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馆幽灵
一样,是由两个玻璃把石头夹住的。”
“你觉得这和什么事有关吗?”
“很难说啊。”鹿谷暧昧地摇摇头,离开那个地方重又走向大厅的中央。他
再次把手抱在脑后。这次正巧仰视大厅位于三层高处的天井。
福西也追着他的视线朝上望去。
壁上的灯光微弱,照不到屋顶,越往上越黑,好容易才捕捉到一些灰白色的
屋顶的影子,仔细一看,屋顶正中央开著一个漆黑的大洞。昨天晚上来时却一点
也没注意到它。
“那个,”鹿谷朝後仰著身子问道,”那是个什么洞呀?我记得那上边应该
是钟塔的机械室。”
“那上面吊著钟呐。”纱世子回答说。
“钟?就在那洞的上面吗?”
“对,是。”
“是钟塔上的钟吗?”
“对,是。”
“可是我到这里以後,一次也没听到过这钟的声音呀。”
“那钟不响。”
鹿谷听纱世子这么一说,不由得“嗬”地感叹了一声,他把目光由天井转回
来,“不响,是因为坏了吗?”
“不是,这个塔建成之後从来没有响过。”
“九年来,一次也没有?”
“是呀。”
“那是怎么回事呢?”
“敲钟的悬锤是有的,只是它不能和机器连动。你要看看吗?”
鹿谷当然是回答“很想看看”。於是鹿谷与福西跟著纱世子朝楼梯走去,依
旧是沿东墙而上的那个陡直楼梯。走到第四层的楼梯口平台后,纱世子打开右侧
的黑门,“请吧,就是这儿。”
这黑门的对面,就是昨晚去过的古峨伦典的书房。
福西不知道这种塔式钟的动力装置会是什么结构,他想像应当是一个由大大
小小的齿轮组合在一起的复杂的机关,其间夹著一个大钟摆。这大概是由於他常
在电影和小说中看到类似的场面之故吧。实际他们走进去的机械室确实和他想像
的情形一样。
“哎呀,真了不起!”鹿谷看着微暗灯光映照下的这个房间,不禁欢呼起来。
外面的暴风雨声在这里显得更加凄厉。“啊,多麽像闯进了十年前的侦探小说世
界呀。对吧,福西。”
“啊,可不是嘛!”
看著这一个个紧密扣连的齿轮、大铁箱子、横竖架着的粗铁棍子,看著这摆
满一个大房间的大规模装置,福西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了带动一个钟表,用得著
这么多的机械吗?只要具有现代技术,就是利用旧式的发条装置,最多需要这个
规模的几分之一也就足够了。
“可能是特意设计一个具有时代性的装置吧。”鹿谷说,他显然也在思考同
一问题,“到底是古峨伦典希望这样做,还是青司首先倡议的?不管如何吧,反
正在九年前搞这种古式的机械,肯定是相当不容易的。可以说只有古峨精钟公司
的前总裁才能做到这点。
这只大钟的心脏部分还在转动,因为位于左方的大摆还在摇晃,齿轮与旋转
轴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刚才看见的那位少年,每天就是到这里来上发条补充动力。
去年十一月以来,外面的秒针与时针已从钟盘上消失,不知他是否知道。
“发条在哪儿?”鹿谷又问纱世子。
“在那边。”纱世于说著朝右手的一个铁箱走过去。鹿谷和福西一边留心脚
下,一边跟著她。
“就是这个。”
纱世子指的是一个穿凿在铁箱上的孔洞,洞为圆形,有两、三公分大,很深,
一个八角形的黑铁柱从里面露出头来。
“就是这个吗?”鹿谷一边仔细看,一边问,“扭转这个八角铁柱的钥匙是
在别处吧?”
“是。”
“从这么大的机器来看,这铁柱太小了。过去在一张照片上见过类似的装置,
那上面的铁柱很长,还有个一公尺长的把手呐。——哦,那么钥匙放在什麽地方
呢?”
“在由季弥的房间里。”纱世子答道,“昨天也说了,给这个钟上发条是由
季弥每天必做的事情。”
“噢,对,是说过。”
接著鹿谷向屋子中央走去。就像刚才由下边看到的那样,中央地板上开著一
个宽四公尺长二公尺的长方形口子。为了防止过路者掉下去,口子周围装著结实
的铁栏杆,栏杆边上放著两条乌黑的钢棒。看来这就是外面钟盘上取下的那两个
指针吧。
“啊,那就是刚才说的大钟吗?”在方口上方约三公尺高处,悬挂著大钟,
钟身闪出微暗的金黄色。鹿谷用手握了一下铁栏杆试试它的强度。然後探出上半
身,自下而上地仰看那钟,“确实钟下有锤却没有拉锤的绳子。那麽如果这钟不
和它的机械连接,是怎麽也不会响的呀。”
福西胆子小,不敢像鹿谷那样握住栏杆探出身子去,但仍然仔细观察了那钟。
钟总共是三个,一字形挂在横穿天井的粗棒上,钟与钟之间成等距离。果然
这些钟与机械部分没有连接,钟锤下面也没有可拉的绳子。
“难道是设计上的错误?”福西说。 构热 付之一笑,只说了句,“怎麽可
能呢?”然後他又离开铁栏杆,转向纱世子,高兴地说:“我终於找到线索了!”
“什么线索呀?”纱世子莫名其妙地歪歪头,把目光转向三口大钟,“你是
说钟?”
“当然是钟,正是它。即使想敲也敲不响的钟,九年来一直保持沈默的钟!”
纱世子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福西不由得“啊”地叫出声来。鹿谷等著刚巧响
起的炸雷过去之後,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女神被缚於静默的牢房中’对
吧?”
三人走出机械室,接著进了第四层的古峨伦典书房。这也是鹿谷提出的要求。
这房间和昨天夜里来时没有什么变化,扔在烟灰缸里的烟头依旧留在哪里。
靠墙的立式豪华座钟依旧没有走动。福西看了一下手表,午夜十二点刚过。昨晚
到这里时似乎也是这个时间。
“我想问一下这个钟塔修建时候的一些情况,可以吗?”
鹿谷毫不客气地直奔书桌旁边,回过头去对纱世子说,“中村青司按照伦典
先生的要求,设计了这个建筑,接下来自然是请施工单位来动工的。那个时候,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奇怪的事情?”纱世子现出不解的神色,一只手支著憔悴的睑。
“只要是你想到的,什么事都可以说。”
“到底说什麽好呢?”
“啊,这麽说吧,是什麽公司承包这个工程的?比如说,是不是伦典属下的
公司?”
“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和他关系很熟的公司倒是有好几家呐。”
鹿谷阴沈著脸,“嗯”了一声,又朝书桌侧面走过去。他稍稍掀起窗子上的
深红色窗帘,朝外著了看。福西觉得包围著这塔的风雨声已逐渐减弱,刚才走进
机械室时达到了顶峰。
当鹿谷离开窗子,转向福西—刚要说话时,纱世子说话了:“说起来,有件
事不知道算不算怪。”
“你想起什么来啦?”鹿谷又转向她。
“那边的‘新馆’和这边的钟塔几乎是同时动工的。我记得当时是两家不同
的建筑公司来做的。另外……”纱世子用手捂了一下右耳的耳机,歪了歪头,
“这边的塔,好像中途换过施工单位。”
“施工单位换过?真的吗?”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是不是,比如说,是不是基础工程由一个建筑公司施工,剩下约部分由另
一个公司施工的?”
“详细情况我不清楚,大概是这样吧。”
“噢,是吗。果然如此呀!”鹿谷眨动著深陷的眼睛,连连点头。
“这么看来,越来越清楚了。”
“这件事有什么重要意义吗?”纱世子问。
鹿谷瞪圆眼睛说:“虽然还没有太大把握,很可能是……,算啦,现在还不
到能说的时候。就算我猜得准确,以後说也来得及,后边还有许多时间。”
接著鹿谷徵得纱世子同意後,又开始翻看屋内的硬纸箱子。他觉得那里边也
许会有古峨伦典留下的什麽线索。
福西心想,刚才在机械室看到的三个大钟,如果就是“沉默女神”这句话所
暗示的目标,鹿谷从哪里究竟得到了什么启示呢??真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啊。
他不知道鹿谷又期望从伦典的遗物中找出什么线索来,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只
能帮助鹿谷翻箱倒柜了。
硬纸箱摞得很高,共有十几个,纱世子说里边装的全是书。
鹿谷告诉福西,要尽量仔细些,一本一本地翻,如果发现写着什么意味深长
的话 或者书中夹着什么纸条,一定要告诉他。
他们俩喝著纱世子用壶端来的咖啡,坐在地板上分头翻阅。想不到工作相当
费工夫,纸箱的数目老是不见减少。
“伊波女士,你先去睡吧,看样子你相当累了。”鹿谷带著歉意对纱世子说。
她一直留在这里陪著他们。
“请不必费心。”他慢慢地摇摇头。
“本来是我想出来的要求嘛!要不然我也帮忙找吧。”
“啊,要是你能帮忙,是求之不得的,可是……”
鹿谷用沾满尘土的手理了理自已散乱的卷发,又看了看弄乱的屋子。
“伦典先生生前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
“我想,要是有纸条留下来就好啦。”
“‘旧馆’那边,还放著一些老爷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动过。”
“要是您能允许,我也希望看看那边。不是非要今天去,以後也行。”
“那——当然可以。”纱世子也加入进来,三个人继续翻了一阵,当最後一
个纸箱的贴条被打开时,已过了凌晨两点半。尽管弄到这麽晚,也没有发现一个
看得见的成果。
“什麽也没有!”福西说著把手中一本刚刚翻完的厚英文书《时间的本质与
宇宙》扔在了地板上。他感到十分疲劳,长长地叹了口气。箱子里只剩下最後几
本了。
“啊,对不起!”鹿谷也有些沮丧,说话时微黑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看了桌子里边吗?”纱世子问。
“哦,你冲咖啡时大略翻了一遍。”
鹿谷拍拍牛仔裤上的土,站起身来,一下子坐在了书桌前的安乐椅上。已是
凌晨三点了。外面的风雨声不知何时已变成一片寂静。
鹿谷托腮凝思,“这就是沉默的女神吗?”他低声自语。然後看著那张古峨
伦典与女儿永远及马渊智三人的照片,“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还是对不上,
古峨伦典,你到底要怎么……”
突然他止住了,好像想起什麽,他的手伸向照片镜框,把它放在桌上,翻过
背面来,抽出钉子卸下挡板,“啊!”鹿谷看著手上的东西小声叫起来,“这是
什麽!”
福西赶忙站起来,凑过去看他从镜框里面拿出的东西。那是个纸片。
“这是古峨伦典日记上撕下来的。看来烧过。可能想处理掉,中途改变了主
意,把烧剩的部分拾起来放在这里了。”
确实那纸片好像烧过,已经看不出原形。到处是焦黄的痕迹。上面排列著工
整的蓝色墨水字样,只有一部分可看明白。
“这是你们四个人的名字吧?”鹿谷抬起眼睛看着福西的表情悄声问道。
福西以无可奈何的情绪凝视着纸片,稍稍点点头,他的脑中翻滚着:“掉进
坑内”“陷坑”“今天”“骗人”“不……”那些片段的对话。
纸片上写著:
……们的名字记在这里以备核实。那天把永远……的四个孩子名字是:
瓜生民佐男
河原崎润一
渡边凉太
樫早纪子
也许……这样想,但我怎麽能……。因为他们……永远才那么做的。是他们
杀死的。四个孩子打破了我为永远建造的这个钟……
我不能不恨他们。
“果然如此……”福西呆然若失,他嘟囔著,“果然是我们……”
“名字不对呀,福西君,你以前姓渡边吗?”
福西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我的父母离婚了,我后来跟着母亲。”
十年前的夏天——那个封闭多年的记忆,一瞬间,在他的内心深处突然翻动
起来,那景象变得空前的清晰。
第十三章 “旧馆”之六
“罪犯的目的是要毁掉内海拍摄的照片。”
瓜生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结论。大厅内的各种钟表指针都已过了五点半,马
上就六点了。打在屋顶的雨声还未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