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成真





    华伯顿上尉落座在海蒂·史达斯刚刚空出来的椅子里。他也看着两个女人刚通过的
那道门,但是他说的不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他微微咧咧嘴,懒洋洋地说:
    “美丽的动物,可不是吗?”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乔治爵士在马斯特顿太太和奥立
佛太太的陪同之下从一道法国式落地门窗出去。“是把老乔治·史达斯克得死死的没错。
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太好的!珠宝、貂皮大衣等等一切。他究竟是否了解她有点
智力不足,我从不知道。或许认为这无所谓。毕竟,这些有钱的花花大少并不要求有智
慧的伴侣。”
    “她是什么国籍?”波洛好奇地问。
    “看起来像是南美洲人,我一向认为。不过我相信她是来自西印度群岛。那些出产
蔗糖、甜酒等等一切东西的小岛之一。那里的老家族之一——我指的是在当地生长的法
国或西班牙人,不是混血儿。
    在这些岛上,很近的近亲之间都通婚。我相信,这是智能不足的原因。”
    年轻的雷奇太太过来加入他们。
    “听我说,积姆,”她说,“你得站在我这一边,那个棚子得设在我们大家决定的
地方——在草坪那端石楠花丛前面,这是唯一可能的地方。”
    “玛·马斯特顿不这样认为。”
    “呃,你得去说服她。”
    他对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马斯特顿太太是我的老板。”
    “威尔夫烈·马斯特顿才是你的老板,他才是国会议员。”
    “也许吧,不过她应该是。她把她丈夫克得死死的——我清楚的很。”
    乔治爵士从窗门进来。
    “噢,你在这里,莎莉。”他说,”我们需要你,你不会想到竟然大家会为了谁为
面包涂奶油,谁供应蛋糕,还有为什么菜园产品摊位设到原先说好摆新奇毛织品的地方
去而激动起来。亚美·福里亚特到哪里去了?她能对付这些人——差不多是唯一能对付
的人。”
    “她跟海蒂上楼去了。”
    “噢,是吗?——”乔治爵士暧昧,无助的四周观望,布鲁伊丝小姐从她原先正在
填写门票的地方跳出来,说,“我帮你去找她来,乔治爵士。”
    “谢谢你,阿曼妲。”
    布鲁伊丝小姐走出门去。
    “必须多找些铁丝网。”乔治爵士喃喃地说道。
    “游园会要用的?”
    “不,不是。是要架设在我们跟胡丘大花园在树林子里交接的地方的。旧的已经烂
掉了,而那是他们穿越过来的地方。”
    “谁越过来?”
    “侵入私宅的人!”乔治爵士大叫说。
    “你说得叫人听起来好象是贝姬·崔若伍德在对付驴子一般。”
    “贝姬·崔若伍德?她是谁?”乔治爵士不加思考的问说。
    “狄更斯。”
    “噢,狄更斯。我曾读过他的《廉价雪茄烟纸》。不错。真不错——令我感到惊讶。
不过,说正经的自从他们开了这家无聊的青年招待所,侵入私宅的人就一直是一项威胁。
他们随时随地穿着最最叫人难以置信的衬衫突然在你面前冒出来——上午有一个男孩穿
着一件,上面满满都是爬行的乌龟等等——让我以为喝醉了酒了或什么的他们大半不会
说英语——只对着你叽里呱啦地……”他模仿说,“‘喔,拜托——对了,你有没——
告诉我——这路到渡口?’我说,不是,对他们吼叫,叫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可是
他们大半只是眨眨眼睛,瞪着你,听不懂。而女孩子们则吃吃笑。各种国籍的都有,意
大利的、南斯拉夫的、荷兰的、芬兰的——”他黯然结束话语。
    “好了,”雷奇太太说,“我去帮你对付那些倔强的女人。”
    她带他跨出窗门,然后回头喊说:“来吧,积姆,来为正义粉身碎骨吧。”
    “好吧,不过我想让波洛先生明白‘寻凶’比赛活动,既然他要颁发奖品。”
    “你可以稍后再告诉他。”
    “我会在这里等你。”波洛欣然说。
    在随即而起的沉默中,亚力克·雷奇在椅子里伸伸懒腰,叹了一声。
    “女人!”他说,“就像一群蜜蜂。”
    他转头望出窗外。
    “这一切是在干什么?对任何人都无关紧要的什么游园会。”
    “不过,”波洛指出,“显然对某些人来说是重要的。”
    “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脑筋?为什么他们不能想一想?想想这整个世界乱成什么样子
了。难道他们不了解这地球上的居民正忙着自杀?”
    波洛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判断正确,他只是怀疑地摇摇头。
    “除非我们能在来不及之前想想办法做点什么……”亚力克·雷齐中断下来。他的
脸上掠过气愤的神色。“喔,不错。”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紧张、神
经质——等等一切。就像那些该死的医生一样,要我休息,换个环境,呼吸海边的空气。
好了,莎莉和我来到这里,租下‘磨房’三个月,而我已经依照他们的处方办理。我钓
鱼、游泳、散步、作日光浴——”“我是注意到你作过日光浴,是的。”波洛礼貌地说。
    “喔,这?”亚力克一手伸向发痛的脸。“这可以说是英国仅有的一次美好夏日的
结果。但是这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无法只靠逃避来躲开现实。”
    “是的,逃避从来就没有任何好处。”
    “而置身在像这样的乡村气息里只让你更加俩机一些事情——我刚刚说的以及这个
国家的人民令人难以置信的麻木不仁。甚至够聪明了的莎莉,也是完全一样。为什么要
去操那个心?她这样说的。
    这简直令我发疯!为什么要去操那个心?”
    “恕我感兴趣一问,你为什么要操心?”
    “天啊,你也一样?”
    “不,我这不是忠告,只不过是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难道你不明白,总得要有个人想办法做点什么事。”
    “而那个人就是你?”
    “不,不,不是我个人。在像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无法是‘个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即使如同你所说的‘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仍然是一个
人。”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在紧张的时代里,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人不能想到自己的一
些无意义的病痛或是个人一些比什么都紧要的事务。”
    “我向你保证,你的想法相当错误。在大战的末期,一次猛烈的空袭中,我心中盘
踞的想法是我小趾上的一个鸡眼的疼痛多于我对死亡的恐惧。这在当时令我感到惊讶怎
么会是这样。我对自己说,‘想想看,现在任何一个时刻,死亡都可能来临。’可是我
仍然觉察到我脚趾上鸡眼的疼痛——真的,我为我自己得忍受那种疼痛以及死亡的恐惧
而感到受伤害。就因为我可能死掉而使得我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情备增重要性。我看过
一个女人在一次街上的意外事件中被击倒在地,断了一条腿,而她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她
看见她的袜子上有一条线脱掉抽丝。”
    “那正是向你显示女人是多么的傻!”
    “那向你显示人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就是哪个对个人生活的专注引导人类幸存下
去的。”
    亚力克·雷奇发出不屑的笑声。
    “有时候,”他说,“我想他们幸存下去真是可能。”
    “你知道,”波洛坚持说,“这是一种谦卑的形式,而谦卑是可贵的。我记得战时
在你们这里的地下铁道里有一个口号写着:‘一切全靠你了。’我想,这句口号是某个
圣贤想出来的——不过依我的观点,这是一个危险而令人生厌的教条。因为它并不真实。
一切并非全靠——比如说,某某太太一个人而已。如果她被人引导而认为是的话,那么
这对她个人来说并不好。在她想着她能在世界事务中扮演的角色时,她的小宝宝却拉倒
了热水瓶。”
    “你的观念相当古板,我想,说出你的口号会是怎么样的来听听。”
    “我不需要拟订我自己的口号,在这个国家就有一个更老的口号令我非常满意。”
    “那是什么?”
    “‘信任上帝,同时准备万一。’”
    “哎,哎……”亚力克·雷奇似乎觉得好玩,“真想不到你会这样说,你知不知道
我想看到这个国家里做出什么事来?”
    “无疑的,一定是某件强烈而令人不愉快的事。”波洛微笑着说。
    亚力克·雷奇保持严肃。
    “我想看到没一个低能的人被除掉——马上除掉!不要让他们繁殖。如果,有一代
的人,只有智能高的人才让他们生育后代的话,想想看结果会是怎么样。”
    “或许,精神病院里的病人会大量增加。”波洛冷淡地说,“植物需要根也需要花,
何况是人,雷奇先生。不管花再怎么大怎么美,如果底下的根被摧毁了,那就不再有花
了。”他以聊天似的口吻加上一句说,“你会不会把史达斯夫人考虑作为进无痛屠杀室
的候选人?”
    “会,真的。像那种女人有什么好处?她对社会有过什么贡献?她的脑子里除了衣
服珠宝之外还想过什么?如同我所说的,她有什么好处?”
    “你和我,”波洛温和地说,“确实比史达斯夫人智能高多了。但是——”他悲伤
地摇摇头——“恐怕我们都没有她那么具有装饰性,这是事实。”
    “有装饰性……”亚力克·雷奇激烈地哼了一声,然而他的话被又从窗门进来的奥
立佛太太和华伯顿上尉打断。
 
    
  








 







4



    “你必须来看看‘寻凶’比赛的线索和一些东西,波洛先生。”奥立佛太太喘不过
气说。
    波洛起身顺从随跟他们而去。
    他们三人越过大厅,进入一间装潢象办公室一样朴素的小房间。
    “你左手边是一些致命的武器,”华伯顿上尉手挥向一张呢布面小牌桌说,“上面
摆着一把小手枪、一截上面有邪恶的锈迹的铝管、一个标明‘毒药’的蓝色瓶子、一截
晒衣绳和一具皮下注射器。”
    “那些是凶器,”奥立佛太太解释说,“而这些是涉嫌人。”
    她递给他一张印制的卡片,他感兴趣地看着。

    涉嫌人

    艾丝特儿·葛林——一个美丽、神秘的年轻女人,布朗特上校的客人。
    布朗特上校——当地乡绅,他的女儿琼·布朗特——嫁给彼得·盖伊——一个年轻
的原子科学家。
    威林小姐——管家。
    怀尔特——主仆。
    玛亚·史达维斯基——一个徒步旅行的女孩。
    伊斯特邦·罗右拉——一个未受邀请的客人。
    波洛眨眨眼,不解的默默望向奥立佛太太。
    “优秀的一些人物,”他礼貌地说。“不过容我一问,太太,参加比赛的人要做什
么?”
    “把卡片翻过去。”华伯顿上尉说。
    波洛照做。
    卡片的另一面印着:
    姓名地址:
    解答:
    凶手名字:
    凶器:
    动机:
    时间和地点:
    你得到结论的理由:
    “每一个进场的人都有一张,”华伯顿上尉快速地说,“还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
供抄录线索用。有六条线索。像‘寻宝’一样逐一追寻下去,而这些凶器藏在一些可疑
的地方。这是第一条线索,一张快照,每个人都从这张快照开始。”
    波洛接过那张印制的快照,皱起眉头仔细看着。然后把照片颠倒过来,他仍然是迷
惑不解,华伯顿笑出声来。
    “巧妙、迷惑人的一张照片,可不是吗?”他得意地说,“一旦你知道那是什么就
相当简单了。”
    不知道照片里头是什么的波洛,越发感到困惑。
    “装铁条的窗子?”他试探说。
    “看起来有点像,我承认。不,是网球网的一部分。”
    “啊。”波洛再度看着那张快照,“呃,是像你所说的东西——别人告诉你是什么
东西后就相当明显了!”
    “这大都看你是怎么看的。”华伯顿笑着说。
    “这是非常深奥的真理。”
    “第二条线索会在网球网中央下方的一个盒子里被找到。盒子里装的是这个空毒药
瓶——这个,还有一个松脱的软木塞。”
    “只是,你知道,”奥立佛太太快速地说:“这是一个螺旋瓶盖的瓶子,因此这个
软木塞子才是真正的线索。”
    “我知道,太太,你一向充满巧思,不过我不太明白……”
    奥立佛太太打断他的话。
    “噢,可是,当然。”她说,“有一个故事,就像杂志上的连载小说——一份纲
要。”她转向华伯顿:“你拿到说明书没有?”
    “印刷厂的人还没有送来。”
    “?