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会
幸好马路十分阻塞。否则怎样也跟不上那辆计程车的。
因为片山截住的,是一部卖“石烧番薯”的小货车。
“对不起,阻碍你做生意。”晴美说。“我帮你卖十公斤番薯吧!”
片山开始心烦气躁——对了,把石津叫来!
“咦,计程车停啦。”叔叔说。
——女人下了计程车,快步走进一条小巷子去了。
片山也算一介刑警,对跟踪多少有点心得。
但是,现在即使没什么心得也能跟踪。因为那女子走的是单程路,然后走进正面的公寓去了。
走进公寓一看,走廊的两边全是门。
根本猜不到那女人走过哪一道门去了——这时,有个主妇手抱着篮子,从外面进来。
“对不起——你有见到刚才进来这儿的女人吗?”片山问。
“刚才?哦,你说富山太太呀。”
“她叫富山太太?哪个单位?”
“你是谁?”对方露出狐疑的眼神。
“哦,她掉了东西,我们追到这儿来的。”晴美及时上前解围。
“是这样呀,她在里边最右边的门。”
“万分抱歉。”晴美道谢。
“——唉,我长得如此善良,她居然不信任我哪。”
“有什么好沮丧呢?”晴美笑了。“来,过去看看。“
那里有个“富山”的名牌挂出来,从里面传来小孩哇哇的叫唤声。
敲敲门。隔了一会,有应声。
“来啦。”
门开了。
片山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出现的脸,对方的惊诧好像也跟他一样。
“片山——”仓本美智子说。
4、灰姑娘
“那么说,你先生失踪了?”晴美不由反问。
“嗯,原因不明。”仓本美智子——不,富山美智子说。“有一天突然不见了。”
“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这种事哪。”
“我束手无策……他留下两个孩子,以及不多的存款。此外,因他并没有死去的关系,拿不到保险金,也没有退职金,加上房子的贷款——结果,我身无分文地搬来这里。”
“那种男人最要不得了。”晴美开始她拿手的“男性论”。
“又一直找不到工作……尤其是孩子有两个,单是托儿所的费用,我做临时工的收入就花光了。”
“可不是!”
“真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我遇见了松木。”
片山点点头。“原来这样,太意外啦。”
“抱歉。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处境。”
“我们明白的。不过,为何出席同窗会派对呢?”片山问。
晴美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是说她不可以出席么?”
“我没说那个呀!”
“我——想见大友。”美智子低声说。
“见大友?”
“我想回忆以前的事——纵使只有几个小时也好。”
“那件晚礼服和钻石链……”
“是松木借给我的,当然不是免费的。”
“他好吝啬啊。”
“可是,托他的福,我们总算可以过日子呀。”美智子微笑着说。
“松木为何被杀呢?”
“不晓得。总之,他是个容易被人怨恨的人——那时候,我到他店里去了。”
“那……”
“我没杀他,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那件礼服是租来的,必须在那个时间归还。我去请求松木让我再穿几个小时。”
“他说什么?”
“他说每个月从他给我的生活费扣除。不过,我说那样也无妨。”
“其后,你和他如何?”
“其后的事我不晓得。”美智子摇头。“总之,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这时候可能全家自杀了。我怎会杀了他……”
“原来如此。”
片山的心情很沉重——即使他知道,人会随着时间改变。
尤其是在派对上出现的仓本美智子跟以前的她一样没变时,更加令人觉得悲哀。
片山的传呼机响了。
“我想借个电话。”
“请。可能已经打不通啦。”美智子微笑。
片山打电话去搜查—科。
“——我是片山。”
“我是栗原。喂,马上去羽田机场。”
“怎么啦?”
“有人告密,你认识大友吗?”
“大友?当然认识。但是——”
“有人说他准备远走高飞,你认得他的脸吧?”
“认得。”
“那就马上去吧,他现在被通辑。”
“他做了什么?”
栗原仿佛吓了一跳。
“杀了松木,那还用说?”栗原说。“究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案?”
“不可能是大友吧?”在前往机场的巡逻车中,片山说。
晴美抱着福尔摩斯坐在他旁边。
“毕竟也是债务问题不成?”
“怎样呢?根据她的说法,大友最近开设了自己的公司。”
“可是,到底是谁告密呢?”
“不晓得。总之,必须设法捉住大友问话才行。”
“对。不然,美智子也太可怜了。”
片山沉默地摇摇头。
——虽然是巡逻车,却因路上太拥挤的关系,一直无法前进。
好不容易抵达机场时,已经离开美智子的住家将近一小时了。
“——你是片山先生吧。”机场的警卫跑过来。“现在,羽田警署的人在加强防守着。”
“谢谢。不过,他们认得他的长相吗?”
“好像正在逐一盘问那个年纪的男子哪。”
那样子会引起大骚动吧!
“总之,请大家集合在一个登机口好了。我认得他的脸——哦,舍妹也认得。”
“这猫也认得他。”
晴美的话叫对方瞪大了眼。
——片山走进机场大堂,在前走了不到十米,大友就猛然出现在眼前。
太过简单的情形下遇到了,反而呆住了,无法采取行动。
“嗨。”大友说。
“你好。”片山说。“大友君——”
大友突然拔腿狂奔。
“等等!喂!”片山喊。
四周围立刻大混乱……
大友走进厕所中,粗声喘气。
可能跑掉了——还是放弃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大友把手提行李箱扔掷到地面,到盥洗台洗脸。
抬脸时,镜中还有另一张脸。
“是你呀。”大友说。“已经不行了,跑不掉啦。”
冷不防,一条做成环状的绳子套到大友的脖子上,用力勒紧。
大友反射地伸手进入绳子和脏子之间,二人纠缠着倒地上。
绳子愈来愈紧,大友逐渐失去反抗力。
突然,随着“嘎”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冲进来。
“哎哟——放手!”那人挥动两手,企图甩掉三色猫。
“在这里!”片山奔上前来。
“应该更早发觉才是。”片山说。
晴美挖苦他一番。
温煦的阳光照进病房中。大友躺在床上,虚弱地微笑。
“我做梦也没想到被那家伙骗了。”
“当山崎说他发现松木倒下时,我就应该怀疑了。那个地方太暗啦,必须凝目才看得见。通常见到店内黑了,又上了锁,就能判断店主不在了。山崎是希望我发现尸体才那么做的。”片山说。
“山崎告诉我,说美智子杀了松木……”大友说。
“为何山崎要杀松木呢?”晴美问。
“山崎去找松木商量,说要在那间酒店开派对。他知道松木有钱嘛。于是他想和松本取得协议,答应负担派对不足的费用。”
“松木答应了吧?”
“不是——山崎是从松本的口气中自作主张要他应承的,其实松木一句也没说过。”
“那种事常有哇。”
“山崎以为有松木的资助,所以做得很海派。松木出席了一下,觉得不对劲,这才把山崎叫到店里去。”
“是在美智子和他谈话之后吧。”
“山崎在店外偷听到美智子和松木的谈话内容。然后,美智子离开后,他过去和松木交涉——总之,他向松木不停地恳求,只要他代付费用就够了,可是松木不答应。”
“松木肉痛嘛。”
“对爱面子的山崎来说,那不光是奇耻大辱,而且他必须负担所有费用。加上在公司里,他也是负责宴会组的,总有受委曲的感觉。”
“于是一下子怒上心头——”
“他用松木店里护身用的匕首刺死松本。然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想起美智子和松木的对话。”
“为了转移自己的罪名——”
“他知道要嫁祸给她不容易。于是想到,不如找个适当的人替她顶罪。”
“那就是我吗?”大友苦笑。
“山崎知道你还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假如你知道她是松木的情妇时,你会愤怒到杀了松木吧。”
“他说她杀了松木——”
“而你表示愿意替她顶罪。”
“这人好狡黠啊。”晴美说。
“有什么好佩服的。”片山苦笑。“他最终的目的是准备杀了大友,然后做成是他畏罪自杀的哪。”
大友叹息。
“曾经是朋友,过了十几年,全都变了——不过,片山,承蒙照顾啦。”
“不,这是我的工作。”
传来敲门声。
“请进。”大友说。房门打开,美智子带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
“你……”大友说。
“感觉怎样?”美智子说。
“呃。住院几天就没事——你的事,我听片山说了。”
“抱歉,我撒了谎。”美智子垂下脸庞。“我是来道歉的——致此而已。”
“两个小孩都象你。”大友对孩子们微笑。
“是吗?”
“怎样?如果你和失踪丈夫的婚姻关系可以解除的话,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美智子羞红了脸。
“可是……我向你撒谎了呀。”
“我也是呀。”
“嘎?”
“我说我自己开公司是不是?”
“呃——难道不是?”
大友有点促狭地笑了。
片山想起高中时代的大友。
对。外表用那个时候没有多大改变,然而经过十几年岁月流洗,人必竟会变……
“原来如此。”
片山站在空无一物的办公室中央,打量四周。
“结果,大友的公司破产啦。”晴美愉快地说。“有什么系?他们两个可以无借无贷地从头开始过。”
“说的也是。”
“对了,听说松木的借据簿找到了?”
“嗯。是那个替我开门的管理员拿走的,原来他也向松木借了钱。”
“那就可以一笔勾销啦——哥哥,你没向他借钱吧?”
“当然没有……可是,我的零用钱不太够呀。”
“不行。”晴美一口拒绝。“万一警视厅‘破产’了,你吃西北风吗?”
片山叹息。福尔摩斯“喵”了一声,好像有点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