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馆幽灵





在少得多 ,而乡土味道更为浓厚些,马路上行驶的汽车也没有现在这么多。 他
从裤带里取出一张通往时计宅院的路线图来查看方向。这图是和计划书复印件一
起 收到的。时计宅院距离这个汽车站究竟多远,从略图上是无法判断的。不过,
看来也不需要走上几个小时吧。回程的公共汽车直到很晚才收车。他心想既然好
不容易来到这里,哪怕是 看上一眼,也要见识见识那轰动一时的时计宅院。 福
西参照那张略图,选择一条从汽车道向东面山里拐去的路线,开始步行。

  第一个向他提到“时计馆有幽灵”的,是他的学弟渡边凉介。那是去年九月
间的事。

  他们的研究组,本来就是由一群对这类问题怀着无限好奇心的人组成,所以
当听到镰仓市 郊有一座收藏着无数钟表的奇特馆室,并且馆内经常有少女幽灵
出没时,提出亲自去宅院 走访一次,便是很自然的了。

  福西对渡边所讲的自然也大感兴趣。而且他的兴趣,已超越了单纯的好奇心。
他在听渡边讲的时候,心中便想:说不定自己曾见过那个“时计宅院”呢。他后
来知道不光是自 己,瓜生民佐男、河原崎润一,还有樫早纪子等,也有同样想
法。他们几个都是十年前一 起在那儿度过一段夏天的幼年朋友。 

  “果然是那个宅院!” 大约一周之后,瓜生对他说道。当时瓜生和河原崎、
渡边三个人急不可耐地去了镰仓 。 

  “那房子就在以前咱们一起玩过那片森林边上呀!由于建起一座塔,整个氛
围和当时 大不一样了。”

  福西知道了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一样。但同时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那房子
既是兴妖作怪的宅院,那么出现在那儿的少女幽灵,是不是就是当时的那个…… 
可是他有所顾虑,没有说出来。因而对瓜生和河原崎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
自 然也无从知道了。

  他们最后决定以研究会的名义,要求去时计宅院采访,结果对方二话没说就
给拒绝了 。

  事过一个月之后,多数会员对这椿事的兴趣已经淡薄。不料今年春天,突然
收到“混 沌”杂志社的邀请,希望对此次“特别计划”给予协助。

  来同他联系的是一个叫小早川的编辑。小早川大约在两年前,为采访研究会
活动,曾来过一次,同时又有W大学老校友的一层情谊,所以打那以后,凡有什
么活动,总忘不了要告诉他们。

  福西心想真是不可思议的机缘呀! 他们接到通知后,最初有点犹豫不决,
弄不清这是否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但是又觉得不管怎样,将能实现采访
“宅院”的愿望,还能参加知名招魂师举行的“招魂会” ,不仅如此,有关活
动还将在“混沌”杂志上作专题报导。

  因此,多数人认为是件值得欢 迎的好事。福西也表示赞成,并被列入参加
者名单。 然而福西万万没有想到—— 他前天夜里突然接到家中的讣告。住在藤
泽市的堂弟因为摩托车事故而死亡。堂弟是 本家叔叔的儿子,是个年仅十七岁
的高中生。

  福西的父母于五年前,在他上高中的时候离婚。他跟随母亲离开了父亲的家。
因此,父亲家族方面的丧事,母亲自然不会参加,只能一个人去藤泽市。死去的
堂弟是他孩提时 代经常一起玩耍的伙伴,所以他不能不去参加葬礼。当然也无
可否认他还怀有另一种想法 :或许在那儿能见到已数年未见的父亲。 

  父亲果然去了。 但是见到久别的儿子,并无喜悦之情,只知一味讨好新婚
妻子。福西实在受不住,只 好不去看他父亲的那种样子。 他怏怏不乐,边走边
咂嘴,心想:真是的,早知如此,不该去他那儿! 烧香、出殡,然后是火葬。
年轻人的过早夭折,使所有参加葬礼者的心头蒙上一层阴暗沉郁的影子,也使那
夏日蒸笼般闷热的天气达到了顶点。失去儿子的叔父和婶母悲哀至极,痛不欲生。
婶母抱着棺 材嚎啕大哭,直哭到最后,叔父则紧握拳头,高声怒喊着要控告县
府。 听说堂弟骑摩托车时,连人带车翻进了县营公路上的一个坑洞里,折断了
颈骨。那坑洞据说是由于下雨,地盘松软,露面大幅度下陷造成的。 福西想再
怎样控诉行政不力,获得赔偿金,死者也不可能复活,有何用处!他怀着十 分
厌恶的心情瞧着怒吼的叔父。他甚至觉得那样做,是对堂弟之死的一种亵渎行为。
当然如果说失去亲人的家属人人都是此种心情,他也只好表示同意。也许要是不
那样把愤怒对 准一个目标发泄出去,会被悲痛压垮的。

  从火葬场归来,他连叔叔家备好的饭菜也没吃,谎称有约会,匆匆告辞。他
不愿意继续看到父亲的样子,也不愿继续在心中反驳叔父的怒骂。这两件事使他
无比难过。 

  他再次感到不愉快,觉得不该去。与此同时,他突然想起“塌陷的道路”这
句话。 这句话(塌陷……)及由此造成的印象(栽倒坑洞中),在他脑海中掀
起微妙的波纹 。这种情况,从听到发生事故之后,已出现过好几次了。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
须担心。 穿过住宅街,四周景色突然冷清起来,道路变成狭窄的坡路,伸向苍
郁的森林中间。 

  看不到一点灯光。太阳即将落下,周围逐渐暗下来。福西正在考虑是否继续
往前走的时候 ,发现一辆汽车停在前边,堵住去路。那是一辆德国大众牌戈尔
夫车。

  “是故障吗?” 那男人打开引擎盖,把脑袋钻在里边。福西这么一问,他
活象一只爬在那儿的青蛙,一下跳了起来,并回过头说道:“啊,嗯,就这个样
子,突然不走了。是个老掉牙的车啦 !” 说着,用脚尖踢那缓衡器。

  他是个骨瘦如柴的高个子,比矮个儿福西高出一个头。上身穿一件发暗的草
绿色夹克,说他是青蛙,倒不如说更像一只螳螂。

  “这两三年,我的车运实在不佳啊!” 

  “是吗?真够你受的呀!”看上去那辆车确实陈旧,好多处油漆脱落,锈迹
斑斑。

  瞧那脏兮兮的车牌上写的是品川号码,福西便问:“是东京来的吗?” 他
在路上遇到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视而不见,一走了之的。这是他的性格。 

  “叫传呼台没有?”

  “还没有!”

  这男人仿佛吹口哨似的噘着嘴唇回答了一句,同时把身体又转回去,面向汽
车。 

  “要是根据它的脾气哄着它,可能会修好的。”他嘟囔了这么一句,回过头
问福西,“喂,你会开车吗?”

  “嗯,领到了一张驾驶执照!”

  “那你进去给打一下火试试好吗?”

  福西按照他的要求进到驾驶座。方向盘在右侧。他在寻找钥匙孔的位置时,
突然看到计数器上随办仍着一直蓝色纸摺仙鹤。他心想这上面放着摺纸鸟,真莫
名其妙!但更奇的要算那仙鹤的形状,竟然有三个头。 

  “请打一下火吧!”男人从汽车引擎边抬起头说道。福西扭动要是,马达哒
哒地转动 起来,紧接着爆发一阵马那逆转的轰鸣声。 按照这一顺序反复数次时
候,引擎终于正常运转起来。 

  “啊——,发动起来啦!”那男子欢叫起来,并盖上引擎盖,说道,“谢谢,
幸亏有 你帮忙!”

  福西从车上下来,那男子笑逐颜开地对他表示谢意。乍一看,他的面相要比
福西大上 十岁,但这么一笑,脸上又不时现出宛如孩子般的天真稚气。 

  “这回不会有问题了吧?”

  “你指车吗?嗯,问题不大吧!反正离目的地没有多远,再抛锚,就只好叫
修理师傅来啦!” 

  “你的目的地是……” 福西心想不会那么巧吧,便开口问道:“从这儿往
哪儿去呀?” 

  不料,他的回答正中在这个“巧”字上。

  “这前边有一座叫做时计馆的建筑物,你知道吗?我去那儿!”

  “噢?” 福西不胜惊讶,再次看了看对方的面孔。

  从他使用“目的地”这个字眼和汽车牌号看 ,他不可能是住在宅院里的人。
但又不像是为办什么事去那儿。 看到福西的反应,对方也现出吃惊的表情,侧
着头问道:“说不定你也是去那个宅院 的吧?”

  “是呀,一点不错!” 

  “噢?原来是这样啊。”他右手握成拳头,不住地轻敲自己的太阳穴处说,
“这么说 来,你就是W大学的啦?” 

  “嗯,是的。”

  “是推理研究会的学生?”

  “是这样,可你怎么会……?” 

  “这可真是奇遇呀!” 那男子高兴地露出雪白的牙齿,看了一下手表说:
“你来迟了!那项活动好像定在下午六点钟开始吧?” 看来他了解有关情况,
莫非他也是个迟到的“参与者”?

  “天色已经黑下来啦!” 他扫视一下周围,嘀咕这么一句,便伸手打开驾
驶座的车门,同时说道: “一块坐车去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福西。”

  “福西君。我呀,说实在的,也希望有个伴儿一起去,心里才感到踏实呢!” 

  对方虽然这么说,福西却仍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之处。即便在看到对方递过来
的名片上 分明写着“推理小说家鹿谷门实”,他仍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第三章 “旧馆”之一

  小早川事前已拿到备用钥匙。他取出其中的一把,将“旧馆”锁上的大门打
开,然后带头走下台阶。

  阶梯下的“原大门”,同上边的门一样造得很坚固。不过这两扇铁门上都有
精致的雕 刻。那图案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鸟类,但仔细一瞧并非鸟类,在铁门
的半腰处画了一对巨 型沙漏钟。是个带翼的沙漏,如果将此门比作牢门,那么
我们权且把这对带翅膀的异形沙 漏叫作“守卫”好了。 

  随着锁声,大门被打开,里边一片安黑。众多微微可闻的机械声重合在一起,
震颤着 漆黑的空间。小早川走进去寻找开关。不一会儿电灯亮了。一见到室内
的情景,“真了不 得呀!”

  第一个叫出来的是摄影师内海笃志。刚才他在“新馆”大厅里发牢骚说:
“太扫兴!

  ”现在一改原来的口气,瞪大眼睛,瞧着那些钟表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时
计馆哪!”

  大门对面是个又大又宽的厅,也就是原来的门厅。两侧是没有窗户的墙壁,
上面密集 地挂着一排排的钟表。粗略一看,恐怕足有三四十个。

  “真是精华之极呀!”小早川往房间中央边走边说,“在一个地方集中这么
多,虽说 是钟表也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啦!” 

  “每个钟表都在走动呢!”江南四下看着钟表说道。小早川点头“嗯”了一
声,又说 :“上次听伊波女士说,这也是古峨伦典的遗愿,他吩咐说在他死后
仍然要让‘旧馆’的钟表对准时间,象过去一样继续转动。”

  “这么说,她要定期对时间,上发条啦!”

  “恐怕是这样吧!”

  最引人注目的是,敦敦实实地坐落在右侧墙壁两端的两只立式大钟,又叫大
祖父钟,是一对两米多高的大座钟。两只钟都是精品,带着遮盖到钟摆部分的木
壳,木壳的每个地 方都绘着漂亮的油彩。 朝上望去,安装在天井上的吊灯形状
的钟映入眼帘。正面向下的大钟盘四周,装饰金 光闪闪的花朵和蔓草。而挂在
壁面上的其他钟表,在制造的豪华奢侈程度上也绝不逊色,每一只都呈现了或者
华丽,或者庄重的雕饰,只有在博物馆或者古艺术品商店才能看到它 们。然而
这所有千姿百态的钟表,都一分不差地指在同一时刻,以同样精确的速度走动着 
,这确如小早川所说的,不能不令人感到一种恐怖。 

  话说回来,仅在门厅就有这么多钟表,那么在整个“旧馆”里其数量便可想
而知了。

  而要管理这么多钟表,让其准确无误,无疑也是一件相当劳神费力的工作。 

  “但是,”小早川交叉着双臂,仰望着光彩夺目的吊灯说。

  “我听人家说,这些日夜不停地走动着的钟表,全都是赝品!” 

  “赝品!怎么回事呀?” 

  “就是说,它们不是真正的古代艺术品嘛!” 

  小早川继续解释说,“听说古峨伦典收集的真正古钟,全都保存在资料室的
陈列柜中 。为的是防止飞进灰尘,损伤机器。所以,放在外边,并让其一刻也
不停地走动着的钟表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