布莱克洛克小姐告诉
我的,这话是对的,不是吗?我没跟杀人犯和贼说过话,就没有任何英国警察能说我说
过。你在这儿不停地说,说,说,还叫我怎么做午饭?从我的厨房里出去,请吧。我要
仔细做我的菜汁儿了。”
    克拉多克顺从地走了。他对米琪的怀疑有点动摇了。关于菲利帕·海默斯的故事,
她讲得十分让人信服。米求也可能撒了谎(他认为她是在撒谎),但他想象这个故事里可
能有一点实话。他决定同菲利帕谈谈这个问题。上次询问她时,他觉得她是个言语不多、
教养很好的年轻妇女,因此没有怀疑过她。
    他心不在焉地穿过过厅,试图开错门。邦纳小姐正从楼上下来。慌忙纠正他。
    “不是那道门,”她说,“那道门打不开。应该是左边的那一道。很让人糊涂,对
吧?这么多门。”
    “真是太多了,”克拉多克说,左右打量狭窄的过厅。
    邦纳小姐和蔼地一一给他解释:“这道门通往衣帽问,接下来是衣帽柜门,然后是
饭厅的门——就是那边的那道。
    这边呢,就是您想通过的那道呆门,然后是饭厅的正门,跟着是瓷器柜的门和小花
房的门,在尽头是侧门。弄得人很糊涂,特别是这两道挨这么近,我都常常弄错。实际
上,我们过去是用一张桌子抵住门的,但后来我们把桌子挪到了墙边那儿。”
    克拉多克差不多机械地注意到,自己刚才试图打开的那道门的木板上,水平地面过
一条细线。他这才意识到那是原先摆放桌子的标记。他的脑海里微微荡起了波澜,他问
道:“挪动?多久以前?”
    “让我想想,就在最近呢——十天要不就是两周前。”
    “为什么要移开呢?”
    “我真记不起来了,大概跟花儿有关吧。我想菲利帕弄了个大花瓶——她摆弄的插
花很美一一全是秋天的色彩,技技校校的,又那么大,你从旁边走过时容易挂住头发,
所以菲利帕说:‘干吗不把桌子移开?花儿以裸墙为背景可比门板为背景看起来要漂亮
得多。’只是我们不得不把《威灵顿在滑铁卢》取下来。倒不是一幅我特别中意的画。
后来我们把它挂到了楼脚。”
    “那实际上这不是呆门了?”克拉多克望着门问道。
    “哦,对,是道活门,如果您是指这个意思的话。是通往小客厅的门,但两个客厅
合而为一后,没有必要开两道门,所以这一道就给日死了。”
    “闩死?”克拉多克又轻轻试着推了推,“您的意思是钉死了?还是锁死了?”
    “啊,锁了,我想,还上了闩。”
    他看到门顶的门闩,试了试。门闩轻易就滑了回去一一轻而易举……
    “这道门最后一次打开是在什么时候?”
    “噢,我想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吧。自打我来这儿后就没打开过,这我记得。”
    “您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过厅的抽屉里有很多钥匙。大概应该在里面。”
    克拉多克跟在她身后,拄抽屉里瞧。抽屉里面有各种各样生了锈的老式钥匙。他全
都扫视了一遍,挑了一把样子与众不同的,回到那道门边。钥匙跟锁配上了,而且转动
自如。
    他推了推,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噢,当心,”邦纳小姐喊道,“里面可能有东西抵住门。
    我们从来不开。”
    “是吗?”警督问。
    他的脸色此刻变得很难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道门就在最近才打开过,邦纳小姐,门和铰链都上过油。”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可谁会这样干呢?”她问道。
    “这正是我打算查个水落石出的。”克拉多克冷冷地说道。他思忖道——“从外面
钻进来的X?不——X就在这里——就在这屋里——那天晚上X就在客厅里……”
    
  











第十章 同胞兄妹



1
    布莱克洛克小姐这一回稍加用心地听他说话。据他所知,她是个敏慧的女人,所以
一下子便抓住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的确,”她平静地说道,“这的确改变了事态……谁都没有权利乱动那道门。据
我所知,也没有人动过那道门。”
    “您知道这其中的含义,”警督怂恿道,“灯灭的时候,那天晚上这个房间里的任
何人都可能从那道门溜出去,跑到鲁迪·谢尔兹的背后朝您开枪。”
    “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记住,灯灭的时候,人们骚动,叫唤,相互碰撞。接
下来惟一看得见的只有手电筒那射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
    布莱克洛克小姐缓缓问道:“您相信这些人当中的一个——我那些普普通通的好邻
居中的一个——溜出去,然后企图谋害我?我?可为什么?看在老天爷的份上,究竟是
为什么?”
    “我有一种感觉,布莱克洛克小姐,您肯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我不知道,警督。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知道。”
    “那么,咱们就来谈谈吧。您过世后谁将得到您的钱?”
    布莱克洛克小姐极不情愿地说:
    “帕特里克和朱莉姬。我把这房子里的家具和一小笔年金留给邦尼。实际上,我没
有多少可留下的。我过去有一些‘德国和意大利的证券.现已分文不值,除去税收和一
点点投资回报,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值得谋杀——一年前我把大部分钱都转成了年金。”
    “您仍然还有一些收入,布莱克洛克小姐,而这些钱将由您的侄儿侄女继承。”
    “因此帕特里克和朱莉姬就计划谋害我?我根本不相信。他们并不十分桔据。”
    “这个您确知吗?”
    “不。我想我只是从他们跟我讲的了解到……但我拒绝怀疑他们。有一天我可能值
得谋杀,但不是现在。”
    “您说值得谋杀是什么意思,布莱克洛克小姐?”克拉多克警督穷追不舍。
    “简单说,有一天——可能很快了——我可能变成一个非常有钱的女人。”
    “听起来很有趣。您能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您可能不知道,我给兰德尔·戈德勒当了二十多年的秘书,而且关系
密切。”
    克拉多克兴趣陡增。兰德尔·戈德勒在金融界赫赫有名。他投机胆大,手段高明,
把公众像戏迷捧角般地聚集在其周围,使自己成为一个并非县花一现的名人。如果克拉
多克没记错的话,他死于一九三七或一九三八年。
    “我想他生活的时代比您早得多,”布莱克洛克小姐说,“不过您大概听说过他吧。”
    “啊,是的。他是个百万富翁,对吧?”
    “噢,超过百万数倍哩——尽管他的资产有波动。他从来不畏风险,总是把赚到的
钱中的大部分又拿去作一些新的投资,从而大获全胜。”
    她说起来绘声绘色,眼睛也因为回忆而大放异彩。
    “总之,他死的时候是个极其富有的人。他没有孩子,所以把全部财产托付给他的
妻子,而她死以后又全部托付给我。”
    警督的脑海里激起了一阵波澜。
    巨大的财富降临到忠心耿耿的秘书身上——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在过去十二年左右的岁月里,”布莱克洛克小姐说,眸子里微微闪着光芒,“我
有绝好的动机谋杀戈德勒太大——
    可这对您没有什么帮助,对吧?”
    “戈德勒——请原谅我提这样的问题——戈德勒太太对她丈夫处理财产的方式不感
到恼火吗?”
    布莱克洛克小姐表现出了真正的兴趣。
    “您不必这么谨慎。您实际上想了解的是,我是不是兰德尔·戈德勒的情妇?不,
我不是。我想兰德尔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感情上的心思,我对他当然也没有。他爱着落尔,
就是他妻子,而且至死不渝。我想他之所以立这样的遗嘱完全是出于感激之情。您瞧,
警督,兰德尔在他事业的早期,立足未稳,几乎毁于一旦。当时他所面临的问题只是缺
少几千现金。他正干着一笔大买卖,一笔非常令人激动的买卖;跟他一向做的计划一样
大胆,可他就缺那么一点儿现金就可以挺过去。我救了他。我自己有点儿钱。我相信兰
德尔,所以把手里持有的债券每一个子儿都卖掉并悉数交给他。的确是起死回生,一周
后他变成了巨富。
    “这以后,他多少把我当成了小合伙人。啊2那都是一些激动人心的岁月啊。”她叹
息道,“我尽情享受。后来我父亲过世了,我惟一的妹妹变成了毫无希望的残疾。我只
得全部放弃,回去照料她。兰德尔两年后也过世了。我们联手的时候我挣了不少钱,所
以并不指望他留给我什么,可我非常感动,是的,非常自豪地发现,如果蓓尔先我而去
——她是那种人人见了都说话不长的脆弱的人儿——我将继承他的全部财产。我想那可
怜的人真不知道把财产留给谁。蓓尔很可爱,对此也很乐意。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人儿。
她住在苏格兰。我有很多年没见她了,只是在圣诞节的时候相互写写信。您瞧,就在战
争爆发前夕,我陪我妹妹去了瑞士的一家疗养院。她在那里死于肺结核。”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接着说:
    “我是一年多以前才回到英格兰的。”
    “您说可能很快您就会变成富人……有多快?”
    “我从照看戈德勒太太的护士那儿了解到蓓尔快不行了。可能——只有几周的工夫。”
    她悲哀地补充道:
    “现在钱对我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的收入已足够我的简单需要。曾几何时,我
应该重返商界,在叱咤风云之中去获得乐趣,可现在……噢,算了,人老了。可是,警
督,您仍然看出来了,不是吗,如果帕特里克和朱莉姬为了金钱的缘故而想杀害我,他
们不会急得耐不住不再等几周的。”
    “是的,布莱克洛克小姐,但如果您先戈德勒太太而去又会怎么样呢?钱会到谁的
名下?”
    “您知道,我根本没有认真想过。皮普和艾玛,我想克拉多克怔了怔,布莱克洛克
小姐却笑了笑。
    “这听起来很疯狂吧?我相信,如果我先死,钱会转给兰德尔惟一的妹妹索妮姬的
合法后代——不管叫什么词儿。
    兰德尔跟他妹妹吵过架。她嫁了个男人,可兰德尔认为这人是个无赖和流氓。”
    “他真是个无赖吗?”
    “噢,我得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但我相信他肯定是个非常吸引女人的人。他
是个希腊人或是罗马尼亚人什么的——当时叫什么来着——斯坦福蒂斯,迪米特里·斯
坦福蒂斯。”
    “兰德尔·戈德勒在他妹妹嫁给这个人后便把她从遗嘱里勾掉了?”
    “呢,索妮姬本人是个富婆。兰德尔已经给了她许多钱,尽量避免她丈夫碰她。但
我相信,当律师敦促他以防我先死应立继承遗产的人时,他很不情愿地写下了索妮娅的
后代,就因为他想不起别的人,而他又不是那种愿意把钱留给慈善事业的人。”
    “而且索妮姬有婚生子女?”
    “对,就是皮普和艾玛。”她大笑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我只知道索妮姬
婚后曾给蓓尔写过一封信,要她转告兰德尔,说她幸福极了。还说她有了一对双胞胎,
名叫皮普和艾玛。据我所知,后来她再也没有去过信。不过,当然,蓓尔会告诉您更多
的情况。”
    布莱克洛克小姐对答如流,乐不可支。警督却丝毫没有快乐的神情。
    “结论就是,”他说道,“如果那天您遭到杀害,这世界上至少可能有两个人会得
到一大笔财产。当您说没有人有盼着您死的动机时,布莱克洛克小姐,您就错了。至少
有两个人员有兴趣。这对姐弟有多大?”
    布莱克洛克小姐皱起了眉头。
    “让我想想……一九二二年……不——很难记起来了……我猜想大约二十五六岁吧。”
她的脸抽搐了一下,“可您不会认为——”
    “我认为有人冲您开枪是有预谋的,是为了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