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






  「啊……穿着和服……很机敏的模样。对了,时藏问她找工人来真的好吗?凉子说如果是你弄坏的就自己修理吧,别带工匠进来……呵,时藏如果看得到尸体的话,当然会想反问的……」

  「接下来……床呢?」

  「啊,梗子随后立刻昏迷了。俺没办法,只好将梗子搬到本馆,让她休息。向院长和太太合理地说明了事情,然后梗子就那样在本馆的地板上睡了两三天。但总觉得她的样子很奇怪,于是,院长做了诊断,诊断出怀了三个月的孕。」

  「真是庸医。」

  木场说道。京极堂苦笑了,为院长作了辩护:

  「在那个阶段很难判断呢。有没有月经是自己说的,因为她的身体出现了和怀孕相同的征兆。」

  「是的……。俺原本也想当医生的,听了院长的话我想应该没有错。但太太如烈火般地发怒呢,她说,别生,堕掉!那种抛弃妻子、消失了的男人的孩子不能生……!俺的心境很复杂,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俺的孩子。梗子说……绝对不堕掉。俺混乱了。梗子完全忘了和俺的事。但是和牧朗之间不可能有孩子,梗子对自己怎么怀孕了,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太太是个很严厉的人,梗子再怎么坚持,俺的孩子还是会被堕掉的吧!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反正是不义之子!但事情发生了变化,凉子说,让她生吧!真不可思议。那个严厉的太太突然变温顺了,但姿态虽然很低,却仍固执地要求堕胎。结果,凉子把梗子移到那个书房去了。太太从那以后就不说话,可说是默认了。」

  「也就是说,让床搬进去的是凉子小姐。……关口君!」

  京极堂突然叫我的名字:

  「她说,她在一月八日的下午,失去了意识,到九日深夜为止,都失去记忆的吧?」

  「是呀……!」

  「那么,那就是她在意识恢复以前,做出修理门的指示。」

  京极堂说道。事实上,还露出了好久不见的「很愉快似的」表情。

  重新盘腿,有点儿陷入沉思的内藤,突然微微地笑了:

  「刑事先生,俺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也听到了吧,俺什么也没做,法律如何制裁俺呢?」

  内藤做出没有比这更令人嫌恶的表情说道。木场用严厉的表情,稍微沉思了一下后说道:

  「左思右想……没有比逮捕起诉你更简单的事了。罪名可多呢。不过……即使这么做,也无法判你死刑。俺老实说,根本已经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等我得到缜密证言的内幕后,哪里都可以,我的心情是希望你赶快滚蛋!」

  内藤破颜一笑地说道:

  「嘿,我想也是!连俺都厌烦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地方,会很快离开的,妓院还强些。」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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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真不懂像你这种人的生存方法。呀,也不想懂!法律也许确实无法制裁,不过,你所做的事极端下流、令人作呕!」

  「你哪懂得俺的心情?」

  内藤怒吼回去。

  的确如此。樐窘蛑鞯牟换岫玫摹R蕴煳勘辍⒈手鄙さ闹褡樱换岫门涝诘厣锨嗵Φ男那濉?br />
  我的视线避开了樐窘蚰谴蟠蟮难弁?br />
  内藤哈哈大笑。樐窘蛉涛蘅扇陶玖似鹄础S捎谀境×⒖套隽酥甘荆谔俦痪俳糇プ∷鄄坏貌煌顺 ?br />
  「内藤君。」

  京极堂叫住了,内藤回过头。

  「紧贴在你背后的久远寺牧朗,在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所以请十二万分地小心!」

  内藤在瞬间呆然若失。立刻涌现绷紧了的恐怖的表情,似乎想喊叫,但由于门被警官毫不留情地关上,所以那声音并没有传到我们耳里。

  「嘿,刚才那一招是啥呀?」

  「我想,刑警和侦探都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而且如果连法律都无法制裁,那就给他一点儿惩罚吧!关口君,现在说的就是俗话所说的『诅咒』。只要他不表示后悔,重新改过自新的话,就会永远地被藤牧附身……那会很痛苦的吧。」

  这对爬在地上的青苔而言,是比什么都严厉的惩罚。我这么想。但那是自己造成的,如果痛苦,那也罪有应得。

  「诅咒人对自己并不利,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京极堂说道。

  「怎么?我不曾听说有这么多民间人士在场的调查之类的呢!被上级知道了,可麻烦唷。这样可以吗,木场君?」

  和内藤擦身而过,以不合时宜的明朗进来的是里村。里村额头上的头发有点儿秃了。他以变稀疏的后头部为目标,一面住上搔着,笑容满面地进来。这个男人,大体上原本就一直笑着的,所以看到他的印象和住常相同。

  「少管闲事,这不是医生管的事儿。赶快报告、回去以后再去切别的尸体!这个变态医生!」

  情绪不好时候的木场所说恶毒的话,真令人不忍卒闻。但里村不变地闪着对人怀着好意的眼瞳,向樐窘蚝途┘茫缓笫侵徐露刈雍臀遥蛄苏泻簟?br />
  「那么,就让我来报告关于那具世上最美的遗体。那名被害者……估算得再少也是在一年六个月以前死的。从我所听到的前后状况来判断,和被害者失踪的昭和二十六年一月九日黎明死亡的时间,几乎是符合的。还有,死后遗体毫无被搬动的迹象。」

  「果然如此……」

  木场的表情些微的沮丧,是那种必须承认不符合常识而发展的沮丧吧。

  「而且,还是很漂亮的『腊尸』呢。比忘了我是在何时解剖了出羽(译注:现在山形、秋田二县的大部分)的人身佛,更令人感动呢!」

  腊尸?那看起来很嫩的,原来是藤牧变成腊尸的缘故!

  「腊尸?腊尸是什么?」

  「就是尸体硷化后,变成像腊制工艺品这回事啦!我不曾见过那么美的腊尸。皮肤和肌肉几乎变成腊,只有肺翼才像枯叶似的单薄,但是,心脏和肝脏、肾脏,呀,到肠间膜为止,都变成了腊。是很棒的腊尸哩。不过,腊尸这玩意儿必须有相当条件才能成形呢,很贵重!」

  「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腊尸呀,要身体的脂肪发生化学变化才行,无法很快的成形喔。皮下脂肪啦、内脏的脂肪啦,慢慢地进到体内深处,中性脂肪在加水分解,然后,不饱和脂肪酸变化为硬脂酸与棕搁精酸以后,接下来……」

  「别再胡扯听也听不懂的事情了,俺不是在问这种事儿。」

  「呵呵呵,当然啦,我想也是!」

  里村眯起眼镜后面的大眼睛笑了。

  「是的,第一,需要低温,然后是湿气。有湿气、暖和的话,会腐烂。相反地,干燥的话,又会变成木乃伊。所以,很多腊尸是在湿气地带,不,几乎是在低温的水中被发现。换句话说,从日本的气候、风土来考量的话,放置在室内成为腊尸这等事,明白地说,是不符合常识的。那个房间由于密闭性相当高,所以是原因也说不定。腊尸如果不是处在缺氧的状态是很难形成的……所以……嗯,我觉得那房间有很奇怪的药臭味……说不定因为什么碰撞,产生了炭酸瓦斯似的比空气还重的气体,而沉淀在下面呢。我不是专攻化学,所以不了解。而且在这么热的时期,那里的低温很异常吧。我想,是在深冬时死的吧,所以曾一度冻结了。在冰河也曾发现腊尸,那是冻着的。然后他的血几乎没有流出来呢。现在我也只能说,是这些偶然很巧合地重叠后造成的现象。我充其量是个法医而已,不过虽说是偶然,准确率却相当惊人。」

  里村以简直就像看着孙子的慈样爷爷的表情说道。

  「那个房间……不,包括这个新馆在内,久远寺医院的建筑物,整个宅邸都是理想的制作腊尸的构造呢!建造的人有点儿异常,不让室温上升所费的功夫,以及执着于密闭性工匠艺术似的工作,令人觉得真是个偏执狂!」

  京极堂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些老鼠也变成腊尸喽。果然不是毫无关系呢。我看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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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研究室的老鼠。那么,那老鼠也在牧朗先生死后不久立刻死掉的呢!」

  「有老鼠腊尸吗?真想见识。」

  里村的眼睛像极了孩子。樐窘蚝屠锎逶谟氤H瞬钜煨庹庖坏闵希峭嘁菜挡欢ā?br />
  「那种事以后再说也行,赶快报告!」

  「对了,后来发现遗体上有撒福马林的痕迹。」

  「防腐剂吗?」

  「不,如果只是撒的话,并没有防腐效果。而且马上会飞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呢?」

  「撒的家伙以为有效果吧!」

  「不。那八成是咒语唷!」

  京极堂说道。

  「提到咒语,中禅寺君是专家呢。我只是解剖专家。再来是死因……」

  「是失血吧?我已经知道了,你走吧。」

  「不对!」

  里村不客气地说道:

  「死因是脑挫伤。头盖骨陷没!」

  「啊?」

  木场和中禅寺敦子一起提高声音。

  「碰到梗子扔的东西吗?」

  「不是呢。」

  「这么说,里村老师,是不是被害者的腹侧被刺了后,用自己的力量逃到那里跌倒了,头撞到……」

  「也不是。我想是这样,被害者这里的腹部被刺,这是相当痛的,而且大量出血,意识也很模糊了。因为很痛,就这么弓起身子来,噗地倒了下去。」

  里村做了示范表演,按住腹侧倒下去时正好呈胎儿的姿势。

  「这一边插着凶器,所以身体的姿势变成这样吧。然后我想以这样的姿势,被害者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于是不知是谁,对着这种身体姿势,用不知什么的很重……的钝器,铿锵地打在他头上。这是死因。」

  不知是否大家各自在想像状况,短时间内没有人开口。如同住常地,中禅寺敦子先制造了开端:

  「什么?这么说……请等一下,那个伤,不会是死后才有的吧?」

  「是的!」

  「被害者被刺了以后……没有包扎自然地失血死去为止,大概多少时间?」

  「因为地点不好,要十五到三十分钟。」

  「这么说,那不就是说藤牧先生从被刺到绝命为止的十五到三十分钟这段时间……有人进到密室,再度加害使他断命的吗?」

  「就是这么回事!」

  「喂,等等!里村,这不可能,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不知道喽,又不是医生该管的事儿!」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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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好!这不就成了普通的密室杀人事件了吗?!」

  听取院长夫妻证言的程序,变成是他们两人同时进行。我不曾受过警察询问,所以并不了解,但在这种时候,单独进行似乎是惯例,所以木场和部下发生了一点纠纷。但由于是京极堂的建议,加上事件发展的异常性,也有助长之功,结果接受了这个破例。

  两人坐在木场的面前。

  木场虽然想了很久,但突然像甩开了什么似地抬起脸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道: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里倒着一具尸体吗?」

  「……不知道。一直以为牧朗先生活着,那个房间……很恐怖,不敢接近。」

  事务长以没有精神的声音,说道。

  「恐怖?真奇怪。自己的女儿生病、躺着的房间,在一年半这段期间,都不进去你是怎么啦?」

  「我……嗯,就像你说的,我也许是个不适合为人母的人。知道了的话,会怎么……?我曾预想过呢。不知谁曾说过……一加一总是二,所以不打开门就不能走出房间。所以答案只有,到底是打开房间出去了呢,还是没有出去?反正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令人欢喜的结果。不管是女儿、女婿,总有哪一个犯罪吧,所以……」

  「看了也当作没看到吗?以为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吗?像这样粗率地隐藏尸体的方法,在犯罪史上还不曾有过哩!」

  「所以呀。所以,如果是这么粗率的事件,放着不管退早总会暴露吧。那就没有必要积极的解决。我……对支撑着这个叫久远寺的招牌,已经疲倦了。那种马力在十年前已失去了。」

  木场无法再质问下去了。

  接手的是京极堂:

  「木场刑事,我有很多话想问这两个人。我不能判断是否直接与这一次事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